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沈长龄解释道:“重新包扎容易在路上留下痕迹。” 别笙闻言低低应了个“嗯”,心里却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自责,接下来都提着衣裙走的很小心,努力不给人添麻烦。 沈长龄看着别笙小心翼翼的模样,将人拉到身边护着走。 别笙一靠近他立刻绷紧了身子,生怕再叫他伤势加重,“怎么了?” 沈长龄“啧”了一声,“不是很想当小姐吗?” “怎么这么笨,也不知道使唤我?” 被揽在身长龄怀中的别笙还是不敢动作,他也不好肉麻兮兮的说什么担心的话,只能故意凶巴巴的道:“你一个小厮不要管小姐的事。” 明显口不对心的话,叫沈长龄没忍住笑了笑,“那我就要管,小姐罚我吧。” 别笙小声嘟囔道:“都成这样了,我还罚什么?” 他说不过沈长龄,只能闷头往前走。 两个人比起一个人总是要慢一些的,更别提其中一个脚上还受了伤。 等到了山下,别笙因着在沈长龄怀里可以借力,就没提要自己走这一茬。 沈长龄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什么,同样没说让别笙自己走的话。 微凉的、携着山林独有蓊郁气息的风擦过头发。 缠上了沈长龄的手背。 有些痒。 更多的是鼓噪。 揽在别笙肩头的手不自觉收紧,有那么一瞬间,心头竟然也多了些细腻的徘徊宛转。 “脚上……疼不疼?”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沈长龄问了一句废话。 别笙正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听沈长龄这么说,忽然看他一眼,眸中带着点儿诧异,不等沈长龄生出别的情绪,他便说了一个“疼。” 沈长龄听到别笙的回答,心中泛起点涟漪,他没再说话,扶着人一路到了他去借衣裳的那户人家。 门扉虚虚掩着,周围并不是砖瓦,只略微垒了些泥巴便作围墙了。 沈长龄扶着别笙上前叫门。 里面正在弄炊的妇人听到动静,忙从土坯房中走出来,听脚步声有些急促。 别笙很快就见到了来人。 妇人头上包着浅黄色的头巾,将发丝尽数裹了进去,算不得低的身量穿着一身扎的极紧的短褐麻衣,瞧着很是利落。 看到方才过来借衣裳的公子,妇人将手搁在篱门上方,有些局促,“两位……” 话到了嘴边忽然不知该怎么称呼。 倒不是她怯于与人打交道,实在是两人生的太俊,气度又出众,打眼一看便知与她们不是一般的人。 沈长龄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主动开了口,他往旁边移开一步,道:“这是我家小姐。” 只这一句,便没有了。 妇人也没有多问,虽然她见识不多,却也知道绮户中的小姐出门是不会告知旁人闺名的,于名声有损。 在妇人略带了些好奇的目光下,别笙也不好一句话不说,但他也怕自己的声音叫人认出来,只能捏着嗓子说话,“还未谢过娘子的衣裙。” 低低的,带着刻意的婉转,这点儿刻意显得有些矫情,但却委实抓人,带了钩子一般,直往人耳朵里钻。 明明是规规矩矩的一句话,身上的衣裳也素淡,偏这一张口,便多了两分娇慵。 妇人看着“女子”身上熟悉的衣裙,又看了他身旁的男子一眼,见他眼神痴怔,蓦然间明白了什么,“先进来吧。” 别笙看了沈长龄一眼,见他点头,便跟着妇人走了进去。 两人在堂屋的矮凳上坐下。 片刻的功夫妇人已经端着两碗白水回来了,“山野之间,没什么好东西,只这水还甘洌些,两位贵人不要嫌弃。” “能讨得一碗水喝已尽够了,娘子不嫌我们叨扰才是,”沈长龄在外人面前,又端上了那幅温和的姿态,“只我主仆二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妇人见两人动作亲密,本以为是一对落难鸳鸯,乍一听是主仆,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点讶异,只别人的事到底不好多嘴,因此很快收了那点讶异,转而道:“家中只有我跟我男人,都是平头百姓,恐怕帮不上什么。” 沈长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点为难,“按理说实不该强人所难,只我与小姐因为一些不为家族所容的事不得已逃了出来,娘子也看到了,我家小姐受了伤,已是再经不起颠簸,故而厚颜请娘子收留我们一晚,来日必有重谢。” “什么重谢不重谢的,”这妇人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却不是直接答应,而是迟疑的拒绝了,“家中实在狭小,怕是……” 话只说了一半,却是将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妇人不是傻子,听两人说是从族中逃出来的时候就生出了些警惕之意。 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 沈长龄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失落。 妇人本来都决定好了,但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到底生出了些恻隐,“虽然住不下,但一顿饭还是有的,贵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在我家里吃了晚饭再离开。”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好了,别笙起身想着往日侍女行礼的样子,略微欠了欠身,“多谢娘子。” 