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戚妩是谁。 燕如杉怒火中烧,大吼一声:“戚妩,你给我站住!” 被叫了名字的人猛地一抬头,露出一张圆鹅蛋脸。跟二夫人有七成的像。 戚妩一颤,转身飞快地跑了起来。 燕如杉找来了,那么事情肯定败露了。这粗人定是要找她算账。她可见过燕如杉打人的样子。 若不是为了以前的燕将军,她怎会与这样的人相交。 “戚妩!你跑!你跑得了哪儿去!” 二人在院子里追逐,距离越拉越近。忽然一个瞧着九、十岁胖墩跑出来。直直地往燕如杉身上撞去。 “你不许欺负我二姐!” 燕如杉脚下一错。 胖墩落地,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与此同时,伯府的丫鬟小厮听到动静,立马过来。 紧接着,便看见了被燕如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自家二小姐。 * 等到晌午,人也齐了。 老太太瞧着那紧挨着二夫人的戚妩。 头发乱了,脸上染了脏污。泫然欲泣的,瞧着更是楚楚可怜。 她不怒反笑。 “人便是找到了。” “老身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坐得够了。” 她不看这两母子,而是看向能做主的戚二爷。“伯爷,你说说,要怎么办?” 戚伯爷陡然喝道:“孽女!跪下!” 燕如杉被他吓了一跳。 她翻了个白眼,瞧着这伯爷明显是从外面回来,衣服换了,但身上的脂粉味却不散。 当初要不是看戚妩善良端庄…… 呸! 去她奶奶的善良端庄!这一家子简直是蛇鼠一窝。 戚妩被找出来,任她怎么辩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她不乐意做出来的。 老太太摇了摇头,对她彻底失望。 “我不想看你们如何教女。老身只想知道,这事儿你们当如何?” 当着这么多的奴仆被下了面子,伯府的人脸色不好看。 但也因这事儿,两家的关系不可能恢复从前。 别提嫁女前将军府给他们的助力,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前面从将军府吃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得吐出来。 戚伯爷忐忑,问:“老夫人,敢问嫁过去的人是……” “戚昔。” 二夫人眼睫一颤。 送个姑娘过去不好,偏偏送个男人。这死丫头,是不想让伯府活啊! 戚文堂手一抖,额头上浮现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他脸皮子焦急得颤抖,被酒色侵染透了的脸看着虚浮不已。 老太太没了心思再呆在这里。 她起身,声音寒凉:“该收回的庄子铺子我们会收回。与伯府的合作,也就此中断。至于你家姑娘做这事儿对我们燕家造成的损失……” 戚文堂忽然心生恐惧。 这事儿要是同僚跟的圣上知道了,他们伯府。 他如无头苍蝇,着急打断老太太的话:“既然戚昔嫁过去了,那戚昔便由你们处置。” “至于戚妩的嫁妆,也尽数当做我伯府的赔礼。” “还望、还望……” 老太太顿步:“你的意思是,戚昔成了我们燕府的人了?” 戚文堂大喘着气,颤声道:“是、是。还望将军府不要怪罪。这事儿小女年少不懂事儿,纵然是又那小子的胡乱诱导。燕家有怒,戚昔可尽数承担。我伯府绝不插手。” 老太太眼里的微光一闪。 何棠棠垂下眼皮,遮住讽意。现在看来,戚昔的名声,多半是这家人给坏的。 就是她没见过人,但看小叔的维护,戚昔也定是不差的。 “还望伯爷说话算话。” 燕如杉挽着她大嫂的手,路过戚妩的时候撇了撇嘴。 “你我断绝关系,以后不再来往。” “哼!” 何棠棠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现在到如此地步,小姑娘看着活蹦乱跳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道:“回家吧。” 燕如杉跟着道:“祖母,咱们回家。” “娘……” “爹。” “混账!” 后面如何吵闹,燕家人是不知道了。 不过走到大门,一开门后却见伯府外围了一众的百姓。 他们关切地看着老太太。 “老封君,可是将军……” 老太太笑着,走下台阶,走到百姓中央。她和蔼道:“谢谢诸位关心,燕戡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满眼含笑。 * 戚昔不知道,老太太这一去伯府。直接将他从伯府中抽离出来。 他就是回来,伯府的人也不会再为难他。且只要燕戡乐意,将军府就认他这个儿媳妇。 不过,这事儿戚昔自是不知。 商队一路北上,从八月末走到十月末。 两个月后,到达了商队的目的地——斜沙城。 斜沙城,原名叫邪沙城。只因时有风沙从北边吹来。扰得百姓生活不便,百姓随口叫着叫着,便有了这个名字。 后因为邪字不好,改成了斜。 十月末,位于整个大顺朝最北边的斜沙城早已经落了雪。 雪沫子覆盖在路上,车马往来,压得白色的雪与泥土混合。整条通往斜沙城的路早已经是烂得不行。 城南门,商队停下。 这一路上来越来越冷,戚昔早已经换上了厚实的皮袄子。 他头上带着毛领帽子,脚下踩着麝皮绒靴子。肩上还披着披风。整个人裹在里面,就露出一张被冻得发红的脸。 忽略他沉静的目光,瞧着人依旧嫩得很。 