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白的面依傍着青金的缎面,只露出了小半张脸来,显得格外乖巧。 夏元淳看着晃荡在别笙鬓边碎发,收回了视线,只不多时又看了过去,他告诉自己:他这只是怕这头发扰了别笙睡意,这才探身拾起这绺头发勾到了他的耳后。 凑近时不免肌肤碰触,明明周遭没有人,却还是做贼似的心跳了跳。 夏元淳坐回去后,端起别笙方才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因着路面湿滑,回去的时间要比来时慢一些,直到午时,马车才在别府门前停住。 别笙也不用人叫,马车一停就醒了过来,“到了?” 声音还有些含糊。 夏元淳“嗯”了一声。 别笙在迎枕上蹭了蹭,又倒了杯茶饮下,这才差不多醒了神,“多谢元淳兄送我回来。” 夏元淳瞧着别笙睡得透粉儿的面颊,别开视线,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
第63章 殿前香(六十三) “唔, ”别笙掀开半合的眼皮,将方才睡着时蜷在额前的发拨到一边。 夏元淳没忍住又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这次没等别笙推他就移开了。 别笙才醒, 还有些提不起劲儿,更懒得同他计较,只低下眉,轻飘飘的瞥去一眼, “你怎么这样烦?” 话音黏滞, 又透着亲昵的抱怨。 夏元淳被他这样怨怪的语气说着, 却也生不出半点抵触, 甚至于还想再招他一下, 惹他多说两句。 他心里暗道自己有病, 目光却直直停在了别笙殷红的唇瓣上, 思绪几番辗转还是按下了这种想法。 别笙看夏元淳消停了, 歇了会儿后从马车跳了下去。 夏元淳见别笙钻出马车, 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身子,跟着跳了下去。 别笙:“……” 他转身看着夏元淳, 满脸疑惑:“你下来做什么?” 夏元淳没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就那么跟着跳了下来, 眼见别笙还在等他回应, 只能干巴巴道:“哦……都到府门了,我……拜会一下别侍郎。” 别笙瞧着人木愣愣的模样,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傻了, 我父亲现在还在官署,要傍晚才回来。” 夏元淳听他说完, 俊朗的面容倏的映出了两片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的夏元淳忙道:“是这样,那……那我不打扰了。” 说着匆忙跳上马车,转道驶离了别府门前。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别笙还没来得及说“你要是想拜访我父亲,可以在我院子里等等”,就见眼前已经只剩马车的影子了。 这人……听话怎么都不听全的啊! 别笙没好气的想。 “等了多久?” 巫庭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他的马车跟在两人后面,故而迟了一些,下来之后见别笙一个人呆呆站着,以为是在等他。 别笙回过神后就听到了这一句,他收回视线转目看向巫庭,“没有多久。” 巫庭见夏元淳不在,也不去多问,只道:“那进去吧!” “嗯,”别笙应了一声,他看着巫庭清淡的眉眼,捉住他的袖子一角道:“殿下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要不要在府中逛逛?” 巫庭看着捏在衣袖上的手指,想提醒他在外不要拉拉扯扯,但看着别笙眼中的期待,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 绕过门前的影壁之后,便是白石铺成的甬路了,别笙边走边给他介绍,“前院是父亲看书、处理公文还有府上会客的地方。” 没什么特别之处,别笙也就一带而过了,他带着巫庭去他的院子,两人循着檐廊,一路的秋枝海棠,轻红夹着昨日晚间落下的骤雨,湿漉漉的挂在枝头,时不时的一阵风吹过,露水簌簌零落。 巫庭在花枝上停驻了两眼。 别笙见他似是感兴趣,同他道:“母亲颇爱海棠,故而府上种的多了些,这些品种我也不大懂,但母亲打理的很是精心。” 巫庭瞧着开得娇娜的海棠花枝,似乎猜度到了一点这位别侍郎的性子,他看着别笙笑意溶溶的模样,颔首道:“开的很好。” 别笙眼睛弯了弯,“我院子里种的是竹子……” 他说到这里,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 巫庭看他停下,偏头看他:“怎么不说了?” 别笙皱着脸道:“温先生不是让画泮宫的竹林么,我还没有想好怎么画。” 巫庭看着他快要揪成一团的眉毛,“有那样难?” 别笙一点儿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巫庭一时有些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要不要……我教你?” 别笙转目看他,眼睛亮了一下,“殿下愿意?” 巫庭“嗯”了一声。 别笙唇边绽开一抹笑,“多谢殿下。” “哦,不对,”他左右看看,见来回还有下人走动,垫脚凑到他耳畔小声道:“谢谢先生。” 