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偏楼看看熟稔的两人,高高挑起眉:“蔚明光,你认得?” “这家伙是我过去下山时认识的一位好友,”蔚凤咳了一声,“姓应,名常六,一介散修,没有道号。他性子浪荡,却也不是什么坏心思的人,诸位多多包涵。” 应常六笑道:“美人们叫我小六就成。” 几个被他喊美人的,没一个愿意理会。他也不在意冷场,扫视一圈后感慨叹道: “这炼器大会可算来对了,还未开始就令我大饱眼福,妙极。小明光,你们问剑谷可真是风水宝地,快给我介绍介绍。” “你正经些,”蔚凤头疼不已,“这副模样,谁敢结交你。” “人生在世,循规蹈矩多没意思?美色若无人欣赏,也太可惜。”应常六振振有词,“再者,这里不是有你吗。” 他委屈地拖长音调:“小明光,你拒绝当我的奉器人便也罢了,这点小事不至于不帮忙吧?” 关口人流如织,蔚凤忧心他们太过惹眼,又怕这没脸没皮的友人继续胡搅蛮缠,姑且敷衍地把他拉到旁边:“好了,你也是要参加炼器大会的,与我们同行就是,慢慢说。” 尽管初次见面的印象有些糟糕,但谢征不得不承认,应常六是个很会说话、讨人喜欢的人。 一旦他不端着轻忽的口吻,就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知礼节懂进退,乃至有几分沉稳。 “……原来应道友便是从前小凤凰下山时照拂他的那位,”几番交流后,宣明聆也放下了最开始的成见,温声道,“他年少冲动,能平安归来,还要多谢道友照拂。” 应常六摇摇头:“哪里哪里,小明光也帮我许多。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师叔’,早有耳闻,今日终于有机会一见。” “听闻宣道友也是炼器师?天焰剑是你所铸?看来这回炼器大会,我有个了不得的对手啊。” 他本是在打趣,毕竟大部分炼器师来此是为交流道统,输赢不过添头。 可此话一出,宣明聆面上笑容略微变淡,蔚凤沉默了下,问道:“说来,你先前邀我做奉器人,还找了师云光,想必是打算铸剑了?” “不错,剑乃百器之首,再说我认识问剑谷的内门弟子,能取巧,为何不取?”应常六看了宣明聆一眼,了然道,“宣道友也打算铸剑吧?难怪小明光会拒绝我。” 蔚凤点点头:“可有寻到其它合适的道修?” “论剑术,自是你最好,我也信得过。”应常六开扇轻摇,“不过你也别大意,除了师云光,其它二人可也不是简单货色……届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蔚凤挑眉而笑,毫无惧色:“谁都好,尽管来试试。” “话又说回来……”应常六转头扫了眼,目光从琼光和谢征身上一掠而过,停留在傅偏楼那边。 他忽地又变了腔调,哀叹一声:“宣道友,你那另两位奉器人,该不会就是小美人和他师兄吧?叫我怎么忍心下手,万一碰坏了脸怎么办?” 这种说法,好像他们是纸糊的花瓶一般,傅偏楼脚步一顿,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非也,傅仪景他只是跟来瞧瞧。”蔚凤指向琼光,“王师弟才是最后一位。” 应常六没猜中,也不在意:“是我错眼了,王道友可莫要放在心上。” “怎会。”打听到师云光名字起就开始发呆,琼光被手边牵着的男孩扯了扯袖子,这才回过神来,“我修为平庸,不比傅师兄,会想错也正常。” “你可别小瞧王师弟。” 蔚凤悠悠一句说完,倒令应常六来了兴趣:“他很厉害?不过你也别轻忽大意,我这边的奉器人虽并非习剑出身,但俗话说触类旁通,结丹期修士可不好相与……” “慢着,”傅偏楼感到不太对,“结丹期?这一场炼器大会不是限制骨龄在五十以下?不到五十岁的结丹修士……”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呵呵,正是。”应常六道,“清云宗的大师兄,成玄。小美人可听闻过?” “……” “……” 傅偏楼和蔚凤一同沉默。 “当然,听闻过。”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挤出牙关,傅偏楼冷笑,“那可不止听闻,太熟悉了,如雷贯耳。” 蔚凤知他与成玄之间门的隔世宿怨,怕态度被发觉不对,赶忙扯开话题: “师云光、成玄……早知你人脉遍及五湖四海,想不到竟连他们都能请来。那你的最后一位奉器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嘛……”应常六神神秘秘地说,“同我一样,是一介散修,你们大抵没听过名号。” “一介散修?” 一直默默听着众人对话的谢征陡然抬眸,眼里划过一丝疑窦,“应道友,可否告知名姓?” 尽管奇怪,应常六依旧答道:“他叫风琛。” 【风琛?】011惊道,【这是谁?不该是问剑谷的另一名弟子易平安吗!】 《问道》中,由于蔚凤答应得较晚,此前,应常六本寻了易平安为奉器人,后来才换成蔚凤。 有哪里不对。 不像011一样慌忙,谢征面色未变,心底,则缓缓浮现出“终于来了”的念头。 从老贝壳那件事开始算起,他已插手原著主线两回了。 若说第一次影响或许不大,可第二次,他们生生改变了宣明聆原本的命途,令他得以前来参加炼器大会,蔚凤自然也不再为应常六而战…… 这一双蝴蝶翅膀扇得太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问道》的内容已无法涵盖。 