算起来,现在的戚昔也不过是十八而已。 他从商队的车上跳下来,双手拢着,仰头看着沧桑又巍峨的城门。 现是白天,雪小。 雪沫子轻飘飘地落下,贴着那墨染似的长睫拂过,又爱怜地停在上头。 长睫下,清润的眸子闪着与冰雪如出一辙的光芒。凉幽幽的,没什么人的温暖气儿。 来这个偏远地方的人不多,不用排队,便直接过了检查,进到城里。 北风割人,吹得戚昔眼睛微眯。 商队里的人看戚昔年纪小,又生得好看。当他是弟弟照顾。 进了城门,马车前头的大汉便叫他:“小公子,进车里坐去吧。还得再走一会儿才到嘞。” 戚昔笑笑:“谢谢。” 他进马车,安静坐着。刚来此地,他将自己裹得很严实。若是病了,遭罪的是他自己。 雪天路难行,何况是贫瘠的北地。 商队晃晃悠悠,又走了半刻钟。随后停了下来。 “小公子,这便是斜沙城了里最好的客栈了。” 也是唯一的客栈。 戚昔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便拿好了自己的东西,闻言,撩开帘子下去。 一路上来,他购置的东西不多。不过冬衣厚,行礼从两个包袱变成了四个包袱。 一下马车,他将剩下的尾金交给领队。 “一路辛苦,多谢你们的照顾。” 领队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见他如此,也只是笑着如之前一样,捞起他的两个大包袱大步往客栈里走。 至于其他人,先带着货物回去。 戚昔不得以,只能跟上。 “掌柜,开间客房!” 掌柜猫着身子站起来。戚昔这才看见,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蜷缩着烤火。 “哟,大胡子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年又待在南边儿过冬了。” “这是……” “跟我们一起背上的小兄弟,好生照顾着。” 一张脸烤得通红的掌柜的立马扬起笑,看戚昔跟看菩萨似的。 “好好好,你忙去吧。我自家客人自家照顾,用得着你!” “快些,外面冷。”大胡子催促。 开了房间,大胡子把戚昔的东西给拎上去。临了,他对着戚昔说:“小公子,再过不久大雪封路,再往南边走的商队便没有了。” “若是小公子后悔了,可要快点离开。” “若这段时间不走,便要等到明年开春。那时候要想再跟着我们回去,您就直接来北边找我们就成。” 戚昔点头:“我晓得。” 他郑重道了一声:“谢谢。” 人走了,戚昔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北地的冬日寒,好在客栈提供炭火。 戚昔坐在凳子上,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搁在炭盆上取暖。 炭火才升起来,一面漆黑一面橘黄。 玉质般的手搁在上面,暖光透过,手掌渐渐褪去紫色,变得红润。 周身暖和了,戚昔才解了斗篷。 北地寒凉,加上边关之前在打仗。斜沙城里的人本就不算多。而还往这边来的人,那更少了。所以客栈经常也没什么人。 也不怪掌柜的刚刚看见他跟猫见了鱼似的,眼睛发亮。 戚昔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 里面布置简单,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再加上一张床,一个柜子,澡桶、木盆算上,便没了其他东西。 戚昔走到桌子边,将包袱打开。清点了下自己的东西。 北上而来,天越来越冷。他买得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甚至还有一床被子。晚上商队只能在外扎营时,他便穿得厚实些,再裹着被子睡觉。 除去这些,便是那人给硬塞来的银票以及不知哪儿给他办好的路引之类的。 戚昔看着手心的东西,轻轻呼出一口气。 随后将厚厚一塌银票和着这些东西,还有一些碎银子收好。 一路劳累,戚昔现在只想休息。但睡觉前,他想好好洗个澡。 他关上门,下了楼梯。 客栈一共三层楼,他住在二楼。 木门不隔音。从他出来,到客栈大堂,也没听见其他人声。 想是这会儿生意也不好。 没找着店小二,戚昔只能在柜台找掌柜。曲指,在桌上敲一敲。 “掌柜的。” 留着八字胡的掌柜像乌龟一样伸长脖子。 他笑呵呵地看着戚昔:“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吗?” “有热水吗?” “客官是洗澡还是……” 见这金贵的像白玉菩萨一样的少爷,掌柜的果断闭嘴,没让他直接去澡堂子。 “您稍等,我给您送去。” 戚昔:“劳烦。” * 洗完澡,戚昔烘干及腰地长发。确认窗户开了一点通着风的,他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闭目,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屋子里烧着炭,外面是窸窸窣窣下着的雪。从京都到北地,如此两个月,戚昔才有了一点点触摸到这个世界的感觉。 还是如往常一般,四周安静。他也独自一人,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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