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这话说得,这是人才吗?这是天才!” 明明没有喝酒,但李昭还是想吐,他甚至开始怀念陈启志,起码那人虽然也是四五十岁,但说的还能算是人话。 “我手里有个艺人,其实也对表演特别感兴趣,还一直说想演上李昭老师的戏。”酒到浓时,目的也开始明显起来。 李昭这边没有搭话,那边又在问:“李编这年纪,应该还没结婚吧?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认识很多漂亮姑娘。” “不用了。”李昭婉言谢绝,“我是同性恋。” 整个包房安静了快一分钟。 那人干笑一声,还想挽回场面:“没事,多大事啊,也正常。其实我也认识很多男模……” 李昭叹了口气,抬头就看到老师示意的眼神,充满了不赞成。 但老师也不是第一天不赞成,李昭理解他,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对同性恋充满偏见的。 “也不需要的。”李昭说,“我有喜欢了很久的男人。” 剩下一个小时,于是就这样变成了李昭的主场。他终于不用听那些互相吹嘘的言语,也不用将橙汁喝到饱腹。 终于散场时,柯以明说他太累了,替他开车。他便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也没看到柯以明的表情。 “老板,”柯以明开着车,“原来你不止跟我讲。” 他不再叫李哥,说得很轻,后面的车恰好一按喇叭,李昭骤然惊醒,迷迷糊糊地看向柯以明:“你刚说话了吗?” 柯以明说:“没有啊,街边上的人吧。” 李昭一抬头,发现车已经快到了。他指挥着柯以明将车开进去,下了车,正准备上楼,却发现柯以明跟着他。 “还有事吗?”李昭询问。 “后天要去参加戏剧节,明天中午的飞机。”柯以明说,“我帮您收拾一下行李。” 李昭说:“没必要,我不是残废,你也不是生活助理。” 他突然从心里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不是此刻,是从梁泊言乱开玩笑的时候就有的。 他想梁泊言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但却又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没有找他要一个解释。何其冷漠,像是随时能把李昭从生活里剔除出去。 这种感觉让李昭有着些许烦躁,要怪,除了怪梁泊言,自然就是怪面前的柯以明:“以后不要做这种献殷勤的事情。” 柯以明很明显愣了一秒,但反应迅速,马上答应。很自觉地将李昭送进电梯,便打车回家。 这才几天,就发现当时招聘自己的面试官提醒的绝非虚言,说大编剧人并不坏,就是脾气古怪,多捧着就好。 人坏不坏,柯以明并不知道,但后半句,现在已经领会到了。 柯以明突然又想起今天酒席上的话题,他拿出手机,衬着五光十色的夜景,发去了寻求八卦的信息: “朱姐,”他叫得亲热,“您知道李哥喜欢的人是谁吗?”
第19章 或许是过去听了太多梁幻的事情,又或许太久没有喝过酒,对酒精的耐受度变低,仅仅只是喝了点威士忌,梁泊言就坠入到深不见底的梦里。 但首先出现的不是梁幻,而是冉东。 就是许耀军描述的那场饭局上,坐着开服装店的梁幻、倒腾收音机彩电的倒爷,还有尚未辞职下海的冉东。 冉东难得来到香港,站在门口听他弹琴,一曲弹完,过来抱了抱他,说:“都长这么高了。” 他拿到了冉东递给他的礼物,到自己的房间里坐着,拆着那繁复的包装外壳,而冉东继续在跟梁幻说话。 “我前几天去计生办,交了计划生育的罚款。”冉东说。 “你是不是有病,你才一个孩子交什么罚款?”梁幻吞吐着香烟,喷在冉东的脸上。 “计生办的人也这么说,我说我支持基本国策,先提前交了,逼着他们收了钱。”冉东脸上带笑,“我总有一天会让泊言认祖归宗,写在我们冉家族谱上的。” “得了得了,你多给点钱比较实际,”梁幻说,“冉老板真有钱,人家香港人在深圳包二奶,你在香港养小三。” “钱不是问题。”冉东承诺道,“对了,我打算送刘主任一套别墅,可能买在俄亥俄州那边……” “又让我去?”梁幻问。 “那肯定不能写刘主任的名字啊。”冉东说,“钱我还是走老渠道转给你,由你这边代持。” “你可真信任我,总有一天我卷款跑了。”梁幻说。 “那怎么可能呢?”冉东的脸上又浮起那层笑容,“我们可是有个儿子,想当初还是你主动敬我酒的。” 梁幻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声音都高了几度:“James,你站那儿干什么?” 梁泊言慢吞吞走出来:“这个乐高太难了,不会拼。” “去叫阿姨教你。”梁幻说。 冉东没过一会儿便走了,梁幻转身回来,梁泊言仍然在拼乐高。 她从酒柜里挑了一瓶酒,开瓶之后,在桌边自斟自饮。自顾自地笑起来,重复了一遍:“我主动敬你酒的。” “James,过来。”她招呼梁泊言。 梁泊言想把东西归位了再过去,但他的速度显然不能让梁幻满意,一抬头,梁幻已经提着酒瓶,站到了他的面前。 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卡住他的脖子。猩红的液体灌进他的喉咙,坚硬的酒瓶撞击着牙齿,那是他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大半瓶的酒就这样喝了进去,他想要挣扎,但这似乎激怒了对方,女人抄起酒瓶,砸在了他的头上。 那个酒瓶厚且重,碎片从脸上划过,带上了血。