傅偏楼揉了揉眼睛,垂眸不语。 谢征站起身,从缸里舀了一碗红豆,又取过菜刀,将二者平放在桌面上。 “红豆汤还是刀,选吧。” “……” 最终,反派BOSS屈服在了食物的诱惑下。 谢征欣然收起菜刀,开始添柴火烧水。 傅偏楼坐在一旁的长板凳上,望着他的侧影,片刻后,忽然哑声叫了一句:“谢征。” “嗯。” “……不准叫我BOSS。” “我什么时候叫过?”谢征反问道。 傅偏楼就是傅偏楼,是眼前这个红着眼眶,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有一点天真,许多烦忧,还没长大的少年。 和《问道》里阴骘的反派BOSS不同,更不是幻觉中遇见的那个疯子。 一年四季手脚冰凉,不爱吃甜,喜欢红豆,睡觉会缩成一团,逃避问题就咬嘴唇不说话,个性拧巴得像层层叠叠的洋葱,还喜欢胡思乱想,又难伺候又令人头疼。 ……真实到令他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神智不清醒时 谢哥:我要宰了BOSS,去厨房拿菜刀…… 偏楼:我要宰了我自己,去厨房拿菜刀…… 感谢在2022-12-07 23:12:16~2022-12-08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罪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问答 后厨地方不大,五脏俱全,还有方堆杂物的桌子。 傅偏楼就趴在上面,晃着腿等他的红豆汤。 光线昏暗,只剩一点夕阳的余晖透过小窗落在灶台上,照亮那一块地方。不经意地望去,好似人在发光。 他支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盯住谢征。消停还没多久,忽然又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在他的印象中,任务者对此类问题的态度都异常回避,魔也从未和他提及过。 傅偏楼不清楚它是故意隐瞒还是也不知道,但无论哪种都理所当然——傻子才会告诉话本里的角色真相,尤其当自己也正处于这话本中。 告诉他,百害而无一利。 就像方才,若非被谢征点醒,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来,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实在搞不懂谢征这个人,也想不通他的目的。 仿佛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谢征的每一子都落于意料之外,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相似的路数,从前的对弈经验完全不能化用。 傅偏楼不禁想起魔被封住前所说的话——它又惊又怒,认为谢征同他一样,是携有前十辈子记忆的人。 可他觉得并非如此。 谢征虽然沉静,同时超乎年纪地稳重,但身上绝无历经沧桑之感。 他也会感到痛苦、焦躁,会无奈会生气,会因些许小事而欢喜。尽管情绪一向被压抑得很淡,可傅偏楼能察觉到。 所以他更加困惑。 谢征端着碗走来,连带一碟馒头一并推给傅偏楼,落座于身边。 光线太暗,他拿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烛影摇曳地沉入那双眼眸,忽明忽暗。 傅偏楼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香软绵糯,禁不住眯起了眼。他没等到谢征回答,催促地又问一遍:“为什么?不说也有其他办法糊弄我吧?” “你先提起的系统跟任务,”谢征施施然道,“问我为什么?” “我那只是……”想打乱你的阵脚。 傅偏楼没说下去,突然有点羞窘。结果到最后,被打乱阵脚的是他自己。 不自在地埋下头,他瓮声瓮气地说:“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会知道这些。” 倘若没有进入那个幻境,他应当会非常惊讶。 谢征喝了口汤,想,不仅仅是惊讶,方寸大乱莫过如此,谁能想到从傅偏楼嘴里会吐出这两个词? 不过他已经在幻觉中惊讶过一次,没必要再来第二次。 “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告诉你的吧。”他指了指红绳示意。 “你怎么!”傅偏楼差点呛着,连连咳嗽好几声,睁大眼瞪着谢征,“……你连这个都知道?” “多亏你的眼睛。”谢征平静道,“带我看见了那个家伙。” 傅偏楼快被接二连三的讯息冲击到失声了:“你跟魔见面了?!” “魔?”谢征略一沉吟,觉得挺合适。那个疯子身上有无穷无尽的恶意,用魔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安抚地拍了拍傅偏楼的脊背,把汤碗递过去,让人喝口压压惊:“慢些,别再呛着。准确来说,并不算直接见面,我见到的,是某一世中,已经占据了你身体的它。” 傅偏楼听了,蓦地冷笑一声:“果然。” 他就知道魔瞒了他不少事,想不到连他的下场都避重就轻。 笑完了,他看向谢征,深吸口气: “事已至此,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你也不会希望再横生变故吧。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把话挑得如此明白,对不对?” 四目相对,谢征有些意外于他的敏锐:“对。” “那好,先说一句,我对眼下的日子还算满意,你暂且可以放心。” 