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被吓的呛了一下,捂着胸口连声咳嗽,连着面上也涌出了潮色。 半躬着身子蹲在一旁的男子怔了一下,根本没想到小公子娇气的惊也受不得,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给人拍上背了。 好一会儿别笙才缓过来。 他转头看向停在背上的手,眼神透出些微的讶异。 本来男子并不觉得如何,叫别笙这样的目光一看,却像是手下放在了烫红的烙铁上一般,猝然收了回去。 别笙朝他道了声谢。 一碗粥只喝了一半不到,剩下的都撒了,许是因此,别笙今日没有那么快睡去,他没有注意到男子的情绪变化,只是看着外面,沉默了一会儿,说的却不是自己的事,而是道:“你知道……长龄世子怎么样了吗?” 语气带着犹豫,更多的却是怕,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男子闻言却没有直接答他,而是道:“此事不应当由我来说。” 语罢掀起车帘重新坐到了外面。 半晌后忽然道:“快到边城了。” 别笙愣了一下,蓦然间想到了巫庭。
第102章 燕脂雪(二) 他曾答应过要同他一道去往边城的。 所以……外面的会是殿下的人吗? 若是殿下的人, 为何会出现在陵光城外? 许许多多的疑惑盘桓在脑海,想要开口再问, 药效却逐渐漫了上来, 昏昏沉沉间别笙再次阖上了双眼。 坐在马车前面驾车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扬起马鞭喝道:“驾。” 破败的官道上,渐渐的只能闻及马蹄空响。 越是靠近边城,地上的荒草便越萎败, 连着月色都要清寂许多。 翌日, 晨星将落, 两人的马车终于缓缓没入边城。 连振衣驾着马车驶到早已托人买下的院子, 算算时间, 别笙身上的药效应该已经过了。 他揭开帘子进入车厢, 本是想要将人唤醒, 探身之际却发现了不对。 别笙的身子紧紧挨着车壁, 露出的侧脸和脖颈晕着红潮, 连着唇上也起了裂痕。 连振衣见情况不对,忙碰了碰他的额头。 一片滚烫。 他拍了拍别笙的胳膊, “醒醒。” 似是感到有人靠近, 别笙下意识的蜷了蜷身子,密匝匝的睫毛也颤着, 几乎是带着一种伶仃的姿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 才半掀了眼皮朝着连振衣睇来一眼,眼角栖着水色,低眉间又倏然落下。 好不可怜。 连振衣蹲在旁边, 垂下眼睑看着溅在指尖的一点湿痕, 目中焦色与冷然糅杂。 半晌过去,男人终于还是将人给提了起来。 只别笙生着病, 又叫人拎着后领,哪里能好受。 蹙着眉不说,嘴里也不住哼哼。 连振衣听的心烦,没忍住停了脚步看他:“你是小猪吗?” 这么能哼哼。 别笙迷迷糊糊自然回不了他。 连振衣问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是傻了才会问一个意识不清的人,他冷着脸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将别笙夹在了腋下。 两人这才顺利的回到院子。 这还不算完,因着别笙发热,原先的计划自然要有变动,他不仅不能回去复命,还得留下照顾这个麻烦精。 是的,连振衣此刻已经意识到了,别笙是个麻烦精的事实。 他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别笙,沉着脸去给他请大夫了。 大夫来的倒是快,他将药箱放下,给别笙搭了搭脉。 只不消片刻眉毛便攒了起来,他将别笙的手腕放回去,转目朝着连振衣询问道:“小公子近日可否惊惧交加?” 连振衣想到别笙同长龄世子一路躲避追杀的事,轻轻颔首。 “是否饮食不调?” 思及这几天别笙喝的全是掺了药的米粥,连振衣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是否冷热交加?” 边城本就要比京都更冷,何况别笙来时又只一身单衣,没有顾虑到这一点的连振衣僵着脸再次点了点头。 老大夫见到他的反应,胡子都叫气得翘起来了,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心态,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小公子此次发热起自气不相得,起居无节,五行不调,经此之后要好好养一段,才能把底子给补回来了。” 连振衣对于别笙的娇贵又有了新的体会,只是想到别笙变成这样不乏自己的原因,心中再是冷硬,到底还是生出了些许愧意,也因此没有反驳,应了声“好。” 老大夫见他态度尚可,面色也就缓和了几分,他走到圆桌旁坐下,写了方子递给他:“先去抓药吧,饭后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 连振衣本不是多话的人,闻言只“嗯”了一声,便给足诊金将人送了出去。 他先去药铺抓药,路上又买了些容易克化的粥饼,这才转道回府中煎药。 小心的将药吊在炉子里后,这才拎上粥饼准备给别笙喂饭。 才踏入屋内,连振衣便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许是生病的人胃口不好,每每喂饭时别笙总要吐出一些来,连振衣又从没做过喂饭的活计,短短的半炷香里,手忙脚乱不说,连着衣裳、被褥洒的也全是饭粒子。 等到一顿饭喂完,他的头上已是浸满了汗。
