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枪毙了他。”陈错举起枪,“你选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淮相还是看着季宴平,一动没动。 倏地起了阵风,流质的金光在季宴平的黑发间逡巡飞舞,两人空旷的距离间尘埃染上无比灿烂的金色。 最后的黄昏景色好似快要消散在风中。 他们沉默着,穿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季宴平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在空中摇摆,发出摩擦的响声,而后,他也举起了手中的伯莱塔。 或许是漫天的晚霞太过于晃眼,又或许是季宴平的眼神让他忘不了,淮相不记得是谁先开的枪,他只清楚自己的身体义无反顾地朝季宴平扑过去。 可能是本能反应,有可能是原主的下意识在作祟。 不过电视剧里演的一般都是假的,没经过系统训练的人不会百发百中,季宴平只打中了陈错的胳膊,而那颗原本应该与季宴平擦肩而过的子弹,完美地被淮相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系统传来“叮”地一声。 【季宴平好感度+10,满意值+10,当前满意值:100。宿主任务完成,倒数60秒登出位面世界。】 【……59。】 淮相最后一次跌跌撞撞地倒进季宴平怀里,他伸手轻车熟路地探向自己的左耳,将那枚黑色耳钉取了下来。 他不断剧烈喘息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那枚耳钉扎进了男人的耳垂里。 【……30。】 做完这件事,淮相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感受到季宴平贴在他嘴唇上的温度。 淮相依旧沉默着,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 【……10。】 他用沙哑的声音,淡的像是用冬日里雪水洗过的语气,吐出一句约定:“下次……再见吧。”
第20章 瑞雪兆丰年·一位面番外 淮相葬礼那天,季宴平没有出席。 沈言端着骨灰盒带着女朋友赶到的时候,看到了淮相生前的经纪人。 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朝他颔了颔首。 近几天京城的天气都不太好,但今天天气出奇的好。早上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会已经艳阳高照。 墓碑上静静地躺着两个镀过金的名字,在阳光的照耀发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女人沉默良久,然后轻声问他:“季老师没有来吗?连相相的葬礼也不愿意来吗?” 沈言带着歉意、无奈的冲女人笑了下,那笑容很短暂,而后又是悲伤,他说:“不好意思。” 女人站在墓前只是流泪,她没有对淮相说什么话,只是看着那个名字,好像在发呆。 而后,忽然轻声说:“可是……毕竟都跟了这么多年了。” 沈言握紧骨灰盒,兀自地想,是啊,好多年了。 沈言跟了季宴平六年,花了两三年时间才取得季宴平的信任,他看着季宴平孑然一身从国外回来,看着他一步步扶起内里腐烂的季氏,看着他从CEO到逐渐全盘接手季氏。 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而已。 BOSS养淮相的时候,前期根基还不稳,身边根本不适合留人。 所以他以为那只是季宴平的一时兴起。 季宴平身边没跟过什么人,准确地说,是他太多疑,手段又狠辣,雷厉风行,一手铲除了公司很多元老,即便走的都是正当途径,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曾以为他会一直孤单。 那天是季宴平的生日,三年来,每一年都是沈言私底下找到他,单独开个包间给他庆生。 沈言结婚那年刚好升到特助,季宴平送了他好几套市中心几百平的婚房,和几辆价格高到瞠目结舌的车,她的女朋友把季宴平当大半个哥哥。 晚上七点的时候,沈言看见自家BOSS一面冷着脸走进来说“要是太闲就滚回去加班”,一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席间,沈言的女朋友一直在活跃气氛,通常大部分话都是对季宴平说的,后者也会给予她回应。 于是女朋友兴奋地看向沈言,沈言轻声笑了下。 最后打断她的是一声季宴平的来电,他惯常冷着脸去看来电人的备注,而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接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沈言看见BOSS轻轻勾了勾嘴唇,冷淡的脸上有了表情,他有些愉悦地说:“嗯,知道了。” 沈言立马移开目光,整个人像被劈了一样。 可恶!这个人不会是在背地里谈恋爱了吧! 这个表情出现在BOSS的脸上实在很违和啊! 因为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只要季宴平发出类似于嗤笑的声音,总会有人遭殃,那个时候除了自己之外,没人敢说话。 半晌,高大的男人挂了电话,他疾步走过来,欠身拿起长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的表情里带着点无奈,却又能让人一眼看出来,其实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他说:“小孩在家里催我回去,要给我庆生。今天消费划在我的账上。” 其实沈言跟那个小孩有过一面之缘。 有天早上他如往常般开车接季宴平到公司,车刚停楼下,他就远远地看到了正旁若无人接吻的两个人。 男孩背对着他,沈言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对方皮肤白净,娇娇软软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他踮脚勾住季宴平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男人怀里。 