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丹两大劫,他们之中,蔚凤已生心魔。 而傅偏楼更不必说,来养心宫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压制魔的办法。 裴君灵为何要看他们? 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011察觉到他的出神,问道:【宿主,你在想什么?】 “……有些奇怪。” 【奇怪?谁奇怪?哪里奇怪?】 谢征沉吟着,吐出三个字:“养心宫。” 养心宫以修心为道,乃对付心魔的鼻祖,宫中弟子皆心思澄明、道行颇深。 这些在问剑谷藏经阁暗门里的那些典籍上也有所记载。 而如今的修真界,天道有缺、心魔不存、洗业去因果,修心毫无用处。 好比琼光,心性再好、看得再透,于修为也无益;若非有麒麟血脉,到今天还是个炼气期,筑基都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再加上三百年前那场人妖混战,道门元气大伤,底蕴十不存一,几乎都要看新一辈的弟子。 养心宫的凋敝是必然,就算空净珠并未失窃,也站不稳仙境三大道门的位置。 这便是谢征最为困惑的地方—— 从三百年前活到现在的修士,养心宫定然也有,他们即便不清楚内情,也该清楚天道的变化。 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门派没落,什么也不做? 倘若因受到限制,无法直接透露,像无律那般,通过“故事”诸多暗示,未尝不可。 更何况,活人张不了口,死物总行。 他们能从问剑谷过去的典籍经卷中寻到蛛丝马迹,养心宫的记载想必只会更全面。 裴君灵会对此一无所知吗? “另外,她一直跟着我们。”谢征语气稍稍犹疑,“见面、攀谈、结交……几乎到了刻意的程度。” 只是很擅长察言观色,表现得自然热情,不令人生厌,反而感到亲近。 但转念一想,寻常人在听说刚刚认识的友人重逢故旧后,怎会想着掺和? 尽管不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过去的遭遇也好、对成玄的敌意也好,他们敢说出口,也不怕传出去。 可这些,对于初见之人到底袒露太多,正常看来,主动回避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能当上小吉女,裴君灵显然并非不知礼数之人,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宿主的意思是,养心宫别有图谋?】 一大段听下来,011晕晕乎乎的,【可阿裴姑娘看上去不像坏人啊……原著里,拈花会照常举办,除了没找着空净珠,也没出什么意外……】 谢征垂眸不言。 不是坏人,没有恶意,不代表没有异样。 养心宫的这潭水下,或许藏了些什么…… “谢征?” 他沉默得太久,傅偏楼不由侧目。 摇摇头,谢征撇去不着边际的猜测,传音问道:“你觉得怎样?” “它的确安静了下来,不过,不可妄下定论。” 傅偏楼点点眉心,自走入藤萝架后,平时聒噪无比的魔便不再说话。 但这家伙狡猾得很,谁知是不是想令他放下戒备的手段? 谢征蹙了下眉,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抬眼望向前边侃侃而谈的领路少女,对方若有所察,扬起脸来,与他视线相对。 随即,梨涡绽开,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 …… 藤萝架中移步换景,每一道沿廊都好似隔绝于世,幽静的幽静、热闹的热闹。 不少修士在此讲经论道,或是做买卖,甚至有一回转弯偶遇两人依偎在一起谈情说爱。 若非裴君灵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们一群人直愣愣闯进去,怕是要煞风景。 “花开情动,皆为人间乐事;如斯美景,正配心上人。” 裴君灵面色如常,半点不羞涩地解释道,“藤萝架又有别称‘月老架’,许多修士会相约在此定情,据说能得到花灵的祝愿。诸位若有意动者,不妨也来试试。” “花灵的祝愿?”傅偏楼心中一动,问,“那是什么?” “藤萝架的紫藤已有千年岁数,日夜灵气浸养、秘法灌溉,早就生出了灵性,不可随意采摘。” 裴君灵没想到他会对这种霏霏之谈感兴趣,拂手挽过一束花,灵流缠绕在指尖,怜爱地抚摸着。 那花束像能感到她的温柔,在掌心小幅摇动,不知是否为错觉,末端浅浅的紫色更浓郁了些。 “就像这样,注入灵力。若是灵根中有木行,叫它舒服了 ,便会得到一朵花,香气经久不衰。” 摊平五指,一抹柔软的紫色静悄悄躺在上边,溢出清凌凌的气息。 裴君灵将之收起,笑道:“此之谓‘花灵的祝福’。不知为何,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情真意切的表现,苦了那些没有木灵根的修士……” 道理都懂,可别人家有,自家却没,还是会感到不平衡。 傅偏楼盯着手边的紫藤,暗自盘算。 他没有木灵根,可谢征有啊!讨个吉兆轻轻松松。 ——不对,八字还没一撇,他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 他有些懊恼这样的心猿意马,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平复心绪。 谁知再睁开时,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缠绵的紫意跃然其上。 一朵……不对,五六朵“祝福”攒聚着,任他采撷。 傅偏楼一怔,缓缓望去,发觉谢征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前。 像是在做什么需要掩饰的坏事般,稍稍倾身过来,遮蔽了后方的视线。 漆黑眸中清晰映出他的倒影,无声催促着。 “你、我、这……” 舌头打结,思维停滞,面颊滚烫。 