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射和顾时披上李砚给他们的白棉衣,隐蔽在雪山中,艰难前行。 他们一路向前,不知在山里走了多久,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一处人工凿开的运河。 河面上,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船,船上还载着用来掩人耳目的,乐人和歌女。 凌射和顾时被带上船时,李砚果真命人,解了凌射手上的麻绳。 接着,凌射和顾时,就被关进了一个牢笼般的房间里,再不能与外人接触。 这房间虽小,东西却一应俱全,床褥恭捅,整齐摆放,凌射和顾时的换洗衣物,从里到外,应有尽有。 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按点送来,对于他们的合理要求,李砚也从不怠慢。 就连给凌射煎药的陶罐和火炉,房间内也都有所准备,这让顾时对李砚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李砚如约将顾时所需的药材送了进来。 顾时这才敢去查看凌射颈后,和肩膀上的箭伤。 那些被二次伤害的伤口,有些感染,还好现在天气寒冷,伤口感染并不严重。 只是伤口内部泛黄的腐肉,和周围异样的红肿,让人看着心惊。 顾时用火烧过的刀子,一点点将腐肉刮下来,伤口中便再次涌出了新鲜的血液。 还好,身边止血疗伤的药,一应俱全,血很快就止住了。 顾时用烈酒帮凌射清理伤口,凌射全程一声不吭,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此时的故作坚强。 顾时走到凌射身侧蹲下,轻轻拨开他额角,湿成一捋一捋的碎发。 他看着双黑漆漆的眼眸问凌射: “疼吗?我轻点?” 顾时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话时看向凌射的眼神,是有多么的心疼。 凌射勾唇,勉力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随后无力的摇了摇头。 “很快,很快就好了!” 顾时不敢再看凌射,只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处理完伤口,有些低烧的凌射,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看着床上,这样脆弱的凌射,顾时眼角微微泛红。 四年前,他看到的凌射,卑微,可怜,自己想救赎他,而四年后,自以为救了人的顾时,却成了凌射最大的累赘。 他一定要想办法,带凌射逃离这里,不能再让凌射受伤。 顾时轻轻叹了口气,在水盆里涮了一块温热的毛巾,拧干了敷在凌射头上,他才背过身去,开始煎药。 药煎好时,房门碰巧也在这时,被人敲响了。 是顾时和凌射的晚饭到了。 来给顾时他们送饭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妪,这人满脸沧桑,皱纹堆的让人浑身发麻,可手却光洁紧实,洁白如玉。 那人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凌射,什么都没说,将饭菜递给顾时,就离开了。 顾时接过那略显粗糙的饭菜,关上门才看到,碗筷旁边立着一瓶,眼熟的金疮药。 顾时记得,这药他见过,上一世,凌射经常拿这药给自己疗伤,说是无伤门的疗伤圣药。 这人怎么会将这瓶药送来?难道他是无伤门的人? 顾时不敢问凌射,隔墙有耳,有再多的疑惑,顾时也只能忍着。 他等凌射稍微清醒些,给他喂药,喂饭,结束后,才把那瓶药,送到了凌射面前。 看着凌射平静无波的表情,顾时隐隐猜到,那送饭的老妪,应该是凌射的人。 今天折腾了一天,顾时真的是累了,他躺在凌射身边,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醒,到了饭点,房门就准时被敲响了。 凌射从顾时颈窝里抬起头,抚了抚顾时的脸颊,声音轻而温柔的说:“再睡会,我去开门。” “嗯!”顾时闭着眼睛点头,轻轻软软的声音,仿佛在凌射心上挠了一把。 凌射一时没忍住,微凉的唇,在顾时干枯到掉皮的嘴上,轻轻啄了一下,才掀起被子下床开门。 那老妪显然没想到,来开门的人,居然是凌射,眼中似有惊喜一闪而过。 那双光洁滑嫩的手,将盛有饮食的托盘递到凌射手上,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凌射的手里。 进屋后,凌射放下饭菜,就看到纸条上写着: “主人安心回京,一切都在计划中。” 凌射看完,用桌上的火折子,将秘信焚成灰烬,纸灰落到了煎药的炭炉里,不留一点痕迹。 宁明劫的阴谋凌射早有预料。 他让自己带兵前往北境平乱,无非就两种可能。 一种是杀掉自己,凌家军后继无人,帝王正好趁机收回兵权? 另一种,是等自己战败,再名正言顺的夺回兵权。 原本凌射的计划,并未想让顾时参与,可惜那天顾时没能跟上迟胜回春城的队伍,才被卷入其中。 那晚,预料凌射,犬戎不会为了交易,而不顾自家军士死活,顶风冒雪,在未知的山崖下连夜搜索,他和顾时的踪迹。 才选择与顾时暂时在崖底躲避风雪,却没算到自己伤势严重到,无法保护顾时。 幸好,李砚的出现也在计划之中,否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将计就计不成,还害了小时,跟着他一起吃苦受难。 凌射眼里漫上一股愧疚之色,恰巧被刚刚睡醒的顾时,看在了眼里。 顾时穿衣下床,也给凌射肩头披了件棉衣。 “想什么呢?”顾时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要不要叫你吃饭!”凌射答。 顾时看得出,他又有事瞒着自己,只是现在被困于此,无法告知。 “下次我们一起去开门,你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他拉着凌射坐在桌边,凌射自然而然的给他盛饭。 顾时却拿了一杯水,沾湿了手指,在桌上写下:“什么事?”三个字。 凌射曾经答应过顾时,凡事不再隐瞒,所以他在顾时那句话的旁边,也写了一句。 “安心回京,一切尽在掌握中!” 顾时震惊的看着凌射,昨天还想着带凌射逃跑的人,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凌射的计划之内。 他突然觉得,相比凌射的尽在掌握,自己这个只会写些酸诗和文章的书生,真是没用。
