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着脸,没有接话。 楚亭山知道自己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这种心性,但也绝对不是那种能为五斗米掉头哈腰的人:“傅秉明,我知道你不缺钱,所以,你不如拿着这双倍的钱找一个比我听话,比我好看的,咱俩都不至于这么闹心。” “我不要听话的。”我只要你。 后头这一句,他没能说出口。 他转眸,望着关星河。 昏暗的车里,男人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和那滴泪痣,显得尤为惹眼。 楚亭山也不躲闪他的凝视,正对上他那双阴郁的眼:“看清楚了吗?我是关星河,不是那个人。”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匕首,排着队,一把接一把的没入傅秉明的心脏。 钻心刺骨的疼。 他不是楚亭山。 即便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是楚亭山,却也依然舍不得放手。 蓦地,那双杏眼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沾湿了男人浓密的睫毛,汇聚成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滚落而下。 即使他迅疾的伸手抹掉了眼泪,却也还是被楚亭山给察觉了。 “你......你怎么又哭了?”原本还很不爽的楚亭山,见到傅秉明这副样子,忽然便慌了神。 md,真的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而男人也并不理睬他,转过脸去启动了引擎。 车子在大道上飞驰。 楚亭山原本以为会是往公寓去,但见车子一直是往反方向开的,就知道了并不是。 但也不敢问这是要去哪,只能乖乖的待在副驾上不动。 最终,车子在西郊的墓园外停下。 傅秉明带着他进了墓园,路过数不清的墓碑,最终在一座新砌的豪华大墓前停下。 墓碑上刻着爱子楚亭山之墓。 楚亭山看着眼前自己的坟墓,说实话,挺荒谬的,荒谬里还带着一点凄凉。 墓前还摆着他生前最爱喝的霞多丽还有炸鸡腿,像是前不久刚刚有人来祭拜过。 身边的傅秉明望着墓碑,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紧握双拳,抿着唇,眼里满是哀戚的盯着墓碑上楚亭山的黑白照。 没能忍住眼泪,也没能控制住情绪,弯着腰哭了个天昏地暗。 楚亭山没有见过傅秉明这么哭过。 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傅秉明搞哭,现在也算是见到了。 却没想到,死对头是在自己坟前哭的。 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咬了咬唇,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来默默递给了男人:“你......你别哭了。” 男人接过,从包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抹了抹眼泪。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虽然这已经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事情,但楚亭山还是想问。 傅秉明一边抽抽嗒嗒一边还再嘴硬:“谁会喜欢他......他又坏......又装......” 楚亭山忍不住憋笑:“你还是先把鼻涕擤擤再说话吧。” 男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泪腺,但再度抬眼见着墓碑上的照片时,眼泪又源源不断的从眼眶中滚落。 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是,老子是喜欢他,老子......是喜欢他,你说,谁都可以喜欢他,凭什么我不可以?” 他忽而转眸看着关星河,脸颊上满是泪痕,哭的实在是有些不体面:“凭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他......” 听着死对头在他的坟前表白,说实在的,楚亭山现在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没......没说你不能喜欢他。” “我和他斗了这么久,明明那天晚上他还那么嚣张要和我抢地皮,怎么现在就躺在这里了......”傅秉明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哽咽着,“他倒好,死的干脆,活着的人怎么办,我怎么办......不就是要那块破地皮嘛,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楚亭山,我认输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男人弓着腰,哭的让人心疼。 “如果,我没有和他抢那块破地皮,他现在就不会被孤零零的埋在这了吧。”眼泪随着重力淌至鼻尖,而后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楚亭山抿着唇,说自己完全没感触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震惊于死对头对自己这么浓烈的爱以外,他也不免觉得唏嘘。 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傅秉明,他伸手又缩手,犹豫了几个回合后,抚上了男人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我什么都不要了.......楚亭山,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今天夜里没有一颗星星,泼了墨般的夜空下,寂静无声的墓园里。 是哭的狼狈的傅秉明。 回去的路上,是楚亭山开的车。 他不放心让精神状态有待考察的傅秉明开车。 男人显然是哭累了,躺在副驾上闭着眼睡了过去。 到了公寓楼下,楚亭山也不知如何开口叫醒熟睡的男人。 闭着眼的傅秉明,浓密而又细长的睫毛暴露在楚亭山的眼前,那对剑眉,就连睡觉的时候,也紧紧的拧在一起。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楚亭山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男人的眉心。 想将他的愁思与不安都给抚平。 男人睡得并没有很沉,楚亭山这么一动,随即睁开了眼。 