一股子轻软的气息送入耳畔,又细细回荡在耳蜗里,叫巫庭的气息沉了一下,他喉咙动了动,握住他的手腕道:“凑这样近做什么?” 别笙下巴还在巫庭肩膀上搁着,他歪着头小声同他道:“殿下不是不准我在外面这样叫你嘛,这样子,就没有人听见了。” 巫庭的呼吸一滞,他只要稍微转个脸两人的鼻尖说不定就要碰上了,巫庭没有回答,好一会儿过去他才将别笙的脸推下去,低声斥道:“下次不许这样。” 别笙还以为巫庭是生气了,便也不敢放肆下去,“知道了。” 两人回到扶风院后,别笙把他带到书房,“殿下,我得先去向母亲请安,劳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嗯,”巫庭拾起桌上的《春秋》,抬目道:“此次匆忙上门已是失礼,代我同夫人问好。” “好,”别笙不好叫人久等,也没换衣裳直接带着侍女去涌兰苑了。 两刻钟后。 别笙刚进院子就被侍女迎了进去。 他偏目道:“母亲今日在做什么?” 胧烟低声道:“夫人这些日子闲来都是在绣一幅《山鸟弄春图》。” 别笙说着已到了门口,他推开雕花的排门,转步拐入东梢间,见一松松挽了髻的妇人正倚在窗前有一针没一针的动作,间隙中还时不时的朝门口看一眼,顿时脚下快了些,他走到近前躬身揖下一礼,“请母亲安。” 别母见别笙过来,搁下绣棚,脸上不觉漾了抹笑,她坐正身子细细打量着别笙面色,见人脸色红润、眉间也不见阴霾这才放下心来,“听下人回禀说你带了友人回来,可是夏家公子?” “不是,”别笙上前坐到她身边,“是五殿下,殿下在我来之前还要我同母亲问安。” 别母听到来的人是巫庭,眼里笑意顿时淡了许多,只好歹顾及着别笙,面上没表现的太明显,“五殿下……如何会来府上?” 别笙不好说借银钱的事,只道:“殿下昨日也去了筵宴,碰巧就遇上了,再加上我近日有些功课不大懂,便想着请教一番。” 别母对别笙这话半点儿也没信,说是在筵宴上碰巧遇上,可天下间哪里就有这样巧的事,功课上的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难不成巫庭一个半大少年会的,自家夫君不会不成? 虽是这样想着,却也不好将巫庭给赶出去,只能多留别笙一会儿。 小半个时辰过去,别笙眼见别母还要拉着他闲话,有些坐不住了,“母亲,殿下还在院中等我。” 别母看他一脸为难的模样,知道是留不住人了,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别笙起身长揖道:“等晚些我陪母亲用饭。” “去吧。” 等看不见别笙人影了,别母长叹了口气,不仅是巫庭,别笙这样子,也……叫人不安。 别笙出了涌兰苑后,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等到院子时,身上发了一身的汗。 巫庭听到外面的动静,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看别笙额上沁出的汗珠子,眉痕半折,“怎么跑的这样急?” 别笙细细喘着气道:“我怕殿下等的烦了。” 巫庭习碰了碰他的额头,没觉出不对之后才道:“走吧,先进屋。” 别笙跟在巫庭后面进了书房。 待合上门后,巫庭叫他坐下,取出干净的方帕给他擦拭,“天冷最忌冷热交替,下次不必如此。” 说完又添了句,“不会等烦。” 别笙点着头,瞧着很是乖巧的模样。 巫庭看着别笙头一点一点的样子,顿了一下,“方才说的记下了没有?” “记着呢,”别笙抱住巫庭的手腕,没敢说他啰嗦,只道:“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巫庭这才作罢,他垂目看着别笙出去一趟,鞋子就湿了大半,道:“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别笙“啊”了一声。 “鞋子湿完了,不冷吗?” 别笙被他提醒,才觉出点儿凉来,他脚尖蜷了蜷,后知后觉道:“冷的。” 这样说着,却又笑了笑,头抵在巫庭的肩上撞了一下,“谢谢殿下。” 说完跑了出去。 等别笙离开后,他巫庭低头看着被别笙碰到的肩膀,手指放了上去,唇角也泄出点笑来。 盏茶时间过去,别笙换了身素色的交领长袍进来,前襟、袖口镌着天水碧的波纹,文雅蕴藉。 他走到巫庭面前,递过去一个黄杨木的盒子,“殿下,这是二百三十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巫庭看着眼前的盒子,没想到他准备的这样快,是以多问了一句,“你那里还剩多少?” 别笙老老实实道:“二三十两。” 那就是几乎将全部的银钱都给他了。 巫庭看着这方巴掌大的盒子,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一点热,也有点软。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想说什么喉中却有些梗,拢共就这么一点儿银钱,还分了将近十之八九给他,“还够不够用?” “够的,”别笙掰着手指跟他算,“我平日也不买什么东西,笔墨纸砚、衣食住行都有母亲操持,没什么要用银钱的地方。” 巫庭眼底波澜内敛,“方才不是说要画竹子么,过来,我教你。” 别笙闻言忙将盒子放下,转到了书案后面。 巫庭没有让别笙直接上手,而是先问了他:“你以为画竹最重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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