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地上三人死狗一般的模样,斟酌片刻,决定把狠话放得稍微谦逊一点: “就算十天零一个时辰,我也不会像你们这样!” 语罢扬长而去,留三人在原地暗叹他的天真。 南域地形过分开阔,站上高处便能纵观两方全局,连布置陷阱玩战术的余地都没有,因此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狂野的硬碰硬方式相互搏杀,看谁先撑不住。 第一日战罢,夏西楼尚能和虞渊一边啃瓜一边谈笑风生。 第三日时,二人吃瓜,讲究的夏西楼误用杀敌的刀切了西瓜,将其整个丢掉,重拿专门切水果的匕首切了一个。 第七日时,容肆加入,他们身上所有的兵刃都见了血,随便把刀洗洗继续切瓜。 第十日,他们全身已经没一处不脏污,便也不执着于洗刀,混着血汗照样吃得面不改色。 第十一日,西瓜没了,唯一有余力的容肆决定出走,把第三日时夏西楼丢掉的西瓜捡回来。 随后四天,大战愈演愈烈,榨干每个人最后一丝力气,也治愈了他们穷讲究瞎臭美的多年顽疾。他们顺势进入节能模式,以期能最快恢复体力,应付接下来的打斗。 又两日,战局愈烈,暮色四合,鸣金收兵。 前来驰援的林风致已入乡随俗,倒在地上啃雪。 一旁的容肆爬过来死死抱住他,语调悲戚: “阿致你别这样,这个不能吃的呀,想想你刚来时的骄傲,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向现实低头呢,你要是吃了,那我怎么办!” 林风致口干舌燥,拼命挣扎:“去去去,谁是你的阿致,咱俩有这么熟吗?” “疯子,吃吧吃吧,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大家都这样的。”虞渊鼓励道。 林风致也瞪他一眼:“你也是,别乱叫别人外号!” 待他抛弃尊严饮下一捧雪水后,虞渊桃花眼一眨,终于勾出一片潋滟的笑来: “我赌赢了。” 他抹了把脸,相当嘚瑟地直起身子,靠在雪堆上,不客气地指挥: “西瓜捶肩,阿肆捏腿,顺道泡壶茶,我要喝热的。” “就你毛病多!” 夏西楼迁怒地瞪了林风致一眼,他还以为此人是铁骨铮铮一条硬汉,谁料如此不济,不仅没撑到十天,连三天都撑不过,白让虞渊捡了便宜。 他正要爬过去给虞渊一顿猛捶,却听远天之上隆隆雷声响起,一艘硕大无匹的黑铁飞舟占据半边天幕,宛若太古凶兽咆哮风云,声音带得大地震颤,缓缓朝极北冰原驶来。 半空中的雪花被诡异音浪震碎,所有还能喘气的仙门弟子皆痛苦地捂住双耳,绷紧身子,心如擂鼓,直到巨型飞舟在魔域上方悬停,那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仍久久不散。 这是魔族一次赤.裸裸的震慑与示威。 “魔军的统帅来了,今后的形势可算愈发严峻了。” “这么大的飞舟,飞一次得烧不少灵石吧,从魔界一路驶来,怕是半壁江山都得烧没。你们说它会不会是快极北冰原了才被暗戳戳拿出来装一阵?” 两句话几乎同一时间出口,林风致不可置信地看着虞渊,眼中的凝重却一点点散去。 时隔多年,他依旧不理解青楼四冤清奇的脑回路,关键是,他还觉得颇有道理。 别不是被他们传染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0章 将帅至火烧三把 无边阴翳铺盖而下,飞舟开始破云巡弋,持续朝南域挺进,直到将所有人的影子吞噬,它才再次悬停。与此同时,魔族阵营爆发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明里暗里,无数双眼在关注着此地的情形。 “好胆!居然敢飞到仙盟地界内,真当我正道无人吗?八万!” 云州城内某个院落,毒仙季无澜翘着腿坐在八仙桌前,恶狠狠瞪着天边的魔族飞舟,气势如虹。 “无所谓,让它先飞一会儿,到时我会出手。” 与季无澜相对而坐的白衣仙君凤目微垂,面色凝重,盯着掌心镌刻彩色纹路的玉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慎重打出, “四饼。” “我胡了,交钱!” 季无澜眉开眼笑将面前玉牌全数推倒,但见昭明瞳孔震颤,俊颜失色,一把捞起桌上的宸光剑。白衣大袖凌风飘飘,他拍案而起: “魔界真是欺人太甚,不行,我一刻也忍不了了,这就去将飞舟打下来!” “别忘了重奕也在这城里头,哪里用的上你!”季无澜丝毫不上当,反手扯住昭明的衣袖,恶声恶气道, “今天不把牌钱给老娘吐出来,你哪都别想去!” “问我要钱?本尊出道三百多年来,还从没哪个能从我身上要走一块灵石,你知道为什么吗?” 昭明冷笑拔剑,内心却止不住发虚。 因为他身上的资产从来没超过一块灵石。 若季无澜执意要债,他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把宸光剑押给她了。 二人极限拉扯之间,飞舟就要离去,昭明挣脱不得,大喝一声“去”,便听铿然一声清响,宸光离手,雪亮剑光如游龙穿云,一息跨越三百里,转眼便追至魔族飞舟身前。 硕大飞舟上立刻亮起层层叠叠的防御法阵,飓风云气狂涌,造成灵流□□,顷刻湮灭宸光之辉。 此舟乃上任魔帝座驾,全力运转时就算渡劫期大能也要退避三舍,宸光剑与之相比,好似蜉蝣与象,哪怕倾尽全力去撼动,对方却连一点感觉也难有。 然而下一刻,被云气淹没的宸光剑爆发出煊赫白光,长剑荡起巨大虚影,对着飞舟轻轻挥下。 