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杂就打杂吧! 朱露莎乐了,她觉得姑姑还是在帮自己的,如果宋知时是替补,那两人基本没有同台演出的机会了。 宋知时回过神做出一副“故作坚强”的表情:“行,只要团里肯收我,我做什么都行。” “噗哧——”朱露莎嘲弄地看了宋知时一眼。 宋知时则“装模作样”地回瞪了过去。 其实朱芳婕这番话,倒是真的为宋知时着想,她毕竟只是一个舞蹈队队长,真要是有人拿宋知时的家庭背景做文章,她不一定扛得住,索性先把他边缘化,也算一种保护吧。 如此处理,这下连李逢春都挑不出什么刺来了,毕竟等人真的进队了,怎么安排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嘛。 朱芳婕问:“还有谁不服气的?” 底下针落无声,无论是真服气还是假服从,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李逢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众人都各回各家了。 宋志明回到村里,夜色已经深了。 他们所在的公社还没有通电,更别说有路灯了,在摔了好几次终于摸黑到老宅的时候,宋志明已经满肚子怨气了。 宋志明的爷爷宋清涟是宋老太爷妾室所生,按照前朝律法,嫡庶家产是均分的。可惜宋清涟是个不事生产的,还喜欢赌·博,娶了个头牌回来,也是个爱花钱的主,两个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快就把家业败光了。 跟宋清荣这一支人丁稀少不同,宋清涟夫妇共育有五子两女,看在为宋家开枝散叶的份上,只要他们上门借钱,在不太过分的情况下,宋清荣都会借。 宋家落败以后,宋清涟一家也失去了经济来源,索性他们能生,五个儿子又生了很多孙子孙女,总算是把这摇摇欲坠的家给撑了起来。 现在宋家还没分家,宋清涟夫妇跟五个儿子儿媳还有孙辈们,一家几十口人挤在几口破窑洞里。 宋志明就是宋老大家的长子。 从繁华的城里再度回到这个逼仄的小屋,跟七八个堂兄弟挤在一起,宋志明简直烦透了。 宋志明他娘见儿子回来,赶紧把人拉到灶台边,把晚上省下来的饭菜递给他,关切地问:“你咋一个人回来嘛?皎皎呢,没带她来家咥饭呐?” 宋志明闷头扒了两口早已坨了的凉面,头也不抬地说:“咥饭?吃啥?这一堆残羹冷炙吗?” “她留城里了。” 何皎皎,宋母嫡亲姐妹的女儿。两人虽然一母同胞,但对方嫁给了她们村生产队队长,而她则被嫁到了兄弟又多家里又贫苦的宋家。两姐妹的人生际遇,自此天差地别。 “那她选上了麽?” “额咋知道嘛!” “你咋回肆么?你个闷怂,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晓得问一哈?吃吃吃,就知道吃。”宋母一个人坐到柴火堆边上生着闷气。 宋志明有些不耐烦,接触到城市生活的他,自认已经跟村里这群泥腿子不一样了:“问了有啥用嘛?她进了跟额有啥关系嘛。” 宋母没好气道:“额让你送你表妹来去,就是想让你保护她的安全,也是想让你在你姨夫面前表现表现,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作,也省得你整天待在家里。” “安排工作?”宋志明冷哼一声:“她爹能给我安排什么?计分员?仓库管理员?” “额的爷呀!你小子现在连生产队的工作都看不上咧?行,老娘看你能找到什么工作。”说完宋母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宋志明气得想骂人,白天拱火输了不说,何皎皎作为表妹也根本不帮他。之后见识了市政府的气派,以及文工团演员的福利待遇薪资,城市生活的舒适和农村路灯都没有的窘迫,此刻的他感觉内心好像冒出来一团火来,烧得全身发热,头脑发晕。 吃过晚饭,宋志明蹑手蹑脚地跑回房里,在一阵阵起此彼伏的鼾声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躺下以后,宋志明满脑子都是白日的见闻。 要是自己能进入文工团那该多好……
第17章 聚餐 闲杂人等散了以后,宋知时拿到了工作证明,接下来他有三天的时间休息,可以整理行李搬到文工团的宿舍。 下午四点,他紧赶慢赶攀上了最后一辆去扶岐的大巴车。 再摇摇晃晃一个半小时加上半小时牛车以后,傍晚六点多,颠散架的宋知时终于回到了家属院。 河洛的夏日很漫长,六点多太阳还在天空中挂着,宋知时又累又困又渴,此刻只想赶紧找到自己的床休息一下。 只是奇怪,往日喧闹的家属院,今天居然格外安静。 走到自家小院门口时,宋知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小院的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里面好像有重重叠叠的人影在走动,宋知时大惊,直接上手“哗啦”一下推开了门。 只见一群穿着军装的战士们正腰背挺直地坐在他家小院里,把本来就不大点地儿撑得满满当当。 宋知时就这么呆呆地愣在门口,与他们面面相觑。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刘秀梅已经热情迎了上来: “小宋,你回来啦,快入座吧,马上开饭啦!” “啊,好好。”宋知时如梦初醒,迎着一双双鹰隼般的视线,同手同脚地走进人堆里。 正不知道坐哪里时,正在室内待客的顾淮出来了。 今天顾淮难得没有穿那件军装,而是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灰色背心勾勒出一身紧实的肌肉轮廓,顾淮又在外面罩着一条白衬衫,袖子被他高高挽起到手肘,看着没有了以往的严肃,反多倒多了几分青春气息。 看见顾淮,宋知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乳燕投林般向他小跑过去。 宋知时偷偷问他:“怎么来了多人?” 而且桌上还那么老多菜,我的老天,这得花多少钱啊? 顾淮见宋知时一脸菜色,还以为他嫌弃自己的战友,丝毫没想到宋知时仅仅是心疼钱,赶紧把人拉到了一边。 “人是你邀请的,今天不许闹脾气。” 闹脾气? 我什么时候闹脾气了? 宋知时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最终也没犟嘴。 “这些菜是你买的?找范师傅?” “不是,你邀请大家来家里吃排骨,整个大院都传遍了,跟我关系好的都来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吧,其他菜都是他们带的。”顾淮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轻松的笑意。 他不是个喜欢人情往来的人,但是即将要离开生活了八年的部队,即便冷硬如他,心中还是非常不舍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没想到宋知时竟然会注意到这一点,还提出举办个欢送会,让大家一起聚一聚,顾淮现在还不知该如何感谢对方。 他想自己是真的误会宋知时了,这孩子虽然心高气傲,却也是个知冷暖懂感恩的,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只能归属于当时的他还没真的长大。 宋知时看着院子里挤满的两桌人,他家室内还有一桌。至于顾淮那张小行军床,早就被收起来了。 关系好的才来的…… 还好他没让整个部队都来…… 心里这么想着,但从顾淮轻快的语调中,宋知时还是能感受到他此刻心情愉悦。 这样的顾淮很鲜活,也很……少见。 鬼使神差的,宋知时心里就冒出了这样两个词汇。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夫夫”俩挽回点名声。 顾淮留意到他脸上疲惫和倦怠,心里一紧,把人揽到了身边:“不用,你跟我过来坐就行了。” 宋知时个子不高,很大程度是因为发育期间颠沛流离,吃不好睡不好的缘故,他自己也知道,但始终觉得自己还可以往上窜一窜。 由于顾淮刚刚的动作,两个人头一次靠这么近,近到宋知时都能闻见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宋知时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才将将到顾淮的肩膀,他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干净整洁的下巴,连根胡茬都没有,再往下就是宽大的喉结…… 宋知时被顾淮这么强势地搂着,突然感觉到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想逃离,却被那双大手箍得更紧了。 顾淮把宋知时带到柳福清和赵远书面前,向他二人介绍:“柳团长赵政委,他就是宋知时。” 宋知时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柳团长好,赵政委好。” 柳团长柳福清是从前线退下来到河洛这边的,本人是个冷硬十足的铁血中年汉子,个子不高但眉目冷冽,哪怕只是坐着也气势十足。 他闻言抬了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声名狼藉”二世祖,嗯,长得倒不错,站在一群黑皮战士们当中,就像变蛋里混了个白煮蛋似的。 怪招人稀罕的,柳福清别扭地想。 但他到底是记恨顾淮擅自转业这件事,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嗯——” 赵政委赵远书是省城派下来的,为人更儒雅,像个饱读诗书的大家公子,很像宋知时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人,因此宋知时对他好感倍增。 赵远书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拉着宋知时就是唠家常:“哎呀,你就是小宋啊,常听顾淮提起你。” 宋知时飞快地瞄了顾淮一眼,然后垂下脑袋。心想顾淮还能常常在外面提起自己,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了,毕竟以前他什么熊样自己也知道。 “来来来,坐吧。” 宋知时被赵远书拉着坐到了他的右手边,他的左手边是柳福清,柳福清的左手边才是顾淮。 宋知时本来还想第一时间跟顾淮分享进文工团的喜悦,这下中间隔了两个人倒是不方便说了。 柳福清宣布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 一道高亢的嗓音响起:“起立——” 屋内屋外所有战士整齐划一地站起来。 宋知时吓得一抖,险些筷子都掉了。 “团结就是力量,唱——”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 一首嘹亮的军歌在逼仄的小院里响起,歌声悠远却充满力量,随着夏日的晚风萦绕在小院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第18章 情敌 宋知时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们,他们不但是军人,也是家人的骄傲,更是这个时代荣誉的缩影,他们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激情,部队就是他们挥洒热血青春的地方。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顾淮,对方虽然跟他一样在原地坐着,但嘴唇轻轻张阖,似乎在跟着一起唱。 夕阳给顾淮高挺的鼻梁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冷硬的五官瞬间变得柔和,他的眼里似悲似喜,又带着无尽的怀念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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