谢征早有相关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被引动的飓风从这里就出现了。 散修吗?这条路并不好走,能有一个应常六就很不得了了,可照对方所言,那风琛显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应常六那边,有师寅、成玄、不知深浅的风琛…… 宣明聆这边,则是蔚凤、琼光,还有他。 想要拿到明净珠治傅偏楼的炎毒,他们必须击败应常六,一举夺魁。 谢征眸色深沉,不知不觉握紧了腰间门的化业。 察觉到他神情有异,傅偏楼稍稍靠过来些,传音问:“谢征?那个风琛怎么了么?” “没什么。”谢征望着他,忽然道,“我不会输。你且安心。” 哪怕是对上结丹期的成玄,他也不容许自己落败。 傅偏楼一怔,摇了摇头。 略垂下眼睫,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语气分外理所当然: “……我知道。”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107 反目 真遗憾,那你也是我的敌人了。…… 融天炉方圆几里都没有集镇, 过了关口,就是平坦开阔的地势。分明气候宜人,却不见草木, 只有赤条条的黄土裸岩。 对凡人来说, 这里并不算个好去处;不过对修士而言,谁都能感到身旁逐渐浓郁的灵气。 随着绯色山脉愈发靠近,一眼望去, 上宽下窄,真如一尊方正的炉鼎。 山脚下隐隐能瞧见高耸的塔楼, 似支在底面的鼎足,浑然天成。 宣明聆虽听闻许多传说,却也是第一回亲眼所见, 不由心生感叹:“融天炉一名果然不错。只不过方鼎向来是三足, 为何要建四座塔楼?” “这就要追溯到五行上去谈了。” 应常六从袖中摸出一块乌木雕琢的方形令牌,“诸位且看。” 这块令牌是过关口时给的, 融天炉山脚的四座塔楼,正是修士在与会期间暂住的地方, 令牌为出入状,上边刻有入住的方位。 谢征一行人拿到的都是“东”字,意味着他们被安排在东边一角的塔楼里,而应常六手里的,则写着“南”字。 众目睽睽之中, 令牌上忽而涌出了涓细水流, 沿着那个南字的凹陷缓缓环绕,水波在阳光照耀下粼粼闪光。 “南楼,对应水行。”应常六笑了笑,“一点别出心裁的设计, 需相应的灵根才可引动,也算主方有心了。” 他瞥了谢征腰间悬挂的东字牌,想了想道:“东楼是木行,你们谁有木灵根,或可一试。” 谢征执起令牌,木行灵流注入,不消片刻,牌面宛如泥土一般,嫩绿新芽钻出,“噗呲”一下绽开了朵摇摇欲坠的白花。 盛放在他掌心里似的。 傅偏楼好奇地俯身打量,伸出手试着碰了碰,哪想一碰之下,白花俶尔飘落,枝叶也迅速枯萎。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眸瞪大了,无措又无辜地看向谢征:“它自己掉的!” 谢征听他辩解得有些好笑,摇摇头收起令牌;那边,应常六唰啦开扇,连声道:“鲜花配美人,不错不错,很风雅。” 他简直见缝插针地调戏一句傅偏楼,蔚凤都有些瞧不下去,问道:“南边水行,东边木行,北边和西边呢?” “北楼属土行,西楼属金行,你们若有兴趣,可去借令牌一观。” 折扇轻摆,应常六说书一般语调高扬,“那诸位或许就要问了——金水土木都在,火行去哪里了?怎么鼎足多一条,五行却少一相?” “这缺的一味火嘛,”扇骨“啪”地一合,随他手腕一并挥向远处赤山,“就藏在山里。” “外传此山为融天,实则不然;四方塔楼与鼎山合为一体,才称得上是融天炉。故而,炉外四季如春,而炉内酷热难当,若非修士寒暑不侵,还真不是个能居住的地方。” “原来如此。”宣明聆温声道,“我也是首回听闻,应道友真是博闻强识。” 琼光问:“莫非应道友很熟悉这儿?是从前来过吗?” 应常六愣了愣,随即笑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故弄玄虚,装给谁看。”他话音刚落,一个阴阳怪气的稚嫩声线就细细响起,是琼光一直牵着的那个小男孩。 他也就随口一说,与嘀咕无异,可在场哪一个不是耳清目明?纷纷寻声望来。 应常六唇边轻浮的笑意也淡去,忽而有些冷然。 见众人都盯住他不放,男孩怯怯抱紧怀里的白兔,靠到琼光身后,眼中迅速浮起一层薄薄水雾。 “对、对不起……”他求救似的看向琼光,可怜兮兮地说,“堂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呀?” 琼光实在怕了这位到外边还不知收敛的祖宗,苦笑不已,冲应常六歉然道:“实在抱歉,是我教养无方。” 他又推了推男孩的肩,低声:“小七,给这位哥哥道歉。” “哈?你让我道歉?” 名为小七的男孩,自然就是服过易容丹改头换面的周启,他怀里的,则是通过麒麟秘术伪装成无害小兽的周霖。 惊愕地睁大双眼,被琼光纵容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他教训,周启心底油然而生某种不忿。 他与琼光对视,一张小脸泫然欲泣,企图叫对方心软退缩,回归平日里百依百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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