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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边倒茶边问：“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半年多前，他曾问过谢砚如果不是太子想做什么，谢砚的回答是游侠，如今谢砚在夜林泽安排的一切，倒真有点游侠意味。 放浪江湖，四海为家。 谢砚笑着点了点头，说：“哪天兵败了，夜林泽便是退路。” 路君年轻咳一声，回归正题，跟钟译和说了一遍炼场的事，顺道问起：“追船的工人都有什么特点？” 钟译和回忆，说：“他们似乎看不太清东西，有好几人被地上突起的东西绊倒，而且大多长得差不多，都是一副苦难相，嘴唇发白，眼眶很黑，腰背佝偻。” 刚好跟他们所知的信息对上，路君年说：“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炼场，如今你们想要的硝土被人中途劫走，而我刚好也想探查炼场之事，得想个办法混入炼场中。” “不行！”谢砚当场反驳，“哪怕那批硝土不要了，我们也不能以身试险。” 路君年手指轻敲着桌面，沉声道：“就算你不要了，那些硝土也不能让给他们。” 根据钟译和那船的硝土量估算出所有硝土量，做出的火药足够炸毁一座山！ 谢砚闭上眼陷入沉思，钟译和喝着茶没有说话。 “不如，顺势把那座山炸了。”路君年思考了很久，说。 路君年话音刚落，钟译和率先吸了一口气，谢砚也缓缓睁开眼，笑问：“云霏有何妙计？” “他们利用舆论，我们也可以利用舆论，那炼场建起，本就是依靠以讹传讹。”路君年说，“火药都藏在山体里，找个机会把所有工人全部引出那座山，再将炼场炸毁，我们再找几个人假扮从里面逃出的伤员，说出这一切都是骗局揭露他们的阴谋。” 钟译和：“炼场被毁，他们的药水也不能再卖，他们便再敛不了财了。” “山体被炸，很可能发生坍塌、山体倾斜，此举风险很大。”谢砚说着，从旁边的桌上取来纸笔，绘出了胡泉的城图。 “此地是主城，此地临河，山体就在这个位置。”钟译和点在了其中一处。 谢砚手指沿着河流而下，最后落在一处，说：“只要炸的位置正确，控制山体倾斜的方向在这个角度，山上崩落的流石、泥块全部流入河中，可以减少对周围地区的影响。” 路君年看着谢砚指的方向，蹙了眉，道：“此法可行，但涌出的泥石一旦过多，很可能直接堵了河道，造成决堤，半个胡泉城就会被淹没，毕竟流经胡泉的这条河河道并不宽。” 这条河其实算得上是胡泉城的生命河，其他的河水量小又短，流不到整个城区，胡泉的用水排污全都靠着这一条主河，但因为河道窄小，汛期常常发生漫堤一事，好在胡泉白昼长，太阳烈，漫出的河水很快又会被烤干，无伤大雅。 说着，路君年顺着谢砚所指的位置，接过谢砚手中的笔在河道中间横了一笔，随后又在旁边画出一条支流，连到了临城——峳城。 “炸山之前在这个河道旁边挖一条水道，跟峳城的大河道相接，胡泉的河流流经峳城，甚至能抵达更远的云锦城和云梦城。”路君年越说眼中越是光亮，“江南有一条大运河，河两岸的城池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商人来往贸易频繁，江南各城年入税利轮居于大元国榜首，靠的就是条大运河，现在我们也可以在胡泉城修建这么一条大运河，将南北一路河道全部串联起来！” 谢砚也被路君年的情绪带动，边听路君年说话，边下笔，陆续画出旁边的城图，图画得越清晰，脑海中关于河道的构建也越清晰，谢砚眸中隐隐闪动着火光。 许久后，谢砚终于停下了笔，看着连着的胡泉、峳城、云锦城三座城池，咽了口唾沫。 “这可比开炼场卖药水赚钱。”谢砚勾唇笑道。 路君年：“胡泉盛产茶叶、瓜果，天然的地理气候是其他城池所不具备的优势，只要找到了销路，就不怕没有工人采摘。” 船只来往，商队通运，人流交会，是巨大的商机！ 路君年再次拿过谢砚的笔，在断了水流的胡泉主河道下游分出一大块田地，语气中都带了点喜悦，说：“胡泉的这一条河道一旦被山体堵住，下游便没了水流来源，天气炎热，可以种植耐干旱的作物，这样的环境条件同样绝无仅有。” 谢砚自然能感觉到路君年的激动，他内心同样激奋，如果这件事完成，大元国国库会变得更为富裕，而胡泉城也能因此成为和江南各城一样的高收大城。 这条河道一旦开通，他们将在大元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们也将名垂青史，名字将被刻在京城主街的大石碑上，供人瞻仰。 “我能跟舅舅拿到开河道的契书，”钟译和强压着心中的喜悦，只是微勾起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只要宫里给拨款。” “开河道的钱我能跟父皇拿到。”谢砚肯定道。 虽然给鹿州赈灾用了很多钱，但开通一条新的运河能够带来的收益更多，谢砚确信父皇会同意。 路君年见其他两人都信心满满的，也跟着说：“一旦拨款和契书都拿到了，我会催父亲尽快通过诏书，第一时间带着诏书来胡泉。” 三人说完，目光皆落在面前的城图上。 图纸上，那座困扰他们的大山还屹立在那儿，威胁着胡泉城百姓的安全。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样在虞有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山体炸掉呢？ “我有一计。”路君年缓缓道。
