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到了歇脚的客栈,许是媚香楼里香料的缘故,郁祐浑身散了架似的,沉甸甸睡了一觉。入了夜,骤然惊醒。往自个身上嗅了嗅,好像还有些气味,两种不同的味道。一个甜腻浓重,一个雅致淡然。 不行,不行不行。又是媚香,又是谢诏的气味,怎么睡得好? 郁祐晃醒了小德,命他准备热水沐浴。 热水解乏,郁祐泡了一会儿,浑身都酥软下来。也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此番他不仅要把这案子办得漂亮,还要借此为自己谋个后路。 有了官职才能在朝堂说上话,才能拉拢属于自己的势力,无论是自保还是主动出击,都得有实权在握。否则,就凭皇兄一旨遗诏,郁暄那心肠歹毒的小畜生不会认账。 上辈子叫人拿住了软肋,这辈子,他再也没有任何软肋了。 郁祐仰头,舒展脖颈,忽然叫灰尘迷了眼。好像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他匆匆洗了眼,再抬头看,什么都没有。 背脊升起一阵凉意,怎么感觉有什么人在窥伺着他。 是刺客么?郁暄的人又或是牵扯此案的人? 他胡乱套了件衣裳,掏出了佩剑。 “殿下?”小德看到浑身湿哒哒的郁祐很是不解。 “嘘,外边儿有人。”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传来一阵叩门声。郁祐拔剑出鞘,走到了门边。幸好响起的是谢诏的声音。 “殿下?” 郁祐松了口气,收起剑开了门。 谢诏看了他一眼,偏过头,沉声道:“方才卑职听到房顶有动静,来人身手矫健,为保殿下周全,需连夜赶往州府。” “见过殿下。”奉州州牧朝郁祐行了个大礼,“此番本该派人去接应殿下,没想到叫殿下连夜奔波受了惊,是卑职办事不利。” 一晚上没怎么睡,又要早起查案的郁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无妨,无妨,本王并未有什么闪失。太子先一步抵达,这几日可有何线索?” 州牧愁上眉头,“卑职无能,暂时还未有头绪。” “不是有几个救回来的孩子么,可一一询问了?” “殿下有所不知,难便难在此处,一共十二户人家,除了前日太子亲自登门同巡抚家的公子见了一面其余人家具是不愿透露,好些还将人送出了城,称绝无此事。” 郁祐轻叹,“私下再派人上门问问,寻常人家多贴些抚恤,不要声张。” “是。” “奉州境内有多少专供小倌的声色之地?” 州牧许是没想到这位闻名大周的豫王殿下如此直接,想到那些个传闻,忍不住看了眼郁祐身边的谢诏。“这......." "本王问你话,看他做什么?” “回殿下,一共二十一所,都逐一排查过了,并未有发现。” 失踪的都是十来岁的男童。奉州临海,民风开放,男色之盛较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些黑心的,拐了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在这奉州地界如此大动干戈,就未免太猖狂了。不会有人愚蠢至此。 郁祐沉思半晌,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他换了便衣,带着小德和谢诏出了州牧府。 “殿下,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小倌馆。” “啊,殿下这样不好吧,在尹都倒是无妨,现下办案……” “想什么呢,你豫王殿下像是色令智昏分不清轻重的人吗?本王这是要去查案。” 小德心说,您若不是色令智昏怎么就追着旁边这位跑了六年呢。“可州牧大人不是说排查过么?” “查案最忌讳的就是有所错漏,一遍搜不着,不代表两遍搜不着。官府出面他们自然噤若寒蝉,就算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早就藏好了,悄悄地问才能问出些门道。” “哦,还是殿下高明。” 马屁拍得舒服,豫王殿下面色红润,“那是。” 谢诏在一旁默不作声,脸色不是很好看。 郁祐选的是奉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小倌馆,叫竹坊,还没到门前呢,先叫人拦住了。 面色泛黄精瘦的男子,就站在巷口,双手抱胸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先是四周扫视一圈,对着他们笑道:“二位公子可是要去竹馆?” 他行为鬼祟,谢诏已经捏住了袖内的匕首。郁祐却是对着他笑了笑,“这位兄台有何赐教?” 男子知道遇上行家了,凑近了些低声道:“看来公子也是明白人,不瞒公子说,我这儿有些好货,都是从都城流过来的。公子可有兴趣?” “哦?”郁祐眨眼浅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是从尹都流过来的?那可真是了不起,可否叫我们先瞧一眼?”
