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时点了点头,现在的他哪还有什么贵重物品,身家性命全系在顾淮一人身上。 等东西全部整顿好,宋知时再度看了一眼这个小院子,虽然只住了短短小半年,但这里是他跟顾淮重新开始的地方。 可惜他那台德国造的相机留在了宋宅,不然倒是可以跟顾淮在这里拍照留念,但愿以后还有机会可以过来吧。 临走之前,宋知时还是找到范国威买了他心心念念的雪花膏和麦乳精,又买了一块蜂花檀肥皂和一盒蛤蜊油,这点东西花了他十五块钱呢,等于还没开始赚钱,手里的零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其实宋知时想买的东西还不少,可是物资实在太匮乏了,有些东西范国威也是有心无力。 下午,顾淮不知道从哪里借到了一辆军用卡车,装上两人为数不多的家当朝着陕甘煤矿所在的商阳县驶去。 后世几大全国闻名的煤都之一的商阳县,现在还属于河洛市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它跟扶岐县属于一南一北,由于发掘出了丰富的煤矿资源,近几年县里人口开始增长,经济水平不比市里差,最重要的是商阳县还是顾淮的老家。 顾淮他会想回家吗?如果他回去了,自己该怎么办?昏昏欲睡的宋知时这样想到。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两人终于到达了商阳县最大的矿场——陕甘煤矿。 顾淮出示了通行证和介绍信,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家属区。 跟部队家属院家家户户都是小院子不同,陕甘煤矿上下共有几千名工人,加上家属就有几万人,所以一律住的是筒子楼,四层楼的高度,一层差不多有五到六户,共用一个厕所。 由于空间狭小,家家户户都把灶台搭在走廊里,因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烟味,楼道里堆满了木材和煤球等杂物,仅有的几个通风窗口还晾晒着衣服。 其卫生环境可见一斑。 跟前世一样,顾淮分到的房子在一楼最边上,大约四十平左右,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客厅的左右边各一个房间,一眼就能看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总得来说起码是水泥地了,宋知时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两年多,所以对左邻右舍都比较了解。其实筒子楼每一层都有一个大户型,大概六十平的样子,不但是三室一厅,还有厨房和卫生间,专门分配给高级工、工会主任之类的家属居住。 不知道顾淮是不是又发挥了什么舍己为人的精神,反正他们只分到了最普通的户型。 这种户型要是碰上家里孩子多的,两个房间根本住不下,孩子们只能挤客厅。不过对于他俩来说,两个房间就绰绰有余了。 宋知时甚至还想过把两张床并在一起,这样多余的空房可以用来做顾淮的书房,他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以后要跟人讨论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空间。 宋知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他看出顾淮明显有了迟疑,最后还是拒绝了。 行吧,那就各住各的吧。 顾淮有了自己的房间,这张小行军床就不够住了,在宋知时的强烈建议下,两个人准备去附近找个木工再打一张床。 不过今天天色已晚,只能过几天再说了。 顾淮承担了搬家具的大部分劳动,宋知时也不好歇着,头上系了条毛巾就开始埋头干活。 正当他与房间死角做斗争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你好。” 宋知时跟顾淮同时向门口看去,一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的男人正端着一个碗站在大门口。 男人皮肤很白,白到几乎没什么血色,五官倒是很秀气,看着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 男人开口道:“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吧,我是住隔壁的,我叫姚思雨。” 宋知时记得前世邻居里没这号人,他家隔壁是个非常不讲理的老太太,但这位肯定比那个小老太太好相处,宋知时立刻高兴地迎上去:“你好,我们是新来的,我叫宋知时,他叫顾淮。” 说完,宋知时眼巴巴地看向姚思雨手里的碗:“这是……” “这是家里做的线线辣子,配上白面馍馍就能吃,我想你们今天忙了一天应该还没功夫做饭吧。”说完,姚思雨把碗递给宋知时。 “哎呀,谢谢谢谢,这怎么好意思……呢?”宋知时下意识地看向顾淮,顾淮没有动作,他也不敢贸然收下。 在不知不觉间,在宋知时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隐隐养成了以顾淮为主的习惯。 姚思雨看出当家作主的并非眼前这个少年人,而是身后高大的男人,很有分寸的把碗放在了门口的三斗柜上。 他说话依旧温和,没有半分责怪:“我没有恶意,我男人叫刘志毅,是第五分队掘井队的放炮员……那个,我先回去了。” “嗯嗯,谢谢你。”宋知时讷讷地点了点头,把姚思雨,刘志毅两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等等,男人,他男人?! 是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宋知时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淮,顾淮点了点头,示意他想的没错。 宋知时已经忍不住内心的八卦之魂了,额的爷啊,这是他重生以后遇见的第一对跟他情况一样的人! 姚思雨回了家,迎头碰上了刚从食堂回来的刘志毅。 刘志毅看了眼他的双手,空的。 “碗呢?” “人家刚来,总要有盛东西的物什。” 两人说着话就回自己家去了。 刘志毅看姚思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不高兴?