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其实并不纠结这个计策到底叫什么, 他更关心的是:“那你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吗?” 沈长龄看着别笙脸上认真的神色,头都大了, 左思右想, 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一路乞讨回去,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他都不敢想以后旁人会怎么议论。 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思量之后, 深沉的道:“你知道吗?” 别笙看着他道:“什么?” 沈长龄维持着那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若是我们一路乞讨,那之后就得睡在桥底下、大街上、破庙里、甚至是没地方睡, 自然也没钱买吃的,饥一顿饱一顿,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到了不熟悉的城池,那里的乞丐都是分好了范围的,我们去了就是砸人家的饭碗,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我们吗?” 别笙听着听着一颗想要当小乞丐的情绪渐渐落了下来,不说睡哪里,饿肚子确实是很难受的。 沈长龄看了别笙一眼,接着道:“说不定还要挨打,我一个小厮挨一顿打倒是没什么,但是你受得住吗?” 说着看向了别笙颈间细嫩的皮肤。 “你不能保护我吗?” 别笙小声道,他的小脸脏兮兮的,仰头看他时露出一截细弱的脖颈,很可怜的模样。 沈长龄望进别笙那双剔透干净的眸子里,心下遽然一跳,明明想的是绝不会受他迷惑,嘴里却不觉吐出了一句“可以。” 等说完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怕别笙生出希望,握着手立刻添了句,“只是拳脚无眼,难免还是会受伤。” “挨打确实是……很疼的,”别笙看向沈长龄,声调低了下来,“那当小姐还是挺好的。” 起码还有个能使唤的人。 后面一句话别笙没说出来,要不然沈长龄恐怕就不是欣慰点头了,他看别笙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下长长松了口气,“等到了城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别笙眨了眨眼,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你有银钱吗?” “我当然……” 说到一半,沈长龄的话音突然止住。 出门在外,他自然不可能不带一点儿银钱,只是银票在水里泡的不成样子,已是不能用了,身上唯一的玉佩又是宫中所制,万不能出手。 别笙从沈长龄的沉默中窥得了一些真相,他又啃了口馍馍,道:“那你没有银钱,怎么带我去吃好吃的?” 往日在宫中跟个小霸王一样的沈长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银钱难住的一天,他的头莫名低了一些,压着眉道:“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听着有些干巴,还有些没底气。 别笙托着下巴道:“我有一个主意。” 沈长龄听见这个熟悉的句式就想堵住他的嘴,只对方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你觉得去码头做工怎么样?” 沈长龄扶着头无力的道:“你忘了我的伤吗?” 别笙看了眼他的肩膀,有些遗憾的道:“那好吧,我再替你想想别的办法。” 沈长龄咬着牙道:“怎么不是你去赚银钱?” “你见哪家的小姐亲自去做工养小厮的?” 别笙理所当然的道。 沈长龄只能道:“行,我去。” 说到银钱这么敏·感的话题,别笙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抱着自己的一小半馍馍,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前些日子诓了我二十两银子?” 沈长龄对别笙偷换概念的说话持不一样的意见,“什么叫我诓了你的,分明是……”你欠我的。 最后四个字在别笙威胁的目光下沈长龄没能说完。 别笙不善的看着他,“怎么不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长龄总觉得自己要是开了口,可能真的会被逼着搬沙袋。 他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爬到他脖子上作威作福不说,还敢翻以前的旧账,真的是……真的是……胆大包天。 他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借条我放在寝卧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沈长龄舌尖顶着后槽牙不甘心的道。 别笙见他招供,嘴角翘了一下。 半个馍馍吃完,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沿着另一条远些的路走。