妇人从前见过的女子大都是村子里的,彼此熟悉,说话也没有顾忌,通常都是直来直去,你在这头喊一声,我在那头都能听见,哪里见过这样轻声细语、说句话还要行个礼的闺秀,因此少不得要拘谨许多,她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小姐若是要洗洗的话可以去院中的水缸打些水,东面的里屋是我女儿出嫁前的屋子,你们可以进去拾掇拾掇。” 前头才说了没地方住,现下又说女儿的房间是空着的,两人哪里听不出其中的矛盾之处,但也没有揭穿。 沈长龄在别笙腕骨摩擦了一下,权作安抚,“娘子只管去忙。” 等人走了之后,别笙起身道:“我去打盆水过来。” 沈长龄拉住他,“先消停会儿。” 别笙小声命令道:“那你去打水。” 才歇下没多久的沈长龄:“……” 他看着在别笙面前知道小心翼翼、到他这里就胆大包天的别笙,没动。 别笙搬着木凳挪了挪位置,“诶,你是不是想消极怠工?” 沈长龄握住别笙的指尖,没好气道:“我是小厮,不是牛,好歹让我歇歇吧,小姐。” 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别笙闻言没好意思继续支使他,“那行吧。” 沈长龄听着别笙勉强的语气,怀疑当时同意别笙当小姐的自己脑子进水了,这哪是小姐,这分明是祖宗。 别笙不知道沈长龄心中的后悔,他捧着灰白色的陶碗,小口小口的喝水。 妇人将房间收拾好后,领着两人过去,“这里便是了,待会儿饭好之后,我给你们端过来。” 沈长龄又道了声谢。 等人出去后,别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坐到床边,叹了口气:“我们今日又要睡在外面了。” 沈长龄“嗯”了一声,“本也没打算在这里留宿。” 别笙摸着身下柔软的床褥,只以为他是被拒绝了觉得没面子,“那你方才还说那样的话?” 沈长龄解释道:“我们来路不明,除非是傻子,才这么心大的让我们留下来,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应付可能会追到这里的人。” “他们若搜到这里,得到的消息也只会是:一闺阁女子和下人逃到这里又离开的消息。” “我们待会儿动作快一些,先找个地方弄个路引,再赶路。”
第94章 殿前香(九十四) 两人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 用过饭后当下便与主人家告辞了。 妇人见两人这就要走,忙从矮凳上站起来, 有些不自在的道:“这……这就要走了吗?” 虽说是出于不愿惹麻烦的理由才拒绝了两人留宿, 可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当私心过后,到底生出了些愧意。 沈长龄只当没看出来,“嗯”了声后笑着道:“还未谢过娘子饭食。” “都是些粗茶淡饭, 不值当什么, ”妇人将手掌放在腰上擦了擦, 然后去旁边的土坯房取了个布包, “这里有几个粗面馍馍, 贵人若是路上饿了, 可以吃两个垫垫。” 沈长龄略过她的神色, 也没有推辞, “那就多谢娘子了。” 一番作别, 两人很快趁夜离开了这个不大的村子。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围在了村子周围。 为首之人抬手道:“将此处围起来, 挨家挨户的打听。” “是。” 收到命令, 一行人很快分散开来。 农家本就歇的早,这个时辰大多数门户都已剔了灯, 此刻猝然听见外面急骤的敲门声, 还以为村里有什么急事发生,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开门之后才发现外面守着的是佩刀的侍卫,他开门的动作一顿, 目中生出了些惶恐。 不等这男人开口, 叩门的人就冷声开口道:“今日村中有没有生人来过?” 只披了外衫的男子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我们这个村子只住了十余户人家,平日里没什么外人来的,若是有基本都会知道。” 执刀之人听完没说信了还是没信,他抬手直接用刀柄将男子格开,示意身后的人,“进去看看。” 身后的两名侍卫得了指示即刻冲了进去。 那男子见状张了张口,只很快就忍了下去。 少顷过去,两名侍卫快步出来,冲着为首之人摇了摇头。 几人相视一眼,转而到下一家继续搜查。 等人走了,男子才心有余悸的吁了口气。 就这样一家一家的搜过去,不多时就搜到了收留别笙他们的那户人家。 妇人原先是想隐瞒一下的,只瞧着面前的侍卫既配了刀,面容又含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别笙两人在家中吃了顿晚饭的事说了出来。 问话的人不觉精神一振,“可是两位男子?” 妇人摇头,“是一男一女,那男子称女子为小姐,动作间颇为亲近。” 男子闻言心下不禁失望,但还是不愿意放弃,“当真是一男一女?” “我不会瞧错的,”妇人说的信誓旦旦,“那女子虽说容色乱了些,却是打眼一瞧的好相貌,少有女子长得那般俊俏,那句话怎么说的,叫……洛神是不是?” 男子是来寻人的,不是听一个陌生女子有多美貌的,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在她家中搜查一遍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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