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仰躺在床上,抓着路君年的手把玩着,任由御医给他检查伤势,时不时皱下眉,路君年便会跟着眉头一蹙,轻声询问他疼不疼。 谢砚沉默地摇摇头,待御医离开营帐后,才拽着路君年的手说自己哪里哪里疼,让路君年给他揉。 然而,当路君年将谢砚身体到处都摸遍了,对方也没有说清具体到底是哪里疼时,他便知道自己又中了对方的计,掐了掐谢砚的脸,转过身出去问御医病情,任谢砚在他身后怎么呼唤都不理睬。 - 在那之后,谢砚躺了三月,刀伤才终于好转,路君年再次提出要回到燕地处理事务。 他已经离开了数月,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谢砚早已习惯每次打完仗回到营帐都能见到路君年的生活,如今对方说要离开,他自是不让,找了好几个理由,都被路君年拒绝,最后不得已,抱着人的腰身就是不让人走。 路君年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小砚,我不能永远被你养在营帐内,我是燕地都运使,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不要稻米了,你能不能不走?”谢砚固执地问道。 “不能,”路君年垂下眼睑,认真地看着谢砚说:“你不吃稻米,其他士兵还等着吃上白白软软的米饭,你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等我过完生辰再走吧。”谢砚又道。 路君年哑然一瞬,道:“你的生辰还有两个月,这就是你所谓的马上?” 谢砚头抵在路君年柔软的腹前,任路君年如何劝说都不放开人。 “你可不可以不当都运使,我想你一直在身边,我想每晚上都能看到你。”谢砚仰着头看着路君年,眼神近乎哀求,“我求你。” 路君年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许久,直到谢砚慢慢松开了手。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谢砚闷闷地问。 “不出五日。”路君年在心里计算着行程。 - 谢砚什么也没有说,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但路君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谢砚在有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似乎是想快点回到之前一个人的生活,这样之后才不会那么难以适应。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谢砚都没有主动抱着路君年睡。 路君年看着谢砚负气般背过身去的背影,心底叹了口气。 明明都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有时候的行为和动作却还是那么孩子气。 “小砚。”路君年轻声喊了谢砚一声。 谢砚一直睁着眼没睡,听到路君年的喊声,眼睫颤了颤,身体却没有动。 “脚有点冷。”路君年自说自话,见谢砚还是没有动作,弯了弯膝,用足尖碰了碰谢砚的膝弯汲取暖意,然后双手环着谢砚的腰抱住。 “别再受伤了。”路君年用手轻轻碰了碰谢砚受伤的腹部,轻声道。 两人就这么睡着,直到后半夜路君年觉得手酸,下意识抽回了手,谢砚才转过身来,将人牢牢抱进了怀中,大口嗅着路君年身上的味道,似乎想要多留下路君年的气味,以免以后太过思念却又闻不到。 - 路君年离开边境的时候,谢砚还在打仗,等战事结束,谢砚匆匆回到营帐,帐内却已经看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 谢砚的心情一落千丈,心口没来由的钝痛让他根本吃不进任何东西,他一个人待在路君年曾躺过的床褥,听着营帐外将士们庆功的声音,只觉得聒噪。 又是一个人了,谢砚仰躺在床上,失神躺了许久,才坐起身,走到书桌边缓缓提笔,写下了一封寄往京城的书信。 信中,谢砚向皇帝问好,简单交代了军中的事务,以及他取得的战果,末了,开始说起了大彻大悟的话,字里行间都吐露出高深的意境,仿佛参悟了人生正道。 最后,谢砚说,纵观岁月长河,人生渺渺,身世钱财、名利权贵,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得道者道法永存心间,这皇位便轻如鸿毛,不足挂齿。 - 谢砚仿佛已经看破红尘,随时准备出家的书信给京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震撼。 他不知道皇帝做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才做出的决定,但看着皇帝许下的承诺,想来不算坏事。 总之,皇帝让谢砚带着路君年一同回京,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在妥协。 他们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一同返京了。谢砚心想。 将军中的事务安排好后,谢砚才带着钟译和前往燕地接路君年。 - 马车走在燕地的街道上,周围一片欣欣向荣,再也看不出之前的落魄和贫苦,可见路君年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协调地方官管理好燕地。 路君年一脸茫然地被人带上了马车,当他看到马车上的谢砚和钟译和时,还愣了半晌,接着就被谢砚一把拉住手腕,抱进了怀中,马车很快启程,往京城而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路君年疑问很多,先问出了两个最关键的问题。 谢砚只是抱着他,没有说话,钟译和轻咳了一声,没眼看他们两人,说:“你都运使的职位,从今天开始就没有了。” 路君年:? 他好好当着都运使,怎么就被革职了? 谢砚和钟译和都没有过多解释,每每路君年问起相关的话题,都会被两人转移话头。 路君年索性不问了,藏着一肚子狐疑上路。 - 直到在京城城门口遇到来接人的明钧惟和谭珊俟,路君年才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 明钧惟上前恭贺道:“路侍中,恭喜荣归故里。” 路君年一脸困惑,下了马车,也朝着明钧惟拱了拱手,向他道贺。 如今的明钧惟也早已升官,现在是正四品的刑部侍郎,是方明崇的左膀右臂。 谭珊俟抱着剑站在一旁,说:“门下侍中一职空闲这么久,原来是在等着你,路大人,恭喜了。” 路君年身体一顿,很快明白了什么,回过头看向马车上的谢砚,眼中在寻求一份确认。 有什么事情值得谢砚不远千里、不顾边境的事务去燕地接他呢?会不会真如他们所说,皇帝将门下侍中一职交给了他? 谢砚挑了挑眉,冲着他笑道:“上马车去皇宫接旨吧,路大人。” - 兜兜转转十数载,如今的路君年二十七岁,即将接下当年颁发给他父亲的圣旨。 路君年如愿以偿,没辜负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与君同年,不是指一位国君,而是两代君主。 成为门下侍中,只是打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269 首页 上一页 267 268 26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