第97章 殿前香(九十七) 约摸正午时分, 两人总算看到了宛城的城墙。 只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城的。 沈长龄在距城门稍远的地方停住, 目光不时在四周逡巡, 许久之后眼神终于凝住,落在了茶棚中一个身穿葛布衣裳的男子身上。 他身上穿的并非锦绣衣裳,用的也并不是什么这么珍馐玉撰,唯独腰间坠了个透翡的烟杆子, 烟嘴处又是用葫芦状的玛瑙嵌成。 这才显出不凡来。 总叫人觉得……这人该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这个猜测并非无的放矢, 一来茶棚本应来来往往, 偏只他独占一处角落从无动身迹象, 二来城墙之外皆有士兵把手, 并无疏漏之处。 那么这样唯一一处的茶棚便叫人不得不生疑了。 沈长龄垂眸思量片刻, 还是决定去探一探, 不论猜测是否为真, 总要亲自验证过才好。 他眸光微转,取出了那枚妥帖放在身上的鸾凤佩。 玉佩莹润通透, 双面浮雕, 下面还缀了条朱色的丝绦。 别笙看着上面那条熟悉的丝绦,怔了一下, “这个丝绦……” 沈长龄听到别笙的话, 眼神也跟着放到了丝绦上面,看到那抹朱色,脸上莫名烧了一下, 没等别笙说完就张口解释了, “都是下人准备的,也不知怎么就用了这个丝绦。”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别笙没听出这其中的故作回避, 他伸过头看着沈长龄手中的丝绦,忽然想起来,“掌柜的不是说里面有金线吗,我们把丝绦拆开,把金线抽出来换成银钱怎么样?” 沈长龄听完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是隐隐的抗拒,他指着那枚双面透雕的鸾凤佩,声音有些不自然,“不必,用这个。” 别笙道:“可你不是说不能出手吗?” “完整的的确不可以,”没等别笙想明白是什么意思,沈长龄便抬了手,使了巧劲往石块上一掷。 半个手掌大的玉佩霎时间碎成了四块。 “你怎么……摔了?” 别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长龄“嗯”了一声。 别笙不解道:“可是……直接用金线不是便宜许多吗?” 沈长龄捻着手中的朱红,自觉找好了理由,“此去路途遥远,几根金线抵不得多少,不若直接将玉佩碎开。” 别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是……是吗?” 沈长龄“嗯”了一声。 别笙还是觉得有些怪,却又寻不到根源,只能作罢,“那……那好吧。” 沈长龄将玉佩拾起来,然后分给别笙一块,“在石头上磨一磨,等到看不出上面的纹路了再给我。” 别笙被分配了任务,“哦”了一声,乖乖接过玉佩开始磨。 好一会儿过去,玉佩才被划拉的看不出原有的形状。 等到将碎玉磨好,沈长龄便将东西包好准备去茶棚,临走前叮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待会儿就回来。” 别笙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沈长龄回身看他,“怎么了?” 别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拽住沈长龄,他眼睫颤了颤,捏着对方衣袖的手指将松未松。 从沈长龄的角度望过去,低垂的眉眼将抬未抬,逶迤轻睨间,一股子缠绵不尽之意尽数泄出。 沈长龄略微晃了下神,又问了一遍。 别笙看着他,手指慢慢落了下来,“没事,你当心点儿,别叫人给骗了。” 声音细细弱弱,分明是叮嘱的话,听着却有股埋怨劲儿。 沈长龄听着这话,不禁一笑,笑完胸中又漫上了些道不明的情绪,具体的也说不上来,近似于落空的失望,他本想回一句“知道了”,只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 看着别笙才从袖上跌下的粉白指尖儿,抬手握了上去,“走吧,一起过去。” 说完不等别笙回答,就拉着人朝茶棚走去。 坐下之后,却并未靠近那人,而是先要了壶茶水,等茶棚的娘子将茶水提过来后却又不喝,而是看着城门的方向眉心紧锁。 别笙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沈长龄打了个安抚的手势,别笙只能将话先咽下去,捧着碗默默喝茶。 这般盏茶时间过去,当沈长龄怀疑自己是否猜错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小兄弟可介意我坐在这里?” 沈长龄目中划过一丝警惕,他转目看向来人,瞥了一眼后很快移开,“自便就是。” 男子笑了笑,见他身边还带了一位女子,心中放下了不少戒备,他饮了口茶水,并不急着开口。 一碗茶水饮尽,两人均未说话。 男子转了转腰上的烟杆,一双往上吊的三角眼中划过点儿笃定,“小兄弟可是……进城无门?” 说到后面,声音已是压到了极低。 沈长龄面色未变,只盯着男子的目光冷了许多。 男子见他这模样却笑了,他隐晦的指了指城门的位置,在碗下放了张纸条。 沈长龄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男子却也不管那许多,留下东西后便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待一壶茶水用完,沈长龄还是取出了纸条,看过之后,一径碾碎了去。
第98章 殿前香(九十八) 出了茶棚后, 别笙挨着沈长龄的胳膊道:“纸上写了什么?” 沈长龄回头看了眼重新坐回原处的男子,低声道:“夹道, 西南。” “只这四个字吗?” 沈长龄垂眸“嗯”了一声。 他这般应着却并没有一味相信, 而是又去城门打探了一番才朝着西南方向走。 夹道距宛城不远,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抬眼望去,入目是环山的裂谷,两侧峭壁横干, 只一线天光错漏下来, 明明是耀日当空, 处在下方却昏昧的几乎看不见光线。 别笙看着面前的夹道, 小声道:“我们要进去吗?” 沈长龄想到茶棚中不知深浅的男子, 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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