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点头:“燕戡呢?” “还在北边,那边好几个村子人没撤下来,将军带着人在疏通下山的路。” 戚昔:“你们这是去哪儿?” “县衙人手不够,将军让我们帮忙。” 戚昔点点头,远望着那被水流冲得有纵横深沟的泥土还有倒伏的庄稼,脚步一转,往府上去。 到了宅子里,戚昔径直往厨房。 招呼厨子快些做几笼大馒头,自己也绕着灶台帮忙。 东西都是现成的,不过半个时辰,戚昔将这些个大馒头撞进干净的布袋。上面裹上一层油纸,再拎上一盒子的咸菜,牵着燕戡玄风往北边去。 北边地势高,多山多草。这几年控制树木的砍伐,紧急时刻也算有了用处。 路曾今修过,只稍稍有些打滑。虽湿漉漉的,但比东边雨水没过腿的路好走得多。 戚昔一路牵着马儿往北,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人影。 昨儿个他好好洗刷了一通的燕戡现在也在人群中。身上泥泞不堪。 一段好生生的山路被上头冲下来的石头泥土堵了去,现在已经清理到了一半。 另一端看不见人,也不知道那在山上的村子如何了。 戚昔松开马儿,走到燕戡身后。他抓住男人手中的铲子。 燕戡看来,脸上也是泥点子。 戚昔用干净的袖子给他擦了擦:“我带了馒头咸菜来,洗洗手,让大家先吃点东西。” 燕戡眸光一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一身利落黑衣,高马尾的人。 “好。” “都停下洗手,吃完了再干!” “是!”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大家伙接二连三地喊起来:“谢谢夫人!” “谢夫人!” 戚昔催促:“快吃,不然凉了。” * 戚昔跟在燕戡身后,给他拿了馒头对半开,中间夹了咸菜递过去。 看他狼吞虎咽几下吃完,又递了两个。 燕戡垫了肚子,速度才慢了下来。 “山上如何了?” “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得开了才知道。” 戚昔轻叹:“也是我忘了,没提醒到。” 燕戡:“不要乱想。” 戚昔将手中的伞倾斜了几分,挡住跟前飘来的细雨,也挡了其他人的视线。 他将燕戡的湿发撩到后背,轻轻捏了捏,已经湿透了。 “还有弄多久?” “快了。” “夫郎送完东西就回去,这边不安全。” 戚昔没应,问:“其他地方呢?” “有人去了,放心。” 戚昔点头。 囫囵吃了东西,十几个兵将两大口袋的馒头吃得只剩半袋。又立马开始刨路。 戚昔放了玄风,自己在一旁守着。 下午,路通了。一群人小心翼翼往上走,戚昔牵着玄风,带着那剩下的半袋子馒头跟在后头。 上了山,林子茂密。倒不担心再度滑坡的事儿。 夏季的树木葱郁,雨水冲刷过树叶上的灰尘。叶片如碧玉,绿得发亮。 坡上有村庄,戚昔看前面的人停下,牵着马儿上前。 绕开了人,戚昔见到眼前的一幕忽然顿步。 偏远村庄大家的日子都不怎么样,房子是泥巴混着石头做的。此刻那些低矮的房屋齐齐破碎,房梁落地,屋顶破了大口子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家具。 不是一座两座,是连片的倒塌。 戚昔喉中干涩。 燕戡沉了眸:“速速找人。” 戚昔当即松了缰绳,与燕戡一同跑出去。“有人吗?” “有没有人?” 大家喊着,倒是在房子底下听到了窸窣的动静。几人合力抬走木头,刨开石块。 是只大狗。 戚昔一连跟着燕戡找了几个屋子,不见一人。他动了动夹杂着泥沙的手指,提起的心放落。 “应当是躲起来了。” 燕戡拧眉:“找!” 众人在林中分散,戚昔看着那伤了腿奄奄一息被拎出来的大狗子。 燕戡偏头见了,蹲在黄狗跟前。 他伸手。 戚昔怕他被咬一口,立马拿了伞挡在大狗嘴前。 索性它没反抗,燕戡摸了摸它身上。 “只腿受伤。” “可要?” 戚昔低笑着摇头。他说燕戡怎么蹲下来摸这狗,原来当是自己盯着它看得过于久了。 “它有主人。” “大黄!”小孩哭唧唧的声音传来,戚昔拉着燕戡站起往后退了两步。 奄奄一息的大狗立马摇动尾巴,它试图起来,可惜身上有伤,动弹不得。 小孩看了嗷嗷哭。 慢慢的,林子里又有人搀扶着出来。有老有少,身上干爽,看着没怎么受罪。 “将军!西高土村无一人伤亡。” “将军。”村中老人走到燕戡跟前。 “山上屋子都坏了,路打通了,先下山吧。” 这雨还在下,山上总归待着不安全。 “大黄!呜呜……大黄!” “栓子,哭什么。” 燕戡示意将士中的其中一人,那将士点点头,走到狗子跟前看了看。 他立马动手找了树枝削平,又接过旁人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布条将大黄狗的腿固定好。 