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琼光视线流转,最终落在傀儡的双眼、咽喉、心口和各个连接肢体的关节上。 十二处关窍,镶嵌着十二枚剔透的晶石,看上去质地坚硬,并不那么容易粉碎。 要么施以巨力, 要么精于巧劲。 方且问继续介绍道:“将灵力注入傀儡中,使其认主,傀儡会一直紧随身后半步,成为奉器人的替偶,能挡下大部分的皮肉之伤。故而请不必束手束脚,在木枷容许的范畴内,可倾力为之。” “为时三个时辰,此间,傀儡报废者算作出局,所奉之器不可继续第三局试器之比。拆除傀儡最多者获胜。” 话音末了,琼光眨眨眼,盯着傀儡若有所思。 总结下来,除了要拆别人的傀儡外,还得守住自己的,否则前功尽弃。如果他失去傀儡,谢师弟连上场都不能,更别说夺魁了。 沉沉的紧迫压上心头,琼光不再犹豫,上前一步,伸手碰触冰冷的傀儡,掌心流出一缕灵力。 随着“铿啷”“铿啷”的闷闷响动,傀儡高大的身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它镶嵌着晶石的关窍亮起微微红芒,有一对窝在空洞洞的双目之中,宛如睁开了瞳孔。 琼光试着走动一番,发觉它并不灵敏,尽管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可行动间异常笨拙,也不能闪躲。 杵在那儿,天然就是个挨打的木头桩子。 一旦被群起而攻之……琼光蹙起眉,双拳难敌四手,那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一念及此,他没有急着离开洞窟,与傀儡默默对视。尔后下定决心一般,眸中闪过凌厉之色,朝它举起手中的涅生。 星天水镜上,奉器人们或匆匆找寻目标,或暂且按兵不动,众修士的目光不由被他怪异的行为吸引过去,纷纷傻眼。 “他……他怎的在砍自己的傀儡?!” “碎了、真碎了!咽喉上那枚晶石被他弄碎了!” “他还想砍下一个?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是叫什么来着……问剑谷的……琼光?” “怕不是被收买了,想断前路……” 有人提出这一点后,大家恍然大悟,不禁用怜悯的眼神向问剑谷一干人看去。 别说他们,就连识海中的011也焦急起来,连声呼道:【宿主宿主,琼光这是在干什么呀!】 “莫急。” 谢征瞥了水镜一眼,此刻,琼光已又将傀儡一只眼眸中的晶石击碎,废了不少功夫,停下来望剑思忖。 【这怎么不急嘛!关窍碎完,就连宿主都没法参与下一局了!拿不到明净珠,小偏楼该怎么办啊?】 说到后边,011甚至有了一点哭腔。 见它激动成这样,谢征轻叹口气,说道:“你再看。” 火光摇曳的洞窟里。傀儡呆板地站着,任由面前之人动作。 琼光抿了抿嘴唇,双眼一眯,圆圆的脸蛋上,神情慎重,专注到乃至目空一切。 他深深吸了口气,手腕一抖,直刺傀儡的另一只眼睛而去。 【啊!】 在011的惊叫中,那一枚灵石也应声而裂,化作簌簌碎片掉落于地。 傀儡的眼眸自此黯淡下来,仿佛没有了生机。 【三枚……第三枚也碎了啊,十二枚里去了四分之一,这还要怎么办呀……】011欲哭无泪。 “没发现吗?”谢征眸中反倒掠过一抹赞许,他问,“琼光第一次击碎晶石用了多久?费了多大的力气?” 【诶?】011顿时不哭了,它回想一番,最开始,琼光握着涅生剑,劈砍砸戳,就像对待敌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晶石看上去就并不脆弱,真正毁坏起来,比想象中更耗劲。 那之后,琼光对着碎片停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出手。 而方才——甚至只是一剑,一瞬间就击破了关窍? 逐渐明白过来,011恍然:【他是在……】 “在试巧劲。”谢征淡淡地说,“这种比斗,如剑一类的兵器其实很吃亏,不像锤或者枪,容易着力。想干脆地破坏,需找准那一点。” “和他人打斗时,绝无空闲去尝试、去思考,该从何处下手?该怎样使力?那还不若先摸索出来,琼光师兄的剑,向来精准到毫颠。” 就如过去在年关庙会闹事的那只黄鼠狼妖,隔着很远掷来的灵剑,也能先他一步贯穿要害。 【这样啊……】011还是有点心疼,【道理我懂了,可是,三枚诶。他就不怕出局吗?】 “十二处关窍,分别置于双目、咽喉、心口、肘弯、手腕、膝盖和足踝处。傀儡躯体高大,真打起来,以正常人的身高来不及护住上边,况且眼部、喉部本就是常见的要害,既不似关节一般灵活,也不似心口藏在最正中,极易成为目标。” “他并非随意舍弃,有自己的考量。虽说少了三处关窍更容易被盯上,但也会示弱于人,出其不意。” 谢征摇摇头,“且看吧,我信他。” 秘境中,终于抓准了击碎晶石的感觉,琼光勾了勾唇,又迅速正色。 提醒着自己不能轻率大意,他拎起涅生剑,往洞窟外走去。 这片地方没有第一局那样宽阔,从地道上去后,黄沙赤土连绵平坦,一眼就能瞧见几个黑点交战的身影。 见着了人,琼光脚下不停,警惕了番四周过后,立即朝那边奔去。 …… 打知晓比试规则起,师寅就暗道不妙。 不仅是使剑落在下风,更要紧的是,他脱身于上一局的胜者之队。 