第97章 “这样的河道长度，开运河需要至少五年不止，不能现在告诉旁人我们要开通一条运河，不然虞有方他们得到了消息会事先将火药全部撤离胡泉，到时候其他城池的百姓可能就要遭殃了。”路君年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说：“我们要提前偷偷地开道，等到最后诏书下达时，再将新修的河道打通，炸山铺路。” “这招先斩后奏弄不好可是要砍脑袋的。”谢砚看着路君年笑道。 五年时间太长，他们需要提前找人挖河道，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些都得由他们自行承担，而这五年里能改变的事实在太多，天灾、人祸，任何一个都很可能让朝廷放弃拨款，他们便只能前功尽弃，费钱财又费时间。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欺君之罪。 背着皇帝开山开道，即便是谢砚，可能也承不下帝王之怒。 “这就麻烦了。”钟译和也很快丧气下来。 钟译和跟着钟月然参与过多次河道修建，他非常确信，他们今天提出的河道方案能够实现，就差一纸诏书。 这样的山体倾倒方向是最有利的，破碎倒塌的山体能够形成天然的堤坝，引导河流流向峳城。 如果山体倒向其他方向，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周围的环境。 “还有一个办法。”谢砚突然开口，“我去跟父皇说，让这个诏书秘密下达。” 路君年摇头：“皇上一定会问缘由，到那时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说实情，胡泉收支账面都还没弄清，对付不了虞有方，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何况就算你说了，皇上问起你为何来胡泉，你要如何回答？虞有方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你到了胡泉城，如果他发现我们也在找硝土，告诉了皇上，你在夜林泽的兵队也可能被发现，私下屯兵可是重罪！” 谢砚在夜林泽屯兵本就心思不纯，被皇上发现会以为他别有用心。 路君年说完，场面又一下陷入了僵局。 胡泉这样不正常的金钱流动总有流不动的一天，虞有方如果贪心，估计会等到所有的金钱全部流入自己腰包再动手，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现在动手，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谢砚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望着远处的山峰，良久，才缓缓道：“看来只有我坐上皇位，才能解决现在的危机了。” 路君年跟钟译和乍一听到，皆震惊没说话。 “砚哥，你不是说真的吧？”钟译和不确定地问。 路君年不说话，微眯了眯眼看向谢砚的背影。 谢砚转过头，笑道：“跟你们说笑呢，就算我想，父皇也不会给我，无实力如何让人信服？” 钟译和松了口气。 “太子年过十五，便可待父执玉玺，也就是说，我可以偷偷地下诏书，”谢砚定定地望向路君年，“但我需要路恒的章印，证明这道圣旨可以生效。” 一语掷出，犹如巨石激起千层浪。 钟译和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砚，后又看向路君年。 他知道谢砚从小离经叛道，没想到假传圣旨一事都能说得出口！ 再看路君年，脸上并没有太过惊讶，俨然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路君年确实想过这个方法，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忽略了，因为此法实在太过惊险，就算当下骗过了众人，多年后一定会被发现。 “你们两个……路大人他能答应吗？这被发现了可是要诛九族的！”钟译和怕他们说的话被他人听到，压低了声音低吼道。 大元国圣旨的下达需由中书舍人亲笔写下，交由中书令洛青丹润色，按下中书令章印，再交给皇帝盖玉玺印，最后由门下侍中路恒审查，无误后按上章印，三个章印同时存在，圣旨才能生效，由主事太监向六部传达旨意。 而如今，谢砚说得如此笃定，路君年心跳得很厉害，不由问：“我不怀疑你能拿到玉玺印，但洛大人那儿你要如何要到章印？” “洛青丹死过两个儿子，”谢砚并没有明说，“他有点把柄在我手上，他那边并不难办，关键是门下省的章印。” 没有路恒的章印，圣旨就默认驳回。 路君年睫毛颤得厉害，他沉声问谢砚：“假传圣旨一事，一定会被发现，你要如何保证路家上下这么多人的安危？” 钟译和说得没错，假传圣旨是死罪，是要诛九族的，他不敢拿家人冒风险。 谢砚却没有直接回答路君年的话，而是让钟译和先回避一下。 钟译和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最后面色凝重地离开了雅阁，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开河道一事，钟家只需要出具契书即可，证明河道开通可行性，并不涉及圣旨，虽然没有圣旨便拨不出银子，河道也无法修通，但总归比他们两人要简单得多。 “云霏。”谢砚走到桌边，叫了路君年一声。 路君年抬眸看了谢砚一眼，没动，等着他的回话。 谢砚坐在了路君年旁边，伸出左手抓着路君年的右手覆在自己颈侧，路君年能感受到手指下跳动的生命力，面露困惑地看向谢砚。 谢砚抬起右手，轻轻按在了路君年颈侧，指尖下的脉搏同样跳得很快。 “云霏，你想让我当皇帝吗？”谢砚双眼直视着路君年，一眼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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