那天刚好也是初雪,雪下的很大,都说瑞雪兆丰年,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沈言也从没见过那样大的雪。 沈言坐在车里吹着暖风,他看见男孩兴奋地跳了起来,伸手去接季宴平肩膀上的雪,毫无顾忌地喊对方:“宴宴!看!雪下的好大!” 小孩蹦蹦跳跳地戴上了季宴平的围巾,然后立马跑去拍照,而含着笑的季宴平忽然抬起头,透过车窗看了沈言一眼。 沈言一惊,没来得及躲,当天去公司的时候BOSS就给他涨了工资。 男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是在斥责季宴平,他嗔怪地说:“可恶!你居然这个时候也走神!你是不是不爱我!” 雪又大了起来。 季宴平戴着款式相同的围巾,他身形颀长,与身旁路过的人格格不入,一袭黑色的风衣衬出他的宽肩窄腰,落拓出满身风雪。 男人在漫天飞舞的雪中,迈开长腿,带着难得的笑意走向男孩。在离对方还有点距离的时候,男孩忽然毫无预备地张开双臂,向季宴平跑去,带着冬日里风雪的气息一起。 他重重扑进了季宴平的怀里。 而后男人勾唇紧紧回抱着他。 小孩依偎在季宴平的怀里,双手环抱住对方的腰肢,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贴了贴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般的笑容:“这算不算初雪?今年的初雪是跟你一起看的!” “我宣布这个时候应该来两杯冰美式!”他大声补充。 沈言又看到季宴平蓦地低下头,双手捧起那个小孩的脸,珍重地吻了上去。 大雪开始铺满整个地面,落了季宴平满身,男人毫不在意地为怀里的人挡住风雪,眉眼柔和。 就像曾几何时,男人也为怀里的人遮风挡雨,把他养在温室里。 沈言最后听到了那句,季宴平快要消散在风雪中、微不可闻的回答,他说:“嗯。” …… 沈言看着季宴平的背影,收回视线,突然从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妈的!为什么要划到他的账下,BOSS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很穷!” 他的女朋友大发慈悲地从手机上挪开了视线,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你有病?你自己知道就好。” …… 沈言把淮相的骨灰盒递给女人,单手揽过自己那哭的快要抽搐的女朋友。 女人接过骨灰盒,倏然一滞,她神色凝重地,诧异地看了沈言一眼。 “怎么了?”沈言哑着嗓子,看着女人红肿的眼睛,问,“有什么不对吗?” 女人问他:“你觉得这个盒子有多少斤?” 沈言神情一沉,艰难地开口:“十多斤左右吧,具体的值我估不出来。” 他话一出,还在哭的女朋友也停了下来,崩溃般地快步离开了。 沈言看着她的背影,让贴身保镖跟了上去,带她回车里。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言的目光又投向墓碑上的两个名字,“那件事之后,BOSS的行踪我也无法掌握,只知道他的状态很差,他在淮相火化的前几天找过我一次,向我交代了一些事情,把季氏留给了我,从那之后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女人蹲下身体,把头埋进膝盖里,没了平日里果决的样子,卸下所有包袱,号啕大哭。 沈言脸色苍白,从季宴平失联的这几天开始,他晚上就没有睡好过,经常忽然在深夜里惊醒,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公司处理事情。 其实从离开了季宴平之后,公司还有条不紊运行的时候,沈言已经猜到了所有可能,他开始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于季宴平的心狠,他从没有给自己留过后路。 他也知道火葬场最终留下来的骨灰只有五斤左右,而这个骨灰盒还比寻常的要大一点。 他就说…… 他就说季宴平怎么可能会舍得不来淮相的葬礼,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见。 原来是用了这种决绝的方式。 沈言脑海里想了很多话,在骨灰盒下葬的时候,他也没有挤出半个字来。 葬礼现场的人并不多,一直到人最后都走光了,他的背后只远远站了两个保镖之后,他才终于说了句话。 不是告别,不是哀悼。 他喟叹,扯起嘴角难看地笑了下:“那就祝你们……白头到老吧。” 反正也如你所愿了。 …… 后来的事情沈言都快没印象了,他只记得他浑浑噩噩了大半年,处理掉了陈错,而后开始学着季宴平曾经的样子,全盘接手季氏。 陈错倒下之后,他身边那个叫杨圭的情人却开始崭露头角,在娱乐圈平步青云。 其实沈言对杨圭是没有印象的,但他记得季宴平之前要处理一些老鼠的时候,名单里并没有他的名字,而杨圭这个人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听见淮相这个名字就会默默流泪。 沈言还是没有过多干预,他把自己的办公位搬到了季宴平办公室的对面,公司里的人开始叫他沈总,他完全继承了季宴平的行事作风,处理事情来滴水不漏。 他觉得这完全就是当年在BOSS手底下被压榨的六年练出来的本事,甚至连季宴平的说话风格都学过来了十成十。 一切好像已经尘埃落定了。 …… 沈言快六十岁那年,还经常带着爱人去故人的墓前,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然后开始讲当年BOSS的事情。 这一次当他又反复咀嚼那些老话,而儿子们百听不厌的时候,沈言猛然停了下来,他迷茫地问:“我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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