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不是心里难受?” 戚昔眨了眨眼,潜意识想拉开男人的手。 他脑袋被迫抬着,转头时目光猝不及防相接。戚昔定定地盯着那包容而沉稳的眸子。 那一瞬间,不断下落的身体仿佛被织密的网接住。 心中大定。 戚昔倏尔敛眸,肩膀一颤。 睫下的双眼如拨开迷雾,理智重归,一片清明。 他缓而沉地终于吐出胸中那口浊气,轻轻把燕戡的手往拉下,声音也恢复往常。 “不难受,谢谢。”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劲。 虚汗从额角坠落,又被一只手拦截。素帕将汗抹了个干净。 “不客气。”燕戡眼不离人,观察戚昔的状态。 “做噩梦了?” 戚昔想想那濒死窒息,垂下的睫毛乱颤。“嗯。” 眼皮上覆来温热,戚昔下意识闭眼。陷入黑暗让他有顷刻的不安。 他反应还有些迟钝,下意识依从燕戡的力道往床沿外移动,直到额角贴在了男人的肩膀。 他听到燕戡道:“不怕,只是噩梦。” 低沉的声音清晰落在耳畔,戚昔喉结滚动。 下一刻,他被拥住了。 一手在后腰,一手在背上。紧紧圈着。 背上落下轻抚,在察觉到燕戡仿佛没有底线纵容之下,他缓缓放松绷紧的身子。 戚昔垂着双手,安静靠着燕戡肩膀。 鼻尖是淡淡的墨香,还有春日水汽的清爽。额边有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时刻诱引着戚昔沉沦下去。 好半晌,戚昔彻底从无边孤寂与濒死的恐惧感中脱离出来。 他抬起头,燕戡也适时起身。 下巴被抬起,戚昔看着燕戡眼睛。他扯着嘴角,但笑得牵强。“我好了。” “嗯。” 燕戡又观察了会儿才放开他。他状似闲聊道:“下午下雨,还想着好睡觉没来叫你。睡这么久晚上该睡不着了。” 实际上自从身子重了,戚昔睡眠也渐渐不好。燕戡也知道,所以没舍得将人叫醒。 “先把饭吃了。” 戚昔在桌边坐下,目光在室内环顾一圈。 燕戡像知道他心中所想,道:“狗崽被阿兴抱去玩儿了。” 戚昔点点头,拿上筷子。 “你用过了吗?” “嗯。” 就刚刚一会儿时间,外面已经黑了。燕戡趁着戚昔吃饭,在屋里多点了几盏灯。 室内亮堂起来,戚昔眼底下的倦意也更加明显。 燕戡看得不是滋味。 想了许久,眼神一暗,终是打定了主意。 戚昔一个人坐着吃饭倒也不孤独,主要是燕戡在屋里不是点灯就是收拾矮榻,动静就没停过。 等戚昔吃了一半,他眼睁睁地看着燕戡往屋里抱被子。 燕戡常年在军营生活,干活很利索。不一会儿就将矮榻铺好了。甚至还抱来了枕头。 戚昔眼中闪过不解,但还是先默默把饭吃完。 饭后,戚昔在屋里走着消消食,没多久又被燕戡叫去洗澡。 等他穿着寑衣出来时,不出意外,燕戡还没走。 戚昔还不困,所以去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披上。 外面下雨,只能在屋里活动。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戚昔想到刚刚的事儿,道:“谢谢。” 燕戡点头,上前几步,拉着人把他头发烘干。然后又将人按在床上。 戚昔:“我还不困。” “知道,给你按按。不然晚上睡得不舒服。”燕戡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认真看着戚昔。 戚昔垂眸:“不用。” 燕戡:“那我等你睡着了给你按。” 戚昔没想到他还能这么耍赖。 即便是示弱,在有关自己身体的一概事情上,他始终不会退步。 这是燕戡骨子里的强势与霸道。 戚昔靠在床头,当脚踝被抓住的时候,他一惊,下意识想抽出去。 燕戡身体好,火力足。掌心温度能从皮烫到骨子里。 挣扎不开,戚昔只能再一次作罢。 他坐在床尾,腿被抓住搁在燕戡腿上。 这会儿倒看得清楚。不仅是腿肿了,脚也肿了。 戚昔平日没多注意,但现在在明晃晃的灯光中看着,确实有些吓人。 大手粗糙,劲儿也大。 即使可以力道放轻了,但在腿肚子上按压几下,不一会儿白玉似的皮上就是一抹红。 戚昔不自在极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脑袋别开看着床帐。 燕戡见此,笑着道:“放松点。” 戚昔咬牙:“还要多久。” “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戚昔不想回答。 等燕戡按完,他像被欺负了。嘴唇被自己咬出牙印,眼尾微红,眸中含水。 人像化了冰,变得也如春雨一样细润,比寻常更动人心。 燕戡闷笑一声,洗了手又坐回床前。“周子通给的擦肚子的药膏呢?” 戚昔没想到他还想来,脸上隐隐露出防备。 燕戡靠近戚昔:“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我自己擦。” “自己擦麻烦,我造的孽,理应我来。” 戚昔恼了。“燕戡!” “嗯?”燕戡留意到戚昔血红的耳垂,心情比刚刚好上几分。 他眼底藏着柔,但说出的话更是欠。 “都是夫夫,不用害羞。” “你出去!”戚昔一个枕头给他扔去。 人逼急了就会露出与寻常不一样的颜色。不过炸毛的猫在狼面前,也会被叼着脖子藏进窝里。 燕戡接住枕头,还贴心地垫在戚昔的腰下。“我不出去,被子我都搬过来了。” 戚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睡这里?” “嗯。” “那我睡另一个屋。”说着他掀开被子要下去。 “那我也跟过去。”注意着戚昔的状态,燕戡继续道,“你想关门也没用,我可以进去。” 戚昔皱眉:“你跟登徒子有什么差别。” 燕戡真怕他生气,立马坐好,道:“我是担心,晚上不看着你我也睡不好。” “放心,我就睡在榻上,不扰到你。” 戚昔见他语气缓和,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左右了情绪。 他气馁,淡声道:“你的将军府,你随意。” 燕戡只是想让人从之前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并不想他不开心。 他蹲下,双手将戚昔搁在床沿的手捧住,目光露着讨好。“我错了,夫郎不气。” 戚昔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 燕戡摸透了戚昔的脾气,示弱道:“大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打也好,骂也罢,你别不理我。” “戚昔,主君……” “夫郎,你理理我。” 能屈能伸,磨人得很。 戚昔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他被子一掀,侧对着里面蒙住脑袋。 燕戡低笑,给他理好被子。“夫郎不是说不困,这会儿睡得着?” 戚昔被逼得急了,忍无可忍:“你闭嘴!” 燕戡看被子起伏得厉害,目光一柔:“好,听夫郎的,闭嘴。” 知道戚昔没睡意,燕戡没有熄灯。 他去自己住的屋子里收拾好了过来,戚昔已经从被窝里出来。 燕戡关门挡住一袭春雨,室内跳动的烛火安静下来。 “睡不着?” “嗯。”戚昔恢复如常。 燕戡:“下次不让你在白日睡这么久了。” 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斜沙城也没哪处能打发夜里时间的。 想着戚昔今日对却蒙山表现出来的兴趣,燕戡打算再跟他说说这方面的事儿。 但他还没出口,就听见戚昔小声问:“地里的事儿,好了吗?” 燕戡心中一柔。 他家大公子瞧着对什么都不关心,实际上就是藏着,不想让人看出来。 “都种好了。种出来的苗确实跟往年的不一样,更壮实。” 说到这儿,燕戡顺着往下。“我让人多弄了两块田出来,夫郎之前说的堆肥,我打算让他们先试试。” 戚昔:“方法有很多,不过需要琢磨。” “夫郎放心,我让有经验的农人一起的。等秋天就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戚昔想了想,道:“记得留种。” “每年都留了的。” 戚昔轻声:“选早熟或是健壮的穗子留下,经年累月,或有成效。” 燕戡静静地看着戚昔,忽然笑了。 “听夫郎的。” 这应该就是之前说的育种的事儿了。不过为时尚早,到时候再说。
第29章 阿兴从后边的院子里回来, 见自家主子的房里灯熄了,还以为人已经睡着了。 见正房的灯还亮着,他默默摇了摇头。大公子怕是今晚又睡不好, 主子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他照旧去守在屋檐下, 以防里面有个什么动静。 刚在外面台阶上蹲下, 便听见门里传来的说话声。 阿兴掏了掏自己的招风耳, 歪着脑袋细听。 哟!他家主子也在里面。 阿兴双眼放光,欣慰不已。 就是要这样!不然以后小少爷都生了, 主子连人都留不住。 他打算等自己主子出来再给合计合计, 看看过段时间两人能不能住一个屋去。 都是正经夫夫,娃都有了, 分房就说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 阿兴就在外面等着。 结果一直等到熄灯, 也不见自家主子出来。 阿兴瞪着紧闭的门。好一会儿,里面都没动静了门也不见打开。 阿兴恍然:睡一个屋了? 他不就是今天不在,怎么就睡一个屋子了? 黑夜里, 阿兴激动得直搓手。 主子不会是主子! 看来他俩的事儿是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阿兴嘴角一咧, 心里哼着小曲儿,一步三跳地出了院门。 * 快过亥时,戚昔渐渐有了睡意。 燕戡见此把蜡烛熄灭, 给戚昔掖好被子,回到他今晚要睡的矮榻上。 细微的脚步声就在近处, 接着是窸窸窣窣掀被子的声音。等人睡到榻上,戚昔便听不见什么了。 但鼻尖有淡淡的墨香;脚踝好似烧灼, 仿佛依旧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燕戡的影子无处不在。 戚昔侧对着床里侧。 月辉过窗入室, 落下银沙一样的光。他看着墙壁上模糊的影子,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滑动。 燕戡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有些不习惯,连困意都少了几分。 戚昔克制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与床隔了一扇屏风的矮榻上,燕戡双手枕在后脑勺,身上搭着被角,一双长腿一曲一伸,睁着双眼盯着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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