第103章 燕脂雪(三) 若是叫连振衣到战场拼杀, 那他必能一当十,叫人惴恐, 可论起照顾人, 无疑要生疏许多。 他盯着凌乱的床褥以及别笙脸上沾着的饭粒子,控制不住的皱了皱眉。 站在那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认命的收拾了起来,好容易弄完, 又赶紧回到院外将吊着的汤药倒出来, 端到别笙跟前。 偏别笙鼻子灵的很, 一闻见药味儿, 便将嘴巴闭的紧紧的, 跟个蚌壳一样, 怎么都不张嘴。 喂多少吐多少, 一点儿苦也吃不得。 男人看着再次吐到手腕的褐色汤汁, 没忍住“砰”的一声将药碗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眉间隐约印出几分翳色。 这样没用的、娇贵的小公子,他实在不懂为何五殿下要他一路护持。 躺在床上的别笙眉眼猝然一折, 被这般动静惊的小声的呜咽起来, 声音细细弱弱的,小的很, 一边哼哼一边往被子里面躲。 到最后只露出的一个黑乎乎的发顶, 中间还生着一个小小的发旋。 看的人莫名生气。 连振衣对一个生病的人心肠到底没有那样硬,他目光凝在别笙的发顶,半晌后握着他的肩膀将人从被子里薅了出来, 沉声道:“将药喝了。” 别笙哪里能听懂他的话, 枕在他的胳膊上只顾自己难受,眼角湿乎乎的, 含着水,鬓发都被洇出的汗打湿了,不堪侵凌。 连振衣自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连一碗苦药都喝不下去,若别笙不是殿下吩咐他护着的人,他当然可以不用管他,可现下自是不能的。 他想了想,从厨房取来一根竹筷,小心翼翼的将别笙的嘴巴撬开,而后直接强灌进去,若别笙有吐的迹象,便立刻将竹筷进的更深一些,这般一碗汤药总算是喝下了大半。 只别笙看起来就要凄惨许多了,自从喝药开始,眉毛就一直是揪着的,喝完也不见有放松的迹象。 连振衣本想给他喂些清水冲淡苦味,只他一把碗放到别笙唇下对方就抗拒的厉害,便也没有强求。 大夫临走前说这两日阴阳易失调,需多看护,是以连振衣囫囵进了些东西后,很快又进来守着别笙了。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别笙身上就开始打寒战。 连振衣忙将上前被子往上拉了拉。 别笙唇角无意识的动了动。 声音太小,连振衣只能凑近了去听,“冷……” 连振衣四下看了看,周围并不见箱笼,想来是没有置备,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裹在了被子外面。 而后又将帷帐从银钩剔下,将这个小小的床铺遮的密不透风。 没过一会儿,他的额上就热的渗了汗。 可别笙嘴里还是喊着冷。 连振衣此刻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了,他也有些着急,要知道风寒是会要人命的。 他垂着眼睛,忽然间想到了从前同他一起训练的兄弟说过:家里面的婆娘体寒,他就经常把她的脚捞到怀里暖这样的话。 蓦的,连振衣的目光转到了别笙的脚上,要是可以他也不愿拿起一个男子的脚放到怀里暖,但别笙的情况明显刻不容缓,挣扎半晌后还是妥协了。 总不能真的放着不管。 但有了决定是一回事,做不做的到又是一回事,想到平日里跟他一起训练的兄弟脚上的味道,连振衣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他闭上眼睛,慢慢将手伸向了床尾,许久过去才算是碰到了一抹温热。 第一感觉便是有些腻人,许是浸了汗了缘故,被子里都是潮的,又湿又黏,要将人的手吸上去一样。 不知怎的,心里的抗拒少了许多。 试探着碰了碰,才觉出那处是小腿。 他喉咙滚了一下,只能接着往下,等触到脚踝的位置时才停下来,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 真的将别笙的双脚捧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那样抵触,在锦玉堆砌的绮罗丛中长大的小公子脚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一双手便能完全拢住,且不知是不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竟是堆雪一般的白。 鬼使神差的,他将别笙的脚放进了他的胸膛。 骤然间,呼吸一滞。
第104章 燕脂雪(四) 连着神思都跟着惝恍了。 别笙却是不知对方的心思, 许是冷的紧,在碰到热源之后, 竟是想连着小腿也蜷到对方怀里。 连振衣察觉到他的意图后, 少有的慌了一下,他捏着别笙脚心的力道松了又紧,不知是想要将别笙的小腿揽进来,还是往外推。 只心中到底还是克制, 最后也只是抱住别笙的脚心将其焐热。 此刻的豫章。 昏迷许久的沈长龄终于醒了过来。 他尚且来不及吩咐什么, 就听一旁照顾的人忙将这个消息禀了上去。 不多时, 宁不移携了满身秋霜推门而入。 他站在距床铺不远的地方恭敬见礼, 敛袖道:“属下拜见世子。” 沈长龄转目朝他看去, 目中不见什么情绪, “同我一道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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