傅偏楼咬了咬嘴唇,“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相应的,我也会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如何?” “可以。”谢征欣然颔首。 他见少年满面郁郁,默默叹息,将桌上的那叠馒头拖到跟前,有意让气氛轻松些,提议道: “一人问,一人答。回答上来,就给一个馒头;回答不上来,就没晚饭吃。” “谢!征!” 傅偏楼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不敢相信在这种氛围下,这家伙居然要玩劳什子的游戏? 谢征又道:“倘若提问之人提前猜中了答案,馒头就是他的。” 傅偏楼咬牙:“倘若猜错了呢?抢答总得有惩罚吧?” “嗯,是该有。”谢征想了想,“错了,明日下棋让一个子,猜错几次让几枚。” 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明日,仿佛当下并非在谈论什么沉重的秘密,而是当真在玩一个游戏。 傅偏楼紧绷的肩头不知不觉松懈下来,哼道:“你定的规矩,可别赖账。谁先?” “让你一步。” 傅偏楼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切入主旨: “你说见到某一世占据了我的身体的魔,换而言之,应当也知晓它已历经许多世,在你之前,还有其它任务者来过吧?” 这是个很肯定的反问句,谢征递给他一个馒头,示意他猜中了。 傅偏楼一挑眉,捧着软绵绵的馒头,只觉手心里热乎乎的,情不自禁咬了口,边嚼边等谢征提问。 他本以为谢征会急着扳回一城,却不想对方只是单纯问道:“你既然管它叫作‘魔’,可知那究竟是何物?” 未等回答,谢征又进一步问:“是妖怪?是鬼魂?有没有可能……” 说到这,他犹豫片刻,依旧讲了下去:“……是某一辈子的你?” 傅偏楼脸色一白:“为什么会这样想?它和我难不成很像么?” “不像。”谢征摇头,目光冷醒,“但没有谁疯狂后和正常的自己是一样的,我不能因不像就略过。我只问你,有无可能?” “……绝无可能。” 摸了摸左眼,傅偏楼垂下眼睫,“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或许是妖怪,或许是鬼魂,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它就出现在了这只眼睛里,和我说话。” “它用着我的声音,但我清楚,它绝不是我!” 声音低落下去,变为轻微的呢喃,仿佛自言自语,“它只不过从一开始,就准备代替我活在这世上,才会……” “好了。我信你。”谢征打断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继续吧。” 傅偏楼顿了顿,“刚刚算回答上还是没回答上?” 想了想,点点头:“到底还是答出一个的。”说完,便美滋滋地去拿第二个馒头。 “……”谢征无语,“我应该没饿过你?” “这哪儿是一回事。”傅偏楼不想承认自己胜负欲上来了,非要压过谢征一头,转移话题道,“按理来说,我的眼睛会让人陷入恐惧,可为何你偏偏看到了魔?” 关乎这点,谢征也有过猜测。他指指上空,淡淡道:“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别的答案。” 上边?傅偏楼仰头望了望房梁。 “天道,或者说,书写命运之物。”谢征解释完,实事求是,“不过这终究是我的揣测,算没回答上吧。” 傅偏楼思考一会儿,拿起一个馒头递来:“我觉得你是对的。” 烛光昏暗,映照出缱绻眉目,他说得很慢,因而显得异常认真。 谢征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关于你的前几辈子,你知道多少?是全部从魔那里听来的……亦或,自己也有记忆?” 傅偏楼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在见到你前,是前者;见到你后,我……逐渐想起来一点。” “一点?” “到那个蛇妖出现后,陆陆续续的。”傅偏楼低声道,“他们——其它任务者们,好像不清楚所谓妖修的存在,魔用我的身体,杀掉了那家伙。” 他一语带过,并不想多提的模样,谢征却眼神一凝:“它用了你的身体?” “暂时的。”傅偏楼看他沉下脸,刚刚浮起的低落顿时烟消云散,“与其被妖怪抓走,还不如让它姑且用一用。” 第一世的记忆,他始终不愿意去过多触碰。太灰暗,太窒息,太疼痛。 不见天日的蛇妖巢穴中,看不见一丝光亮。 傅偏楼自嘲一笑,竟然觉得与之相比,被骗得团团转说不定更好。倒也难怪前几世的自己分明清楚全是假的,还心甘情愿上当了。 谢征则蹙眉道:“暂时的也不行,若有什么影响,日后后悔也晚了。” 傅偏楼咬着馒头,清甜面香在口中蔓延开来,又觉得何必比烂? 他既不想被抓,也不想被骗。 他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活下去而已。 谢征看他吃得开心,干脆把碟子推过去,里头还剩一个,正正好好当回答上来的奖励。 “没了。”傅偏楼瞥了一眼,“还问吗?” “这话该我问你。到你了。” 好像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说话本里都写了他什么,以后他们是不是也要到那个清云宗去……但他发现讨不到好处后,突然就没兴致了。 想也知道,谢征若真打算带他走,又怎会在这呆上几个月。至于话本里的他……大概是他的第一世,问不清楚才好。 思来想去,傅偏楼终于又挤出一个问题。 “谢征。” “嗯。” “你为什么跟那些人做的不一样?不是要对我好,百依百顺,让往东绝不往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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