好半晌,傅偏楼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干涩出声,轻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给我吗?” “嗯。” 只这一声,傅偏楼胸口重重一跳,恍惚间觉得欢喜得要死了。 他面上绯红一片,不似被紫藤映出的颜色;眼眸里隐隐晃荡着水光,闪躲个不停。 谢征有些不明白,见他迟迟不接,补道: “拿着。这样摘得的花,香气更纯净些,不能确定是否真的管用,但有备无患。”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就说。 傅偏楼扑腾的心瞬间又落了回去,忽冷忽热的。 他扯了扯唇角,麻木地想,也是,指望谢征开窍,不如指望石头开花。 谢征瞧出他眼中还未来得及藏起的失望,眉峰蹙紧。 “怎么了?” “没有。”傅偏楼深吸口气,抓过那几朵花,强笑道,“也亏你能摘这么多来。” 然而谢征没有被他转走话头,反握住他的手,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怎么了? 还不是你! 大起大落,令傅偏楼一时间涌起满腔委屈。 分明这样仔细,也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为什么会不懂? 谢征究竟如何看他,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傅偏楼心底有如火煎,一边惶恐被看穿不轨情思,一边又破罐子破摔地觉得直接说出口算了。莫非他喜欢谢征,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对啊。 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为什么要百般试探?甚至不得不拉开距离? 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反派BOSS,想要的,为什么不干脆点去争取? 就算谢征眼下对他无意,为了任务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他有的是岁月痴缠! 他就不信,若当真一点机会也无,谢征怎会这般待他好,好到几乎失去边界, 即便不是那个意思,可听说紫藤花灵后,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他也许,能得寸进尺一些…… “谢征,我……” 傅偏楼眸色一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若不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傅道友?” 几人闻声转头,只见一名长身玉立、眼泛桃花的青年,在原地驻足片刻,终究没忍住,大步行来。 似乎觉得太过急迫、不太得当,他放缓步伐,停在数丈开外,拘谨地弯唇一笑。 原本有些冷淡的脸色,因这弧度显得柔和许多,没有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青年规矩地作了一礼,挨个唤道:“谢道友,傅道友,别来无恙。” 谢征和傅偏楼相顾一眼,将方才的争执暂且按下,纷纷觉得有点不对。 此人,竟是炼器大会上匆匆一别的……应常六。 139 一半 从出生起,他就注定是一介死物了…… 应常六此人, 着实有些古怪。 初见时,与书中的形象并无差别,油嘴滑舌、嬉皮笑脸, 看不出真心。 唯有相别那莫名其妙的一晚, 他借酒透露出几分沉郁苦痛, 谢征才稍有改观。 但无论是哪一面的应常六,都不似眼前这个人。 相同的外貌, 相同的嗓音, 相同的打扮。 可眼神、气质, 乃至说话的腔调、下意识的小动作,和之前截然不同,完全变了番模样。 若过去是轻浮浪子, 惯会花天胡地;那么如今恰恰相反, 一见便知是位十分正经的君子。 “应常六?”那边, 蔚凤也注意到来人, 神色一喜, “你也收到请帖了?炼器大会为何不告而别?还有你叫清规师弟给我带的话,什么别被你吓一跳, 几个意思……” 应常六待他一连串问完,才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蔚道友, 上回是应某失礼了。” “?” 他一向是喊“小明光”的,蔚凤一愣,还真被吓了一跳。 “你捉弄我呢?”他失笑地走过去,打算拍拍应常六的肩,“说起来,上次不便多问,你要明净珠作何?可是有什么难处?” 却不想应常六往旁边微微移步, 躲开了他的触碰。 “蔚道友,”那双眼里没有半分轻佻玩笑之色,平静地望着他,“先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应某如今难处已解,并不需要明净珠,多谢你记挂。” 蔚凤高高挑起的眉头逐渐紧皱,从上至下打重新量了遍对方。 过了一会儿,眼眸沉沉,语气异常冷凝:“你是谁?” “……应常六。” “你是应常六?笑话!” 似乎有些烦恼蔚凤的态度,应常六沉默片刻,忽而开口:“你我第一回见面,是在云仪落叶湖……” 三言两语,将他们初遇的事抖了个干净,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蔚凤年少时吃瘪的糗事。 蔚凤听得神色风云变幻,即便是夺舍搜魂,也不该有这样清晰的记忆。 更何况,对方在提及这些时的语气、神态,的确又有了些过去的影子。 所以……这人当真是应常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喃喃道,“发生什么了?你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因缘巧合,不便赘叙。”应常六顿了顿,唇角掀起一个苦笑,“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得已的时候,此为我的选择,不必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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