第90章 长公主 大船顺水而行,在结冰的河道上漂了数日,才进入到一个更大的水系。 这里天气虽冷,却不及北境严寒的三分之一。 自从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凌射自有安排,顾时的心就放松了许多。 他发现,他们这个房间,处在整条大船的尾端,窗子正对甲板,每到黄昏,正好能看到落日钻进地平线的美景。 这几日他煮药时,也会时不时打开船舱的窗扉,一边干活,一边欣赏沿途的美景。 只是每当顾时开窗时,李砚都会如临大敌般的,全员戒备,十分煞风景。 让欣赏美景的顾时,也少了几分闲情雅致。 所以一连好几天,顾时都没有开窗欣赏美景。 这天,大船入港,李砚下船采买,没了扫兴的人。 顾时就又将窗子,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边看夕阳,边听乐人弹曲。 对面的甲板上,每天黄昏都会有一个俊俏的乐人,弹奏各种表达相思的曲目。 有时候,也会看到一些衣着艳丽的歌女,坐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听着。 只是今天,这人身边,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成功的引起了顾时的注意。 “璟生,你说咱们要是一直都活的,这么自由自在该多好啊!”一个温婉俏皮的女声,从甲板上传来。 顾时侧目,将这红衣女子打量了一番。 她衣着华贵又可爱,配饰精美又俏皮,与那些乐人歌女,大不相同。 “无论长公主殿下想去哪里,璟生必定生死相随。” 这个叫璟生的乐人,倒是个会奉承的,红衣女子听了这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还随手在璟生的臀部掐了一把。 顾时没想到,看个景,还看出了点宫中秘辛来。 他记得上一世,这个叫宁见儿的长公主,是与沛之有私情的。 当时,她被送到塞北和亲,凌射作为使臣,只管将人送到地方,懒得理会其他。 宁见儿一路上与沛之,私下多次传信,凌射只当没看到。 当时,沛之感念凌射一路照拂的恩情,才选择在顾时被宁明劫凌辱时,出手相救。 没想到,这一世沛之被送给了凌射,与宁见儿有私情的人,却换成眼前这个乐人。 顾时怔愣间,宁见儿突然回头,对上了窗缝里,顾时的尴尬的目光。 顾时没说话,也没同她行礼问安,只是出于礼貌,向宁见儿低眉颔首,点了一下头。 宁见儿跟他兄长一样,是个看见漂亮脸蛋就走不动路的人。 虽然,她被顾时的容貌惊艳到了,但顾时撞破了她和璟生的私情,还是让宁见儿立时冷下脸来。 “你是永定侯府的顾主君?” “我在兄长的御书房看过你的……”画像…… “砰……” 一声巨响,船的窗子,被人从里面砸到了窗框上。 顾时睁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凌射,仿佛在无声询问,他这是做什么? “聒噪!”凌射随口说了两个字,便回去继续研读兵书。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略带薄怒的声音:“开门!”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里边这两位,天天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怎么惹了这位祖宗? 陛下以公主出游为幌子,押解永定侯回京,这事儿是经过长公主本人同意的。 这位公主,这个时候,突然闹脾气,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门口其中一个守卫,伸手阻拦道:“公主不可,屋里之人乃朝廷要犯,您若想见,还需禀报李将军。” “你敢拦我?活腻了?” 宁见儿嚣张惯了,连宁明劫她都不怕,还能被区区几个小兵唬住? 砰的一声,宁见儿一脚踹开了房门,迈着大步就要往屋里进。 拦着她的守卫,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撞上公主的胸口,那只拦住宁见儿的手,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宁见儿得逞似的勾了勾唇角,跨进了房门。 随意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凌射。 “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凌射依旧专注的看着手中兵书,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眼看宁见儿就要发作,不想徒生事端的顾时,赶忙从窗边走过来,躬身行礼。 “长公主误会了,刚刚河面突起妖风,将这窗子吹的砰砰作响,并非是我二人故意,实乃天灾。” “呵,人长的正直清雅,谎话却说的很假。”
74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