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被绵软花瓣吞噬,他像个天真又残忍的孩童,在花间嬉戏,捉了一只又一只蝶,边扯翅膀嘴里边念叨着: “杀,不杀,杀,不杀……” 幕僚终是耐不住性子,上前打断: “小殿下,如今有资格角逐王位的就只有您,魔尊,还有小公主三方,帝尊将极北冰原魔族统帅之位交给了您,您迟早是众矢之的,最该做的就是依附帝尊,交好小公主,共同对付魔尊啊。” 最后一片代表不杀的蝶翼随着张开的五指飘飘然落下,小殿下微微叹了口气,继而迷惑道: “说得有理,可我干嘛要对付魔尊?那可是我表哥,血浓于水,骨肉至亲呐。” 幕僚心说这些年你杀得骨肉至亲还少吗?面上却喟然叹道: “帝王之路,总是无情,小殿下心中不忍,却不代表魔尊也会顾及亲情放过你。” “倒是没什么不忍,就是单纯的对付不了而已。” 小殿下耸了耸肩,直言不讳。对他来说,玩不过的表哥才是表哥,玩得过的都已经成了尸体, “大哥被抓后,老东西想以我为棋子,与段成璧斗得两败俱伤,可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如他的愿?魔军统帅之位我已经拒了。” 魔帝疑心病重,对子女更是残忍,大多子女心底都暗恨着他,但敢在未昀王宫如此不敬称呼魔帝的,也只有眼前这位。 幕僚听闻他竟拒绝统帅之位,恨铁不成钢道: “小殿下,您已深处漩涡之中,就算再如何示好示弱,魔尊和小公主亦不会放过你啊。您一路走来,隐忍蛰伏,暗中发展势力,屠戮血亲,今日天赐的良机,你怎可错过!难道你不想争一争这至尊之位吗?” “不想啊。”小殿下果断摇头,蹙眉问,“谁告诉你我杀他们是为了争魔帝之位的?” “那您……”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嘛,我杀那些兄弟姐妹,只是因为好玩。” 幕僚定定与那双过分纯粹坦荡的瞳眸对视,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致命错误。 他以为自己慧眼识珠,看穿小殿下是有大抱负的魔,表面忍辱负重,实则暗中参与争斗,搅乱魔界局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飞冲天。为此他加入对方阵营,多次为其出谋划策,得罪了不少魔。 可如今细想,却是当初看走了眼,这位小殿下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跟着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能有什么前途? 幕僚一阵心惊胆寒,已生出另投他人之心,找借口先行退下,却不防被小殿下喊住: “一加一等于几?” “二。”他下意识答。 “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落银芒闪过,幕僚只觉一阵颠簸旋转,静下来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躯壳缓缓倒下。 小殿下起身离开,边走边用自己雪白的衣袖擦干染血的匕首,无语凝噎: “都快把背叛的心思写脸上了,真当我看不出来?我是疯子又不是傻子。” “传我令,让凌零七来接替他的职位。” 一只炼狱紫蝶停栖在他肩头,声音轻灵: “可是小殿下,千面魔君已经死了。” “啊?我连他都杀了吗?”小殿下停下脚步,一脸错愕。 “并非是您,小殿下,千面魔君为魔族献身,死在了极北冰原的战场上。” “哦,那就让他双胞胎弟弟凌零八代替他,我记得有这个人吧?” “有。”紫蝶的声音有些犹豫,“但是小殿下,凌零八不是您的属下啊。” “管他呢,立刻安排他去极北冰原,代替殿下我走马上任。” “可您不是拒了统帅之位吗?” “是啊,只拒掉了一半,剩下一半老东西给段成璧,我们才斗得起来嘛。既然如此,我得想办法埋伏他一手。” “您才说了您对魔帝之位也不感兴趣的。” “但我对杀掉所有魔,很感兴趣。” “屠灭所有,并不现实。故而本君认为,棋盘厮杀,当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 云州仙盟临时驻地,一颗百年老松下,重奕双指拈棋,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淡淡道。 不时三五松子落于棋盘之上,静默无声,与他对弈的殊不知神色淡然,望着棋盘上胶着的战局,纵横交错的黑白二子,沉思良久,又将手中的白子放了回去,转而拈起另一颗作为诱饵,被黑子吞吃。 重奕皱眉:“围棋不是象戏,棋子并无士卒将相之分,该牺牲时,又有何差别?” 殊不知弯起一双狐狸眼,笑容文雅:“虽如此,但在下对这颗棋实在爱重,舍不得它就此牺牲。棋子无差,但对棋手来说,有些棋子只是棋子,有些却又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又有三两子逐次落下,殊不知双目微亮: “这局是在下输了。” 殊不知从须弥界脱身后,奉昭明尊者之令来云州城,与重奕道君对弈已十日有余。 往日在昆山上时,他懒怠四处走动,唯一可以下棋的对象便只有隔壁洞府的三师兄。 