一剑西来寒芒绽,斩落三十三光天。 刹那间,星夜被光芒映照成煌日,飞舟阵法寸寸销蚀,四分五裂,冒着火星向下坠落。 交锋只有短暂一瞬,但下方弟子依旧看得心神震荡,热血沸腾,沉浸许久后才爆发出比魔族更响亮的喝彩声来。 士气大振,宸光剑飞回云州,自主归入鞘中。 昭明波澜不惊地摸起一张牌,归入牌阵后,终于微微一笑,露出市侩嘴脸: “自摸大四喜,季无澜,快交钱!” “谢、流、景!”季无澜从宸光飞离起便面色阴沉,闻言眼里火光涌动,恨不能手撕了昭明。 “经我仔细估算,魔界的这艘飞舟很值钱。” 昭明在她的瞪视下扭过脸,平静地呕出三升鲜血,这才回头继续道, “就算上面什么都没有,单砸了卖废铁也能把我卖成昆山首富。区区牌钱,不在话下!你先把欠我的钱给我,等我卖了它再还欠你的钱。” 季无澜面色狰狞,直接掀了牌桌,“当啷”声响,满地玉牌凌乱,在二人脚边跳跃: “我真是上辈子杀人害命,这辈子给你治病。三百年前的伤,上次在夜云崖的伤,还有这次又挨天谴留下的伤,伤上加伤,你的魂魄已经布满裂痕,若不是你修为强大,又有我毒仙圣手为你治疗,强令它们融合在一起,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老娘告诉过你多少次少动手少动手,你要是真那么想死早告诉我啊,我这就去配特效老鼠药药死你!” 昭明拿起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终于冲淡满口腥甜,语气轻松: “总不能示敌以弱。” “修真界除了你就没别人了吗,重奕还没死呢!” 昭明回头看她,月光下瞳眸凛冽,掷地有声: “他也是敌人。” “人未亲至,只消一个念头,宸光剑便能跨越百里斩落此舟。三百年不见,昭明尊者的实力较之当年,又强了数倍。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杰,人杰呐。” 距离南域不远的无名山脉,深谷高崖之间,凌零七与一身着战甲的高大魔将凌风而立,衣袍被爆炸余浪掀得鼓起,共看飞舟炸裂陨落之盛景。 凌零七庆幸自己不在舟上,同时悄悄打量身旁的同僚。自宸光剑斩落飞舟后他便满眼欣赏,止不住地拍手赞叹,让凌零七觉得此魔比自己还像个卧底。 他的目光并不隐晦,高大魔族很快扭头与他对视。 月光下,那魔整张脸被一条从右太阳穴一路延伸到左下巴的可怖伤疤盘踞。狰狞的陈年疤痕几乎将他脑袋切成两半,可见白骨,被黑暗环境一渲染,更教人见之生畏。 即使一路上看了许多眼,凌零七仍旧眼皮一跳,恨不得把小殿下的面具扒拉下来扣他脸上。 “你在疑惑我为什么会夸昭明?” 高大魔族率先开口,出人意料的,他声音沉缓,倒显得十分温和。 凌零七面上做出怯懦表情,但仍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还、还请赫离大人不吝赐教。” “因为昭明是个强大的对手。”赫离微笑时牵动伤疤,显得愈发狰狞丑陋, “想要战胜一个强大的敌人,就要做到既欣赏他,又藐视他。正视敌人的优点,敌人的强大,承认自己在某方面不如他,才能时刻警醒,保持进取之心,直到战胜他。” “说得好!”凌零七捧场。 赫离看了凌零七一眼,语气平静: “说来简单。可少有手下败将咽得下那口气,愿意承认对手确实比自己强。他们总爱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时运不济,对手使花招,一时疏忽等诸多原因,认为下次再碰上,自己一定能赢。这种人,连正视对手都做不到,一辈子都是失败者。” 凌零七继续维持这个身份的萌新人设:“那,咱也不能光欣赏啊。” 赫离道:“接下来我就要开始藐视他了。昭明此人,亦不过尔尔。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我魔界十大高手在雪原结阵伏击他,大战三天三夜,直杀得天地变色,山河崩摧,其余九大高手尽皆殒命,呵呵,最后还不是被我逃出升天。” 凌零七被他骄傲的语气迷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等等,你说你们十个是去干什么的?” 说好的藐视呢,怎么还是长他人志气,这魔究竟是哪头的?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吹嘘昭明有多厉害。而是想证明,昭明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就会无意中放跑敌人,他修为再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我要做的,就是给他制造问题,然后抓住那千载难逢的破绽,一举将其击垮。” 赫离摸了摸面上深刻的疤痕,目光渺远, “魔族进攻是外患,人间十四州防御大阵之分歧是内忧,云州天谴劈下,此番飞舟巡弋,他表现得越强势,就越证明其外强中干。纵我武力上不能战胜他,却可从别处添柴加火 摧毁他。” “我的第一把火,名为人祸。” 凌零七心底发寒:“云州人祸不是已经平了吗?” 赫离面对凌零七的发问,仰头大笑,露出森森白牙: “真正的人祸,其实还从未开始。凌零八,你知道你来魔族前线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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