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与韩爷爷没有过多的血缘关系,已经是离得很远的亲戚了,不过是韩爷爷白得了一声伯父与伯爷。 虽然他们就在桐州城里,但是从前与韩家,也没有过多的往来。 只是韩悯还在永安时,桐州知州让他们照顾照顾韩家,他们也就每隔十天半个月的,送些米粮和几吊铜钱过来。 他们家在桐州城中开了一家酒楼,生意不错。 旁人都叫那中年人韩老板,而韩老板有四个儿子,今日来的韩礼,是最小的一个。 韩礼的三个哥哥早已成家,各谋生计。 只有韩礼还在家,他去年考中举人,正在准备下次的科考。 他是韩老板家唯一一个读书人,所以最得父亲看重。 而韩礼也时常到他们家来,帮忙做些事情。 韩爷爷应了一句“有劳”,一摆手,请他二人去堂上坐。 韩爷爷拄着拐杖,到了堂前,请韩老板坐下之后,自己又在主位上坐下。 他转头对小剂子道:“去把悯哥儿喊过来,客都上门了。” 小剂子点头应了,走过回廊。 韩老板笑得眯起眼睛,道:“昨日听人说,有辆马车停在伯父门前,果然是悯哥儿回来了。悯哥儿还没起呢?都是做官的人了,还……” 父亲说的话有些过了,站在他身后的韩礼连忙拍了一下他的肩,他这才住了口。 元娘子端着茶盏,从厨房里走出来,闻言面色一沉。 韩爷爷也将拐杖一放,笑眯眯道:“哪儿呢,他昨夜里看书看得入了神,催了他好几回,他才去睡的。我还特意嘱咐他,不用早起,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起,否则他肯定又要起来伺候我穿衣裳。” 再怎么睡懒觉,也是韩爷爷的乖孙。 在外人面前,爷爷得帮着找面子。 韩老板干笑两声,韩礼道:“素来听闻弟弟聪慧勤奋,只是一直不得相见,今日总算是能够见着了。” 他倒是偶尔有来韩家走动,也拿着自己的文章请教韩爷爷。 韩爷爷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你也很好,等会儿让他出来,你俩说说文章。” 韩礼应道:“那就多谢伯父了。” 他转头看见院子里的柳停与卫环,韩爷爷介绍道:“那是陪着悯哥儿一起回来的,青衣裳的是他师兄,柳停柳系舟;扎马步那个,是卫家的孩子,卫环。” 行了礼,韩礼对柳停道:“久仰久仰,大齐年纪最轻的学官,小柳学官。” 柳停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 房间里,韩悯被小剂子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 小剂子道:“外边来了客人,太爷让公子快起来。” “好。” 韩悯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韩佩推开,揉着眼睛下了榻。 小剂子从还没整理的包袱里翻出衣裳,放到床上,然后出去打水给他洗漱。 韩悯一边打哈欠,一边套上衣袖,头一回还把衣袖给套反了。 他实在是困得很,眼睛都还是花的。 小剂子很快就回来了,伺候他洗漱,梳好头发。 韩悯问:“不用那么麻烦,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不早。” “嗯,陪客人说话可能要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厨房,让我娘煎两个鸡蛋给你吃。我娘亲煎鸡蛋可好吃了,你记得嘱咐她要焦焦的。” 小剂子垂眸,帮他拍拍衣裳:“谢谢公子。” 韩悯在原地蹦了蹦,又拍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后推门出去。 正堂里,爷爷与一个中年男人坐着,兄长也在,而柳停正和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男子说话,偶然听得两句,讲的是仕途经济。 可惜柳停在学宫只管教书,从没教过别人科举文章该怎么写,所以他能说的事情也不多。 韩爷爷让他与韩老板、韩老板的儿子韩礼见过礼,就让他来身边坐着。 他们家堂前的正中,挂着从前一个做官的祖先。 那韩老板看了看那幅画像,又看看韩悯:“说不准百年之后,这画像就要换人了。” 韩爷爷道:“别抬举他了,一个小官罢了,没什么可吹嘘的。” 韩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连我爷爷都比不过,又怎么敢与先祖相比?” 韩老板笑了笑,又道:“我这个儿子就不如悯哥儿,悯哥儿年纪轻轻就能做官,他去年才中了举人。都是读书人,悯哥儿多教教我儿才是。” 韩礼看向他,温笑着朝他点点头。 他仍是摆手:“不敢不敢。” “哎,谦虚了,你才六岁就拜在大齐第一学官、柳老学官门下念书。大齐谁不知道呢?柳老学官在学宫里教了那么多学生,亲口承认的,也就只有三个徒弟。江丞相和小柳学官都是你师兄,不要谦虚,你多教教礼哥儿。” 韩悯使劲摆手:“我没考过殿试,恐怕不太会写科举文章。” “不要紧。”韩老板看向韩爷爷,“不知伯父要何时返回永安城?” “这几日收拾好东西就走,有劳你照顾,花费了多少银两,你等会儿开个账单,我让悯哥儿把银两加倍给你。” 韩老板一挥手,慷慨道:“小钱罢了,不过我确有一事相求,还请伯父答应我。” “你先说。” “礼哥儿再过几年也要殿试,我和他娘不舍得,从没有放他出去游学过,他自小就在桐州城里待着。