想夺魁首的,绝不会让他这局取胜,否则就不必继续比下去了。 甚至他们还会千方百计地试图让他出局,这样一来,还能间接淘汰掉下一局的成玄,可谓一箭双雕。 师寅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躲起来。 有个声音隐隐告诫他:你不行的,修为压制之下,一人对付不了那般多的修士。 若是出局,简直丢人丢大发,回去问剑谷定会被师尊责罚。 一瞬的怯懦过后,他又强压下逃避的念头。 ——不行,不能躲,一旦露出软弱的态度,就会任人欺凌,只会令情况更糟。 不是经历过吗?他不能重蹈覆辙,变回原本那般无能到令人唾弃的模样。 他已经脱胎换骨了,自那天起…… 师寅掐了掐袖中的手臂,被遮起来的地方,停留着一道爬虫般的狰狞疤痕。 吃痛得一醒,他面上仍牢牢端着冷傲的态度,仿佛坚不可摧的一道面具。 唤醒傀儡后,他径直走到洞外,恰好与对面一名拿着双锤的修士对上眼。 胸中涌现出一股惧怕,这股惧怕催促着他握紧手中的争命剑,不闪不避,趁那修士还在愣怔,瞬息间攻上前去。 “砰”地在傀儡眼上擦过一道火花,一击不中,比料想中还要坚硬,师寅心中一沉。 那修士也不好相与,很快反应过来,抵锤相抗的同时,知道自己磨不过师寅,居然以灵力震荡,高声喊道:“应常六奉器人师云光在此!” 不屑与他多说,师寅抖剑出手,青锋掠出残像,击在同一块晶石之上。 他变招极快,身随影动,那修士根本挡不下几回。 不过多时,傀儡的一只眼就瞎了下去。 那人更急,一边阻拦,一边呼救似的连连道:“应常六奉器人师云光在此——” “师云光在此——!” 剑招如疾风骤雨,待到其余奉器人谨慎地围拢过来时,师寅足尖点地,身后一架傀儡哗啦散落,残肢滚了一地。 本喊得起劲的修士再如何不甘,也身形一散,被传送出了秘境。 “一具。” 白衣若翩飞之鸟,剑锋略垂,只是清秀的一张脸上,容色凛然。 剑尖分明没有血,却锋利得令人胆寒。 手腕震得酸痛,连同小臂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师寅环视一圈,手指收紧,面容却毫无退却,举剑向前挑衅道:“想以多欺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轻重?” “问剑谷师云光在此,想死就来——” * 琼光遥遥看见师寅时,他已不复先前潇洒,发冠散乱,姿态狼狈,身后傀儡已瞎了一只眼、喉咙和心口的灵石也被粉碎。 剑法再如何凶悍,灵剑再如何锋锐,终究只有一人。 而他周身,有近十人牢牢围住,高大的傀儡站在他们身后,犹如墙壁竖起,将他困顿其中。 瞥了眼地上散架的傀儡,粗略一数,竟有五具之多。 琼光咂咂嘴,还好,比他少两具。 这样下去,或许不须他动手,师寅就会出局。可这一刻,琼光微妙地犹豫了下。 是因为那副景象令他想起从前,被学堂里大孩子围住欺负的小哭包吗?他分不清心中复杂的滋味。 师寅出局,自然是最好的情况,但…… 就算无关过去情分,琼光也不认为这般以多欺少值得推崇。 若是换作旁人,他一早就提剑上前了。可偏偏是师寅。 想到对方和应常六一伙人沆瀣一气,暗通曲款害得蔚凤输掉比试,琼光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活该。 但又不禁怀疑:倘若师寅真的做下这等不齿之事,此局的规则会这般针对他吗? 正踌躇间,那边有一修士怒吼一声,手中巨锤狠狠砸向师寅。 后者疲态难掩,一时闪躲不及,争命被砸脱了手;另一人见有机可乘,当即持.枪向他身后傀儡的手肘戳去。 师寅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其他,召回灵剑的同时闪身上前,妄图用躯体挡住攻击。 “涅生!” 不假思索地,琼光掷出灵剑,撞歪了长枪。 他跃到师寅身前,头也不回,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傻?用身体去接?” 这一变故令在场几人全都呆住,师寅的动作也僵硬在原地,半晌,才低低地说: “傀儡是替偶,不会有事。” “……呃。”琼光无言,他都给忘了。 有些懊恼,但也算不上多后悔。他直起身,没有离开的意思,涅生在手中轻轻长鸣。 “问剑谷的?”那几人没有轻举妄动,其中一个皱着眉开口,“就算你们出身同门,在炼器大会上也不是同队。他是你最大的敌手,为何回护?” “与他是谁无关。”琼光笑了笑,“单纯看不下去而已。” “王、琼光,你闪开!”身后,师寅吞下欲言又止的呼声,不客气道,“我不需要你来救!” “谁要救你?” 他不领情,琼光也不留面子,好似方才紧张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环视四周,微微眯眼:“师寅没了,下一个被群起攻之的就是我。一根绳上的蚂蚱,自救罢了。” “况且……这里能拆的傀儡多。” 那几名奉器人被他的嚣张气笑了:“傀儡都少了三枚晶石,也敢和我们这么多人硬碰硬?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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