他觉得头晕,向梁幻讲想要睡觉,梁幻只是看着他,没有反应。像一尊美丽而冰冷的玻璃雕像。 窗外的晴空之上, 有飞机驶过,从启德机场出发,飞过九龙城,飞过狮子山,离开维多利亚港,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就好像梁幻一样。 梁泊言醒了过来。 李昭正坐在床边,手里是那个威士忌酒瓶,瓶盖已经被拧开。 “看你睡成这样,还以为喝了多少。”李昭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结果看起来不到五毫升。” 原本他都已经打算好该怎么发火了,起码都要找到卖酒给梁泊言的老板大发雷霆,指责老板卖酒给未成年人,要求全额退款。再把梁泊言关进屋子锁起来,每天没酒喝没烟抽,只能吃最健康的蔬菜沙拉。 但酒瓶里的酒满得差点晃出来,梁泊言似乎只是略微沾了沾唇,就已经醉倒了过去。 “你以前酒量这么差吗?”李昭问,“我以为你一直是个酒鬼。” 梁泊言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脸上都是木的,眼神也有些涣散。李昭看着,忍不住往他脸上掐了一下。 梁泊言叫出声,将李昭的手拍了下来。 李昭这时候倒是敏锐:“心情不好?” “也没有,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梁泊言说,“李叔叔以前跟我说过,他进了调查组以后看资料,总觉得很蹊跷。” 冉东被捕之后,梁幻迅速就得到消息,不仅本人马上离开,其他手续也早就办好。恰好梁泊言还在内地,让她毫无阻滞。 李叔叔是这么说的:“要么她真的就这么聪明,打包跑路得这么快,要么就是,她早就预料到了那一天。本身这个案子就是突然接到材料齐全的匿名举报才启动的,甚至有可能……” 梁泊言现在想到了,李叔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可能性是什么。 最能拿出犯罪证据的人,不是任何侦察者或者受害者,而是犯罪者本人。 她一开始就想好了如何报复。
第20章 梁泊言的确想明白了一些事,但这对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帮助。 “如果照你推测的,你妈妈匿名举报,那她可以减刑。”李昭说。 “你疯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死人减刑?”梁泊言反问。 他又叹口气:“不过其实也是我猜的。” 那飘扬而下的尘埃,就像经年的时间一样,覆盖在了过去之上。只能隐约看清轮廓,却无法窥见细节。毕竟他并没有细致的工具,可以扫去那沉积多年的灰尘。 “草,那她留给我的遗产岂不是都是赃款?还好我没要。”梁泊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多少钱?”李昭对钱敏感,听到这个,只关心数字。 “你这么感兴趣?”梁泊言开玩笑,“我手写个遗嘱按指纹留给你,到时候你去拿。当初你爸爸为这个案子加班猝死的抚恤金太少了,给你补上。” “你当时已经给过我很多钱了。”李昭说,“当时你也这么说的。” 出了车祸之后,是梁泊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承担了李昭所有的医药费,钢板都要用最贵的材质。后来李昭问梁泊言多少钱,他也没有告知,让李昭自己好好准备考试,别管那么多。 因为这份大方的付出,和梁泊言对李昭那段时间里的照顾,李昭原谅了梁泊言跟那不知姓名的男人鬼混的过往。虽然想象过很多梁泊言跟那个陌生男人在门后做些什么,但他从来没有问过梁泊言。 有时候写剧本赶稿,需要一些音乐来放松,他会选择梁泊言的歌。梁泊言不是创作型歌手,但也在采访里讲,会参与歌曲的制作,希望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得到自己喜欢的歌。 听着梁泊言的歌,多是情歌,李昭一边听,一边就会想,也不知道这是梁泊言的哪段感情经历剪切拼凑出来的,主人公代入了ABCDEFG,就是不像他跟梁泊言。越想越生气,稿子也写不下去了,出门直奔机场,几小时就飞抵上海。 至于第二天要开的会,只能在梁泊言的书房里视频连线了。梁泊言时常说他有病,飞这么远过来也不理人,说完便出门见酒友,李昭顿时心酸不已,那时候又没多少朋友,便立刻打开博客,抒发一下感情。讲讲为某人千里飞行,对方却多么冷淡,连陌生网友都很同情。 “我明天要出去,去戏剧节。”李昭说话的时候带着点炫耀,“他们让我当创投的评委。” 梁泊言听不懂什么是创投,但李昭现在混得如鱼得水,他是知道的:“一路顺风,多要几个签名回来。” “和我那个助理去,叫柯以明,刚招聘的。”李昭强调,“现在太忙了,不花点钱请个人不行,每天都有人来骚扰。我让他定了两个单人间。” 梁泊言听的有些呆滞,本来就没睡醒,半天才反应过来李昭的潜台词是什么,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李昭皱眉。 “你要真是跟谁去乱滚了,我都高兴点。”梁泊言继续笑,“大哥,你看看你哪里像娱乐圈的人啊,你这样……你们搞宣传什么的,去过学校没?” 李昭不知道他这是在问什么:“去过。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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