如今伯父进京,想来京中文人先贤多,能不能请伯父捎带上我儿?” 韩爷爷看了一眼韩悯:“悯悯,你拿主意。” “悯哥儿,伯父只要你带他进京,给他介绍几个老师与同辈,如柳老学官、江丞相这样的就好,如果能让柳老学官指点一二,那就更好了。” 韩悯犹疑道:“老师年老,近来已经不再指点学生,恐怕……” “没关系,往后你有应酬,把他带去就好了。” 韩礼看韩悯有些为难,忙道:“爹,你又不读书,你不懂的,别为难弟弟了,我和弟弟说说话。” 一向不太会同还不熟悉的人应酬,韩悯站起身,缓缓地挪过去。 那韩礼笑面盈盈,两个人绕着走廊说话。 他道:“你不用为难,我爹也只是看我每日在家苦读,想着我出去走走,会好一些。” 韩悯点点头:“我明白。” 这时经过韩悯的房间,他指了指房门:“这是你的房间,我认得。” 他继续道:“之前伯爷怕你的房间积灰,要收拾收拾,搬东西的时候差点摔了,幸好我来得及时。” “谢谢,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照顾了。” “不会。” 沉默了一会儿,韩悯最后道:“你是后年的殿试?” “是。” “现在过去也不迟了,老师可能没有精力指点学生。不过我认得去年科考的楚探花,可以帮你引见。” 韩礼面上笑意愈重,对他做了个深揖:“多谢多谢。” 韩悯把他扶起来:“不用客气。” 韩礼笑着握住他的手:“那我以后叫你悯弟弟了?” “……也行。” * 两年前来桐州时,带的东西就不多,这回要走,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 在桐州待了两三日,将东西都整理好。 临走前一夜,韩悯陪着爷爷在桐州祖宅里走了一圈,亲手将宅门锁上。 韩爷爷心中有预感,此去永安,恐怕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回到祖籍之地,有些感伤。 他嘱咐韩悯:“等爷爷死了,一定要把爷爷送回桐州。” 韩悯连忙“呸”了三声:“胡说八道,爷爷长命百岁,爷爷你也快‘呸’。” 这日清晨,韩爷爷将城外小宅的门锁上,一家人分别上了马车。 与来时一般,半日的路程抵达码头,改走水路。 船上舒适轻便,但韩悯还是担心爷爷年纪大了,旅途劳顿,在船上总是跟爷爷一起。 八日后的清晨,抵达舟山镇,几辆马车停在码头,是早就安排好的。 下船前,他用萝卜头给傅询发了封信,告诉他中午就能到。 韩爷爷与韩识、小剂子坐一辆马车,韩佩与女眷坐一辆,后边的马车载着行李,其余人等都骑着马,在马车周围。 卫环在最前边,忽然看见前边有马蹄扬起的烟尘,他抬起手,叫停马车。 韩悯骑着马上前:“怎么了?” “前面有人。” 及至那人近一些,韩悯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怎么过来了?” 卫环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马蹄哒哒地快速靠近,傅询一拉缰绳,在韩悯的马前停下,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不太自在地解释道:“我在这里打猎。” 两匹马互相蹭蹭对方的脖子,韩悯看了看无比寂静的山林。 打猎?哪里来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老傅:我已经看到我的猎物了(眼睛放光) 哥哥:多年顽疾一下子就好了
第61章 准备好了 已经是五月底。 韩悯回一趟桐州, 就耗费了大半个月。 也就是说,傅询有大半个月没看见他了。 此时傅询看着他,只觉得他好像又瘦了一些。前几个月在永安城养的肉, 全都没有了。 傅询问:“可还顺利?” 韩悯还没来得及回答,傅询骑着的骏马就一个劲儿地往韩悯骑的马那儿挤, 呼着粗气, 用脖子蹭对方的脖子。 这匹马酷似主人,就像是知道傅询的心思一般, 对韩悯的马十分亲近。 韩悯有些怕它,扯着缰绳,往后连退几步,对傅询道:“让它停下。” 傅询轻咳一声,不太自在地低声叱道:“停下。” 但是那匹马根本不听, 使劲往韩悯那里凑,韩悯试图恐吓:“诶,不可以这样, 后退!去——” 傅询往回拽了拽缰绳, 把躁动的马匹拉住, 对上韩悯嗔怒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尖,解释道:“它自己要过去的, 与我无关。” 韩悯哼了一声,这时, 后边的马车里,韩识见马车半晌没动,便用拐杖掀开帘子,问道:“悯哥儿, 怎么了?” 他坐在轮椅上,一掀开车帘,就看见骑在马上的傅询。 原来是他。 傅询朝他善意地笑了笑。 ——大哥好。 韩识却面色微沉,朝他抱了个拳。 正当此时,卫归也带着小队人马上前来了,他们各自骑着骏马,身背弓箭。 傅询对韩悯道:“你看,真是来打猎的。” 韩悯点点头:“那陛下还继续打猎吗?” 傅询咳了两声,似是不经意道:“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回去罢。” “嗯。” 他回过头,正准备让卫环他们重新启程,却看见他们都下了马,站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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