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些花草救回来。 想要以此来得到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好像把这些花草保护好了,关山海就能醒过来一样。 站在一旁的男人依然不是很能理解:“什么?” 想的有些出神的楚亭山也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实在是太没头没尾:“我姥爷生病了,前两天做了手术,还没脱离危险期,已经三天了,也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他开口解释着,那双桃花眼里覆上一层无力感,“对不起啊,我这两天没回公寓。” 他从地上缓缓起来,冷的唇色发白:“还有玉佩......我拿不出医药费,只能出此下策,对不起。” 这次他发誓,自己的态度是真的很诚恳,不是装的。 “你姥爷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有钱了为什么不和我要?”听完关星河的话,傅秉明眉眼间的怒意便平息了,转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心疼之色。 楚亭山冷的说话都有点颤抖:“我已经...欠你够多的了。” 男人也看得出来他冻的不轻,淋成这样再不去洗澡换衣服肯定是要发高烧的。 想到这,他便拧起了眉头:“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 楚亭山点点头,一步三个喷嚏的往厕所去。 直到楚亭山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雨势才有了渐小的意思。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发现傅秉明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彼时的傅秉明将锅里热腾腾的姜汤倒进了白瓷碗里。 他怕楚亭山发烧,便在厨房里找了几块姜给他熬了一碗姜汤。 只见男人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将姜汤掷在了饭桌上:“喝了姜汤快去吹头发。” “好。”楚亭山很听话的走上前去拿起白瓷碗一饮而尽,而后便默默又去吹头发了。 傅秉明收拾了一下厨房,便坐在客厅那张小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吹风机的杂音。 客厅的电视机柜上摆着好几张小孩的照片,应该是关星河小时候拍的,其中还有几张,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抱着他的照片。 应该就是关星河的姥爷。 他看的有些出神,眼里的神情复杂。 楚亭山迅速的吹干了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额前的碎发自然下垂遮住了一点他的那只右眼。他那张被雨水染成惨白色的脸渐渐有了一点血色,但还是咳嗽。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眸看他。 沙发太小,傅秉明的那双长腿多少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在哪个医院?” “啊?男人问的突然,楚亭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问我姥爷在哪个医院吗?他在人民医院。” “哪方面得了病?”傅秉明接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楚亭山感觉好像在被问诊:“肺部恶性肿瘤,已经切除了,但是术后一直没有清醒。” “既然是肿瘤的问题,还是转去苏禾吧。”苏禾是岚京乃至全国著名的肿瘤医院,楚亭山当然也想过带关山海去那治疗,但苏禾是中外合资的私人医院,价格昂贵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床位紧缺,没点权势地位单纯靠排号得排到明年去才能看上。 所以,楚亭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傅秉明看着他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 说实话,楚亭山头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薄,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谢谢”这两个字在嘴里蹦跶了大半天,就是蹦不出来。 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死要面子的咬着唇:“住院的开销和医疗费,到时候一起算到我欠你的账里吧。” 傅秉明听着他的话,那张紧绷的脸瞬即缓和不少,低眉浅浅勾了勾唇:“关星河。” 他叫着他的名字,声色低哑。 楚亭山的耳根一阵酥麻:“干...嘛...” “你不是说欠我欠的已经够多了,所以,就这样欠着吧。”男人说着,从沙发上缓缓起身,“我顺路,送你回医院。” 站在电视旁的楚亭山有些愣神的点点头。 坐在车上的时候,开着车的傅秉明戴着蓝牙耳机打了几个电话,就轻松安排好了转院的相关事宜。 楚亭山偏眸看着男人那张精致的侧脸,觉得有些恍惚。 他那短暂的三十年寿命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和傅秉明斗法,傅秉明的存在是他灿烂人生上的绊脚石。 可是现在的傅秉明,却是作为关星河的楚亭山,晦暗人生里难得一见的灿烂阳光。 这实在是太过割裂。 割裂的,让楚亭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傅秉明了。 对于死对头的成见,他一时半会的确是消不完,可要是谈有多恨傅秉明,那也的确是不至于。 甚至今天,他还有点愧疚。 男人红着眼睛质问自己为什么的时候,楚亭山的的确确是慌了神的。 他都怕这瘟神又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每次傅秉明一掉眼泪,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转着方向盘的男人用余光瞥见楚亭山一直盯着自己看。 “没有。”楚亭山闻言才将自己游走的思绪给重新抓了回来,“没有东西。”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傅秉明微微挑眉。 “我在想,傅氏和医院完全两个方向,你怎么顺路的?”楚亭山是懂怎么反客为主的。 “谁说我是要回傅氏了,我在医院那边办点事。”男人说着,声调都高了些许,似乎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更有气势。 殊不知是显得更加心虚了。 楚亭山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了,转眸看向窗外。 大雨已经停歇,盖在头上好几天的乌云也散开了,大道上的水泥地依然是湿润的,而道路两旁的绿植也挂满了水珠。 不过,天色已经渐渐有了放晴的架势,原本粘腻的空气在大雨后变得尤为清新干爽。 他将窗门按下,带着清新气味的凉风便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飘散在车里的每一个角落。 车子停在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门前,楚亭山解掉了绑在身上的安全带,默默开了车门:“那我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男人侧过脸来点了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 他看着关星河下了车,看着他渐渐远去直到消失的背影。 想起刚刚自己问关星河,自己是不是就那么的不重要的时候, 关星河说不是的。 他说不是的。 想到这里,傅秉明心里的那片苦海终于不再翻涌流动,止向了平静。 重新回到重症监护室外的楚亭山穿好了无菌衣进了监护室。 医生说关山海今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有在变好的趋势,已经可以不住在监护室里了,只是能不能醒来还得看造化。 不过,不用再待在重症监护室里,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坐在床沿,对着仍旧闭着眼的关山海说话:“今天下了好大一场雨,我把您种的那些花草都给挪进屋子里,还有啊,您种的那盆贴梗海棠已经开始长花苞了......” 说到这里,他的喉间便变得酸涩不已:“您真的......不想起来看看吗?” 不想电视剧里播的那样,病床上的患者会睁开眼睛握住主角的手,然后皆大欢喜。 关山海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病室里安静的只有检测仪器工作的声音。 楚亭山的哀哀的叹了口气,默默出了监护室。 夜里,他又是在医院睡的。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他就被傅秉明的电话给打醒了。 “苏禾已经派了救护车过来接病人,你准备一下。” 睡眼惺忪的楚亭山揉着眼:“这么快,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但其实他压根就不需要准备什么,只需要准备和关山海一起去苏禾就好了,因为傅秉明甚至派了助理过来搞定相关的转院手续。 到了苏禾,关山海被直接推入了私人VIP病房,病室外站着好几个等候多时的专家以及傅秉明。 男人今天没有穿西装,穿着一件博柏利的肯辛顿版型的蜂蜜色风衣,在一众白大褂之间尤为亮眼。 “这些都是全国有名的肿瘤专家,他们会对姥爷的病情做一个详细的会诊和分析。”傅秉明和他介绍着。 楚亭山点点头,握过每个医生的手:“麻烦你们了。” 这待遇,搞得他都不好意思起来。 医生们简单的和他寒暄完,便进了病房去看关山海。 走廊外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几个医生我在百度上都见到过,你怎么弄来的。”难怪楚亭山一直觉得他们面熟,才想起来是自己之前在百度上查肿瘤医生的时候,见过这几个专家的照片。 “苏禾有着国内最优质的肿瘤医疗团队,能有这几个医生坐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傅秉明转过身来,和他面对着面,“吃过早饭了吗?” “嗯,刚才你的助理给我带了。”楚亭山点点头。 “好。”男人说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显得有些局促的掏出了那块和田白玉佩。 楚亭山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块被自己含泪卖掉的小玉佩:“你......又把它买回来了。” “是,我把它重新买回来了。”他将玉佩缓缓递给了关星河,“我把它重新送给你,希望这次,你不会把它再弄丢。” 玉佩在走廊的灯下,泛出一层油亮的光则,浮雕更是栩栩如生。 楚亭山却并没有即刻伸手去接,他抬眸望向男人,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傅秉明。” 他很少这样不带怒意也不带讽意的唤“傅秉明”这三个字。 上次似乎还是在学生时代,语文老师让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名字的寓意。 向来沉默寡言的傅秉明被抽上了台。 男孩一身干净的校服,而那双天生犹如杏花般的眼,更为干净清澈。 他站在台上,缓缓的回答道:“傅是我的姓氏,秉字有通‘握’,‘持’的意思,至于明,就是光明,非要说有什么寓意的话,应该就是希望我能握住光明吧。” 握住光明。 那是台下的楚亭山第一次认识“傅秉明”这三个字,也是第一次没有带着坏情绪的喃喃念了他的名字:“傅秉明。” 现在,是第二次。 “怎么了?”站在对面的男人问着,有些不解关星河为什么不伸手收下玉佩。 “你做到这份上,都是因为我长的像那个人吗?”鬼使神差之下,楚亭山便问出了这句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知道。 想知道傅秉明在望着自己的时候,在对自己好的时候,究竟是在对着他这个人,还是在透过自己对向他心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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