第19章 竹馆 豫王爷算盘打得精,市井消息最灵透的便是这些人。费些银钱,探探消息。 男人踌躇了下,小心翼翼地掀开外衣一角,从中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递给郁祐,“公子看看吧,绝对是尖儿货。” 他压低了声,挤眉弄眼道:“公子是外乡来的吧?不晓得公子有没有听说过尹都的豫王爷和那位谢家小将军的那些个趣事。” 郁祐僵成了木头,他背过身翻开那册子一瞧,气血上涌,一口瘀血卡在喉间。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叫老天爷爷成日惦记着作弄他。 “实话告诉公子,这还是我托了好些人从尹都带回来的,仅此一册。出自名家之手啊,画功精细,话本画册合在了一块,活色生香呐。就是前些日子,尹都市面上的册子少了一大半了,传闻是都叫那豫王殿下……” 郁祐几乎是飞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很是愤然,耳尖红得能滴血,“此等,此等宫闱秘事不该妄议,不合礼数。”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憋得喘不过气来。看郁祐眼神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只能拼命点头,郁祐这才放开他。 “你确定只有这一册吧?” “是,是的公子。” 郁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子,低声恐吓道:“日后不要再做此等伤风败俗、毁人清誉之事,再叫本公子看到,就送你去官府!” 男人揣着银子着急忙慌地跑了。 郁祐把小册子卷进了袖口,一道锐利的目光默默地盯着他的后脊。他徐徐转过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脸的祥和。 “谢小将军这么看着本王作甚?” “这是何物?”谢诏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袖口。 郁祐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了,希望端正高洁的谢府三公子从来没有看过春宫图。 “这个嘛,就是民间编排的一些宫闱秘事,记了些尹都的新奇趣事,供百姓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谢小将军品性高雅,可能没见过此等粗陋之物。无妨,本王方才已经严正呵斥过那人了,想来他也不敢再私下贩卖了。”豫王殿下说得义正言辞,就差在脸上写“信我”了。 “为何尹都趣事会写卑职与殿下。” “谢小将军德才兼备,姿容俊美,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写小将军好卖些,”郁祐深吸了口气,“至于本王嘛,尹都趣事十件里头有九件都与本王有关。自然是避不开的。” 谢诏垂眸像是思忖,“为何还有画册。” “……瞧着生动些。” “那何来的活色生香。” “……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本王容颜俊秀,秀色可餐,活色生香,行了吧!” 郁祐耍赖揣着小册子就跑,心里发颤,就怕谢诏上来抢。幸好后者并没有这么做,不过那审视的目光再没离开过他就是了。 三人进了竹馆,郁祐出手阔绰,管事儿的晓得是贵人,笑着将人迎到了雅间。叫了七八个小倌进房,供他们挑选。 郁祐熟练地扫视了一圈,挑了个顺眼的白净小倌,招了招,那小倌就温顺地贴着他坐下了。 “谢三公子别看了,你便是再怎么看,我脸上也不可能开花的。”郁祐假笑,试图让谢诏把眼神挪开,“若是三公子不好抉择,我替你挑一个吧。” 他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机灵的,“就你了。” “谢公子。”小倌心中窃喜,与平日伺候的老爷们不同,这两位客人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出手还阔绰,这样的肥差可不是日日都有。 他上前坐到了谢诏旁边,斟了杯酒,软声道:“公子请用。” 谢诏被贴了身子,本能地躲了躲,那小倌一个没拿稳,酒洒在了他大腿处。接着,谢三公子就看到一只白生生的爪子摸上了他的腿根。 “小人给公子擦擦……啊,啊……”小倌叫声凄厉,把郁祐都给吓了一跳。 谢诏丢开他的手,眉心已经紧得不能再紧,“此处不用伺候。” 小倌又惊又怕,谁知道这俏公子脾气这般大。 “看来三公子是一点儿也不通柔情啊,”郁祐佯叹一声,朝小倌勾勾指头,“不怕不怕,到你郁公子这儿来。” 小美人捂着手腕就跑了过去,撒娇似的嘟囔,“公子,好疼。” “来,公子给你吹吹。”郁祐说着就牵起小倌的手,轻轻吹了吹,又替他揉着手。他本就生得好看,便是装一装,那眼眸里的星子也能叫人心神荡漾。 小倌儿被哄得七荤八素,就想往郁祐身上贴,却被旁边那位的一记眼刀给吓住了,堪堪坐直了身子。 “……别怕,他不是针对你们,”郁祐憋着坏心眼儿面不改色地道:“其实,那位公子喜欢再小一些的,你们这竹馆可有?” 霎时,小倌看谢诏的眼神里除了畏惧又添了几分鄙夷。 谢诏:“……” 妓子做的便是腌臜行当,接的客人多了难免有几个带些怪癖。可狎弄童妓,再怎么说也是不好听的。 “这,馆中倒是养着几个年纪小的。但馆里有规矩,没到岁数是不让接客的。公子怕是要扫兴了。” 郁祐不作声,小倌以为他是生气了,忙道:“公子勿怪,依照大周律例,不管是妓坊还是倌馆都不准以童妓营生。整个大周怕是也找不出多少来。若是公子真的要寻,怕是只能去暗娼馆子瞧瞧。哦,或是……去北面。” “北面?你是指大齐?” 小倌点头。 郁祐眼前一亮,隐约觉着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近年大周男风盛行,但远不如大溏淉篜里齐。在大齐,富人家中豢养的姬妾若没有一两个男子,都算是折了面子。就连齐帝后宫,都有数位男妃。传闻大齐太子宫中近身侍候的也都是样貌端正的男子。 皇族尚且如此,民间也就没了顾忌。小倌馆比寻常妓坊多,花样也多,有的馆子专门训养样貌清秀的男童,供客人玩乐,称之为“甲子”。
第20章 夜探李府 从竹馆出来,郁祐设想了许多案情的可能性。心不在焉地走在大街上,险些撞上对面的板车,被谢诏一把拎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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