然而三师兄却是个天生的臭棋篓子,赢他实在容易,倒是如何不动声色输给他比较有挑战性。 这还是殊不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棋逢对手的感觉。 就在二人准备再下一局的同时,两只灵鸽扑棱着翅膀飞到殊不知手中,化作两张信纸。 殊不知展开第一张时,眉目淡然,似有所料。 及至看到第二封信,面上却布满疑惑之色。 “是凌零七?” 重奕感受到信纸上熟悉的灵气波动,撤了棋盘,问, “所为何事?” “第一封信告知我等,段成璧即将来极北冰原接任,此人非易与之辈,要我等务必小心。” “第二封呢?” “第二封信却是私事,不便告知。只是在下临时有事,需前往洛京一趟。”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我回来啦。
第169章 雪原战来势汹汹 哀风寂寂,冰川失语。浩瀚无垠的极北冰原之上,蓄势已久的第三次仙魔大战如弦张弓满,于数日后悍然爆发。 战旗竖起,厮杀不歇,黑压压的魔族军队大军压境,在四望苍白的原野上竖满密布又规整的黑,远远望去,魔军冲天煞气缭绕战场,如一柄一往无前的尖刀,势要将北原前线割开一道口子,蚕食内里富庶安宁的人间十四州。 苍穹之上浓云滚滚,载着仙盟联军的墨羽雕乘风而下,避开魔族穿刺而来的箭簇,悍不畏死朝下方冲杀,打乱魔军阵型。 天上符咒灵刃齐发,流星火雨坠地,砸出焦黑的深坑来。 面前是凶恶魔族,身后是故乡亲友,所有仙门弟子尽受仙盟号召,奔赴战场,寸土不让。 不时有利镞穿骨,宝刀断折,无数魔族人族被埋进雪里,再也醒不过来。 月苦霜白,深沉的夜色也被原上鲜血映成不祥的深红,一日激战终于有稍缓的趋势,收兵的号角吹响,虞渊卸下身上轻甲,从墨羽雕上直挺挺摔下,借着双方大军短暂的修整放空片刻。 他已不眠不休连续战了八日,此刻身心俱疲。 “哪个混蛋砸我!” 坠地之后,身下雪堆里传出一道暴躁含怒的嗓音。 虞渊听得有些耳熟,不确定道:“西瓜?” 夏西楼休憩被扰,犯起起床气来六亲不认: “两个选择,一个自己滚开,一个我把你踹开。” 虞渊翻了个身,仰躺雪地上,望着今夜阴沉晦暗的夜空,闭了闭眼,脑中依旧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画面,随口道: “懒得动,要不还是你把我踹开吧。” 夏西楼在战场上杀得一向疯,疯过之后哪里还有力气,否则也不会出言威胁。他还欲再说什么,飒飒风声响起,又一条人影砸在他们身上。二人呲牙怒喝: “可恶,哪个混蛋砸我俩!” “阿渊,还有西瓜,虽然修者皮糙肉厚摔不死,但我还是很感谢你们愿意接住我。咱们果然情比金坚,合该当一辈子好兄弟。唉,可惜我不是女子,不然我要是嫁给你俩,咱的关系肯定能再进一步,不过说起来父子之间倒是更加亲昵,可是我毕竟晚生了二十年,不过要是你们不介意……” 墨羽雕低空抛人后又俯冲而起,混蛋容肆横砸在二人身上,明明同样面色疲惫,一张嘴却仿佛独立于人体,继续滔滔不绝。 “我们没想接住你,只是躲不开。” 一动不动只能听容肆在耳边唠叨无异于一种酷刑,虞渊又重新焕发力气,连续咸鱼翻身,妄图滚远一点,夏西楼则倔强地把头埋进雪里,躲避魔音灌耳。 好在容肆说了片刻,终于觉得渴了,受伤的手在地上抓起一捧混着冰碴的雪,塞入口中。 这是第三次仙魔大战全面开始的第八天,亦是北原南域攻防战打响的第十五日。 极北冰原共有四域战线,东域剑屏山直插天际,罡风凛冽,不可攀缘;西域无回冰峡绵延万里,飞鸟不渡;北域灵流混乱,终年朔风雷暴;唯有南域地势开阔,无天险地势之便,易攻难守,因此承受魔族攻击次数最多,伤亡率也最高。 虞渊也抓起一捧雪水,放入嘴中含混地咀嚼。 “粗糙。” 头顶冷不防传来一道嫌弃的嗓音。 虞渊勉强动了动眼珠子,终于看清来人。那人身材颀长,同样着一身代表正道仙盟的轻铠,身后背一把标志性断刀,眉眼颇为英俊。此刻他抱着双臂,大大咧咧地吐槽, “我说青楼四冤,你们好歹也算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人物,虽说不是什么好名声吧,但也注意一下身份嘛。你们又不是没有储物符,储物符里又不是没有丹药灵髓,犯得着糙到刨雪吃吗,这被人踩来踩去的,多脏啊。” “林风致道友,你来南域多久了?” 虞渊将冰凉的雪水咽下,终于虚弱问道。 北域五仙之一的断刀仙林风致哼了一声,傲然道: “北域的魔族军队已被杀得溃不成军,我来驰援,今日刚到。” “十天!” 林风致话音刚落,雪地里的夏西楼忽然诈尸,眼珠猩红,声音沙哑,死死盯着林风致,快速道, “我赌他撑不过十天就会和我们一个德行,谁要输了谁就负责战后端茶倒水,揉肩捏腿。” “七天吧。”容肆接嘴。他从东域来南域驰援,也只撑了七天就成了如此接地气的模样。 虞渊结合魔族越来越凶的攻势,经过一番不怎么精密的推算后,自信竖起三根手指,参与无聊的打赌。 说完后三人继续于雪地安息。 林风致冷哼一声,时隔多年还是觉得这几个货很没眼看: “我在北域那么多年,经常和魔族打着打着就挨雷劈都守得住,南域的情况能坏过北域。且等着给林爷当小厮吧,别说十天,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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