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被保安拦下来要出门条吗?”梁泊言问,“能不能别出门背双肩包了,换一个行吗?你都三十多了,再这样会被当成程序员的。” 李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半天才说:“那是戏剧节送的。” 他变得很生气,因为梁泊言宁愿关心他的包,也不关心跟他喝咖啡的助理。他为此甚至自己加钱改了单人间,这新增的费用,戏剧节主办方都不给报销的。 他决定报复,去很多天,把各色人等约他的饭局都去个遍,把酒店房间升成总统套房,骄奢淫逸到极致,旅行箱都要换成rimowa的。 但就是不换双肩包,给梁泊言一点颜色看看。 但梁泊言终于还是关心了他,临走之前,梁泊言问起来:“你要去几天啊?” “五天。”李昭尽力让脸色不变,“有急事的话也能……” “你记得交电费。”梁泊言扬了扬手中的电费单,“今天贴在门上的,说再不交三天内停电。” 理论上没什么错,但这个回答让原本有着过高期待的李昭勃然大怒:“你怎么这么着急,非要用电做什么,没电就活不了了吗?” “……”梁泊言实在服了,“我在你家也就玩玩游戏看看电视啊,这不得用电啊,不然能干什么?” 他这个反问,确实问住了李昭,李昭却又非要反驳回去:“你为什么不去学习?” “……?”梁泊言不说话了,歪头看着李昭,用一种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的眼神。 他的头发一直没去剪,越来越长,做这个动作时,头发也如水一样倾泄下来,那双眸子在发丝之间闪烁,五官和脸型都尚未棱角分明,看着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辨。 李昭能感觉到,他好好放在胸腔内的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青年时的梁泊言,就像是一坛醉生梦死的酒,沉溺其中,用酒精燃烧着生命的迷狂;但此时有着少年外貌的梁泊言,仿佛轻盈精致的一场梦,什么都是最好的,好到他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琉璃易碎,不要相信。 “喂!”梁泊言对着空门喊,“门都不关啊?” 他只能穿着睡袍,从床上爬下来去关了门,李昭一走,他瞬间少了个可以调戏的对象。昨天用手机加回陈泽明的好友,陈泽明在香港那边还是记着他,问他过得如何,他拍了房间发给陈泽明看:“阿明你唔使担心啦,呢间房好大噶。我依家日日都几开心……” 但陈泽明还是不满。 “我记得你好中意弹酒吧的钢琴,”他点评说,“应该买架钢琴才衬你。” 梁泊言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说:“我都觉得,应该有架施坦威在这里。” 视频电话挂断,梁泊言闭着眼睛,在空气里做出手势,弹了一会儿没有声音的钢琴。 “妈的。”他骂了句脏话,“我一定是闲的无聊,装修都要让设计师留间书房。你觉得我是因为爱看书吗?” 哪像那个人,说着爱,也愿意花钱花时间,跑那么远来找他,好像真的爱他,却没有在意过,他到底需要些什么。人迹渺渺的空城里,李昭以为他需要水果蔬菜肉蛋奶,但他更喜欢那束毫无用处的花。 他打开手机里的弹琴APP,又找到那个私信他的好心人:“朋友,你的琴送出去了吗?我又想要了。” 那边回得也快,马上就回了两个字给他: “有病?”
第21章 路过的司机也不能放过 得知李昭特意找主办方升级了房间,柯以明很是受宠若惊。 “其实不需要的。”柯以明坐在商务专车的前排,“要不改成套间吧,李哥你也方便叫我,马上能到……” “我不想跟你住一个房间。”李昭拒绝道,但又觉得可能太过生硬,又多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听到了吗,我是同性恋。睡一个房间很不清白的,万一被别人误会我骚扰你,我怎么办。” “……那谢谢李哥。”柯以明无言以对。 专车司机素质就是高,哪怕听到了对话,也不发一言,继续平稳开车。 柯以明又想起昨天跟小朱姐的聊天。 小朱姐说,让他不要被李昭的痴情故事骗了。 “自认艺术家的人,总要选中一个无辜的人来当缪斯。”小朱说,“最好举世皆知,为他的故事同情哀悼。但你也是写过剧本的,你也知道,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而已。” 他将信将疑,又觉得小朱姐有些偏激:“怎么就不能是真的感情呢?” “我相信是真的啊。”小朱姐说,“不然谁受得了他这三天两头跑上海去。但男人嘛,心和生殖器是分开的,你都当他助理了,你观察一下他身边有没有新情况咯。” 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 他今天特意到门口等着给李昭提行李,看到李昭走出来,他慌忙跟上,还没走到电梯口,就听到后面的屋子里有个年轻的声音,让李昭关门,又听到跑到门边的声音,他不敢抬头,只是用余光极力去看。看到年轻的男孩,穿着睡袍,赤着脚,跑起来很轻快,将门关上。 他开始觉得小朱姐的话又有了那么点可信度。 他们男人本来可信度就不高,再加上男同的buff,就更低了。名声本来就差,只要不在酒店乱用花洒,不要在浴池开多人派对,就已经算得上优质男同。 这么一说,柯以明倒是想起另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李哥,我看你也不避讳性取向。”柯以明说,“那你是1还是0啊?” 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李昭差点扑到前面去。