楚亭山也蓦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到了......上去再睡吧。” “嗯。”傅秉明的嗓子都哭的沙哑。 二人回到公寓,楚亭山洗了澡后出来,见傅秉明还坐在客厅里,膝上又摊着那本《唐诗鉴赏》,神情忧郁。 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他缓步走到男人跟前,顺手拿起了他膝上的书本。 白纸上印刷着的诗词便映入他的眼帘。 是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 楚亭山名字的由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诗。 原本见傅秉明总是看本书他便疑惑,这家伙也不是个文邹邹的人,怎么老抱着这本书啃。 今天他才知道。 他在看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第36章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是啊,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楚亭山的呢。 男人并没有张口,有些木讷的坐在沙发上,晦暗的眸缓缓望向窗外。 缄默不言。 客厅里安静的可以听见窗外微风经过留下的沙沙声。 楚亭山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默默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了傅秉明:“喏,七分烫的。” 男人保持着方才的坐姿,像个机器人一般垂眸接过了水杯,他也不喝,只握在手里。 “我也不知道。”他忽而开口。 “什么?”正欲去切点水果的楚亭山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男人慢慢吐出这句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杯壁上,“在他没有出车祸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原来是在喜欢他。” 从墓园回来后,傅秉明就像是把自己的魂魄也丢在了那儿。 楚亭山哪里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傅秉明,还是因为自己才失魂落魄的傅秉明。 他默默坐在傅秉明身边,安静的听男人说话。 听这么多年来,男人从不曾宣之于口的隐晦爱意。 “和楚亭山斗了很多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竟然会担心他要是输了会不会伤心,我会想着,今天这个商会他会不会来,他又会和我说什么,是不是又要叫我瘟神。”男人垂眸,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嘲,“我总想着,会有一天,我彻彻底底的赢了他,他就会乖乖的听我说句话……” 原本很是动情的楚亭山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这不可能,你赢不了他。” 红着鼻子的男人也被带偏了:“我怎么就赢不了他。” “你……”你哪次不都没赢。 楚亭山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再说他的嘴就要成大漏勺了:“那…那你喜欢他你还不让着点他。” 还每次都跳出来和他针尖对麦芒的。 “我让了,他不知道而已。”男人的眼眶发红,声音弱弱的还带着点委屈的口吻。 楚亭山抿着唇,抬眸望向男人。 傅秉明依旧皱着那双眉,似乎是因为刚才哭的太久,脸色也略显憔悴,红着眼睛和鼻子。 显得可怜兮兮的。 不得不承认,哭起来的傅秉明,还挺惹人怜爱的。 他望着男人,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怜惜之色,随即,很自然的伸手,抚上男人的眉心,将他眉间的哀与愁,痛与恨一一抚平。 “我想,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傅秉明也并不抗拒他的举动,将不知飘在何处的眸光最终飘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 “关星河。”男人忽而开口,“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叫楚亭山猝不及防,抚着男人眉心的手僵在空气之中。 “我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男人,说到这又哽咽了,“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至少不要这么快离开我。” 男人的语气和神色间满是乞求的意味。 楚亭山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料到傅秉明居然会这么害怕他离开。 他缓缓缩回了还僵在男人眉心间的手。 却被傅秉明误以为他这是想要离开自己的征兆,继而迅疾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红着眼紧紧抿着唇。 青面獠牙的瘟神忽然把自己最致命的伤口和弱点摊在他的面前,可怜的宛如一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 楚亭山怎么顶得住。 “我…我没有要离开你。” 他已经没法理智而又客观的让自己从关星河的角度出发去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是楚亭山。 这个故事里已死的男主角。 “真的吗?你不离开我?”傅秉明的眼中是快要溢出的泪。 握着男人的手不由得轻颤。 “我不离开。”楚亭山再度开口给出确定的答案,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 而傅秉明呢。 这个擅长流眼泪的大男人,再度的掉下了不值钱的眼泪,握着楚亭山的手缓缓松开了力道,狼狈的蜷缩着身子无声的落泪。 楚亭山看着他这副样子,急得坐立不安:“我都说我不走了你还哭什么。” 吸着鼻涕的男人抽噎着抬眸看他:“你放心……我可以翻倍…给你工资。” “……”楚亭山无语,敢情自己大发慈悲一回落在这家伙眼里就是在变相要加工资呗。 但最终也憋下了肚子里窝的火,主要是怕这个哭包哭一晚上。 到时候遭罪的是自己。 又哭了好一会的傅秉明终于再次平复住了情绪,去浴室冲了澡,在凌晨的时候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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