跟你男人说说,谁欺负你了?” 姚思雨摇了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隔壁跟我想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姚思雨不欲多说,直接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刘志毅不解地摸了摸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但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嬉皮笑脸地贴了上去:“媳妇,我来帮你呗!” 姚思雨无奈道:“一边去,我自己来就行。” 刘志毅双手作投降状,赶紧出了厨房。 另一边,顾淮跟宋知时对着这碗菜正面面相觑。 半晌,顾淮才先吃了一口,然后再对宋知时说:“吃吧!” 宋知时不知道为什么从到煤矿以后,顾淮就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他还以为是因为接手新工作过于紧张,准备饭后安慰一下对方。 谁知道刚吃完,顾淮就直接出门了,留他一个人在家里打扫卫生。 气得宋知时立刻把刚刚的话收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我爷爷工作的煤矿,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 煤矿实行三班制: 早7.30-15.00 中15.00-23.00 晚23.00-8.00 部门主要有 毛宣队 掘井队 采煤队 运输队(运煤) 通修队(整修巷道,矿井通风) 机电队(修理机械) 后勤仓库 党委—宣传科(贯彻党中央,市委的精神,现宣传党的政策) 工会(组织学习党的中心工作,保障工人的合法权益) 工资科 保卫科 ……
第20章 同事 在煤矿休整了一天,宋知时拉着自己仅剩不多的衣物去了文工团。 虽然文工团隶属于陕甘煤矿,但是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乡镇,所以两地相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文工团地盘并不大,从外表看就是个普通的机关单位,后面有一个大操场,操场边上矗着两栋宿舍,各三层,一栋男生一栋女生,虽然挨得很近,但没人敢私下偷偷谈恋爱。 其一是因为时代的特殊性,年轻的姑娘小伙儿大多腼腆,多说几句话,都会被人打趣。其二,文工团规矩严,男女关系看得很重,一旦被发现偷偷恋爱,基本就是退队处理。 舞蹈队尤甚,毕竟女孩子都是靠身材吃饭,一旦结婚生子就意味着身材走形,不想退也只得退,所以大家为了各自的前程,基本都无心恋爱。 舞蹈队这次一共招了三男七女,看看这数量就知道男女比例悬殊,加上之前就在队里的老人,现在一共有21个队员。 宿舍是六人一间,因此宋知时跟其他两个男生可以独享一个六人间。 但朱露莎就没那个好运了,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是朱队长的侄女,生怕被她揪出错处偷偷给自家姑姑告状,所以谁也不愿意同她一起住。加上一间宿舍正好住六个新人,于是六个姑娘一致对外,把朱露莎挤到了前辈宿舍。 说是前辈,其实也就比宋知时他们早进团不到一年,但她们也有自己的小团体,朱露莎这个性子,突然闯入她们当中,恐怕也讨不了好。 有人能治她,宋知时就放心了,他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几年,不愿意多生事端,朱露莎就是那个事端。 宋知时拿着行李来到宿舍门口,他的两个室友早就到了,正在打扫卫生。 宿舍是最普通的单开间,从墙上的白粉可以看出刚刷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粉尘味。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每张床的漆还掉得差不多了,不过木板倒是挺结实,床架上已经贴上了每个人的名字。 宋知时找到自己的床铺,是靠窗的还在上铺,是个好位置,床上铺着统一印有文工团字样的白床单军绿被子。 宋知时看两个室友没有说话的意思,暂时也就歇了打招呼的心思,他没有动自己的床铺,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衣柜,开始收拾衣物。 另一边,早早到宿舍的彭素涛跟周和平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彭素涛勇敢地站了出来,首先做了自我介绍。 “那啥,宋同志,我叫彭素涛,今年24岁,榆安县人。”榆安县也是河洛下辖的县城之一,只不过更偏远一些。 “我、我叫周和平,18岁,就咱们商阳人。”紧接着周和平也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末了,彭素涛还补充了一句:“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关照。” 自我介绍完,两个人的手心里都是汗。 自打那天宋知时的身世在文工团曝光以后,他俩就一直战战兢兢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生怕这位大少爷不好相处,未来的日子恐怕会难过。 宋知时自然看出来他俩的紧张,不过他也不急着解释,日久见人心,他相信相处久了两个室友自然不会怕他。 “我叫宋知时,今年20岁,我是……”话到嘴边,宋知时迟疑了半秒,他原本是省城人,但自从“嫁”给顾淮以后,户口迁到了扶岐,理论上来说,他不能再说自己是省城人了。 “我是扶岐县人。” 周和平年纪小,人也心直口快,听了宋知时这话不免好奇:“咦,你不是省城人嘛?”说完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知时的家庭成分,应该是在户籍上做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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