是个会医的。 戚昔将馒头拿出来,小孩分了一个,立马用来喂狗。 大狗也吃,一口半个。还有求生欲。 村长看着眼皮子一跳,怕燕戡责怪说他们浪费粮食,忙小心道:“我们能躲起来也多亏了它。” “要不是栓子的大黄狗晚上不停地叫,我们睡死过去也压塌在这房子底下。” 说着村长的眼眶也红了。 虽说房子破吧,但好歹也是他们的容身之处。当晚顾着逃命,屋子里的家当也泡坏了。 “那就带上,走。” “保不住什么时候路又被堵住了。” 村长立马点头,招呼村里的人。 山路不好走,村中老少走到中间,前后是强壮的兵将。 还没下山,就看见山脚聚集了不少人。 有斜沙城的守城将,但大多是村民。虽说是夏天,但淋了雨,这些体弱的百姓容易生病。 燕戡让他们回去,自己落在后头。 阿兴:“主子。” 燕戡接过头顶的伞,握住身边人有些冰凉的手。 “如何?” “西城门外就一个虎啸村,村子里没出什么事儿。北地山上几个村子房屋倒塌过半,没有死亡,不过有十几人受伤。都先送走了。” 戚昔隔着伞面滴落的雨看向前方。 在斜沙城,东边南边的村人还好,像住在山地这些土地贫瘠地方的人日子更难过。 都长得瘦,腰背被日子压得佝偻。小孩头大身子小,老人瘦得皮包骨。青壮年不多。 “前些年是南边水灾,现在轮到北边了。” 好在外面的事端解决了,不然有得乱。 回去也是步行,燕戡的马让给走不动路的小孩坐上去了,有人牵着。 戚昔就跟着燕戡一直在后头,慢慢走。 来的时候担心人,不觉得这路难走,现在跟在燕戡身边再回来,腿上泛酸。 脚底被水泡了大半天的鞋子里,脚掌冰凉。 戚昔打了个喷嚏,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他偏头笑笑。 燕戡指腹擦过他的脸,触感微微粗糙。但温度正好,让他贪恋。 大半年不着家,还是会想的。 “还笑。累不累?” 戚昔喉咙微痒,他握紧燕戡的手,知道这是情况不好了。晚上多半要生病。 “不累。”戚昔忍着咳,声音微紧。 回到城里,县衙的人立马将村民带去安顿。 瞧见谄媚着一张脸跑来的知县,燕戡只当没看见,拉着戚昔回府。 被按在凳子上坐下,戚昔的脚踝被燕戡握住。 他动了动,手按在燕戡肩膀。 “我自己来。” “老夫老妻了,我不嫌弃。” 戚昔抿唇,看着男人湿润的头发:“不是怕你嫌弃。” “你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将头发擦干。” “不急。” 戚昔手指抵住他额头:“快去,我担心。” 燕戡蹲在他跟前,抬头,双眼专注戚昔。“那夫郎不知道我也会担心。” “下着雨,你跑来……” 戚昔捂住他的嘴巴,匆匆起来到了衣柜前给人找出衣服,一下扔在燕戡身上。 “换完了再说教。” 燕戡轻笑:“好好好。” 这边换好了衣服,又喝了几杯热茶。戚昔吸了吸鼻子,想着应该还好。 燕戡过来,递给戚昔一碗姜汤。自己捧着一碗,并排与他坐着。 戚昔问:“还要忙吗?” “该做的做了,余下的事儿交给旁人。” “嗯。”戚昔被姜汤辣得皱了皱眉。 燕戡偏头,湿发擦过戚昔脸颊,微凉。 “不好喝?” “姜汤哪有好喝的。” 燕戡就看着戚昔笑,笑得戚昔不自在往边上挪动。燕戡一口闷完姜汤,将人拉回来,手臂箍住。 他身上浓浓的姜味儿,戚昔窝在他身上,安适不已。 “谢谢夫郎。” 戚昔看着肩上的大脑袋:“不是我,是那些生活在斜沙城久了的农人提醒。” 燕戡看着面前浓密的长睫,凑上去贴了一下戚昔的脸:“夫郎也出了力,接下这一句谢谢也可以。” 戚昔笑了一声,唇角微微翘起。 “好,不用谢。” 雨后又下了两天,不过都不及之前的大。 好在之后就停了。 地里的雨水蓄到东边沼泽地那一块儿,汇聚成了一个大湖,水渠里的水也是满满当当的。 今年不缺水,倒因为水让快要收获的庄稼涝了好些天。 庄稼减产是一定的,但是不知到底要少多少。 北地连片暴雨,不只是斜沙城,还有旁边几个府州都有。 斜沙城还好,大家反应及时,多是房子倒塌。 旁边几个地方却出现了人员失踪或者死亡。 房屋倒塌,粮食冲毁。 受灾人口数万,朝廷只能拨款赈灾。 不过这事儿燕戡就不插手,而是交给朝廷其他官员来做。 戚昔也总算能安心拉着燕戡窝在家里,带带娃,看看账本。 乌云退去,又是晴好天气。 地方上组织重建工作,燕戡也不去凑这个热闹。 他在家遛娃,顺带勾着又开始在铺子里忙着不管他的戚昔道:“夫郎可想去看看我新打下来的地方?” “草原?” “嗯。” 戚昔眼中微亮:“正好韭菜花开了,店里用得上。” 燕戡无奈往戚昔肩膀上一栽:“好好好,去采韭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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