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李昭还是生气了。 柯以明发现还是冒犯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明显吗?”李昭问。 “……”柯以明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因为李昭这个说法,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指向,但是又似乎在让柯以明做选择。剧本里,存在潜台词这个东西,台词不能只有表面那一层意思,而此刻李昭的潜台词显然是,这么明显,你必须回答,而且不能回答错误。 柯以明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 司机师傅终于受不了了。 “小伙子,你是同性恋,是就是了,很了不起吗。你怎么还要人猜你是X人的还是被X的。不是叔叔说你,太不礼貌了。” 李昭这次,安静了快一分钟。 “对不起。”李昭首先道歉,“好像是有点心理扭曲。” 柯以明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口气只吐出来一半。 他忘记了,小朱姐的那句话也只说了一半。故事的魅力在于,它对于没有听过的人来说,不是陈词滥调,而是全新体验。而人是一种有好奇心的生物。 “你怎么了?”司机问李昭。 “我觉得我投入的时候,他随时可以抽离这段关系。”李昭说,“甚至不能说是关系,因为什么都没有说过,但这个人马上就能说,我们很熟吗?随时就可以在生活里消失。” 司机得出判断:“我以前在厂里的时候,跟我姘头就是这种关系。结果她突然给车间所有人都发了结婚请柬,我还随了两百。” “……”这下李昭沉默了。 “师傅您还挺大度哈。”柯以明干笑了两声。 “这就像你跟公司谈了半天,最后临门一脚没入职一样,一定有原因的。”司机师傅说,“你觉得她应该接受,应该确定,你觉得你付出了很多,她对不起你。但肯定有原因的。”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那老一套的哲理,一个巴掌拍不响,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反思一下自己也有问题。 但对于李昭来说,这种事情他固然思考过,也早就得出过结论。 对方不愿意确定一段关系,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像司机说的那样,仿佛没有入职的公司,要么是嫌待遇不够,要么觉得发展不够好。 又比如说,跟娱乐圈那些形形色色的明星相比,他在外貌上远远不及,跟那些动辄豪宅别墅的富人相比,他还在计较着这个项目能赚多少钱。 “我知道原因了,你们厂里一定没给你分房吧。”李昭突然说。 司机师傅说:“我好烦你们这些同性恋。” 李昭又一次被异性恋霸权歧视,感觉很受伤,下车以后问柯以明:“你能在APP上给他写评价吗?” 柯以明犹豫着:“我试试,应该是能的……要给他打差评吗?” 差评似乎不太好,毕竟司机师傅开车技术很好,一路平稳且快速,下车还给他们搬了行李。 “你跟租车公司的说,这个师傅特别好,希望以后我们用车都尽量派他。”李昭说,“他太不理解我们这类人感情有多艰难了,说话很伤人,我要多感化他。”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柯以明就感受到了打工的艰难。 如果不是李昭还残存着那么一点人性,他真的开始考虑什么时候不干了。 “你为什么会来当助理。”李昭突然想起来,“我看你简历上也有过作品。” “赚不到钱呗。”柯以明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都是一开始自认有才华,后来被甲方打击得根本不想写剧本了,说没有流行元素,没有甜宠,卖不出去。我好多同学都转行了。” 只有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看到招聘信息,马上发去了自己的简历,哪怕人家招的只是个助理,但能跟编剧工作室搭上边,他也觉得有希望,能从端茶倒水的工作里找到机会,重新回到自己喜欢的行业。 “我现在手里暂时没有活。”李昭想想,“你还有兴趣的话,回北京去找小朱,她那里经常很多网剧小项目缺人。但了解一下工作流程就行,也别参与太多了,这种东西会写疲的。” 柯以明竟有几分感动。 这个人如果不是男同,那该有多正常。 不对,这话说出来,就太性向歧视了。这个人如果是一个会闭嘴的男同,那该有多正常。
第22章 讲故事的好处 戏剧节要持续好几天,走在人来人往的小道上,随时能看到熟悉的面孔。也不是每件事都与戏剧本身有关,比如李昭突然就被困扰的男演员抓住,男演员正在纠结于到底要不要离婚,咨询了李昭半天的意见,一转头又去追着别人问。 李昭觉得很烦,跟柯以明说:“他又下不了决心要离婚,这种私人感情的事,到处跟人说干什么?” 柯以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不敢相信这话居然出自李昭之口。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不也到处说吗?” 咦,自己明明没有开口,怎么会把心声说出来了。 柯以明转身一看,原来说话的不是自己,是前几天刚打过照面的,李昭的师傅。 “邱老师。”李昭打招呼,“怎么过来不跟我说,早知道一起坐飞机过来。”
62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