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悯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你?” “走吧,礼物在外边,带你出去你就知道了。” 他们三个一起送的礼。 韩悯好像猜到是什么了,是他三人合写的《圣上与起居郎二三事》。 他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在榻上,两只手死死抓住扶手,目光坚定:“我不去。” “走嘛,去看看,我保证很好看。” “不去!” 楚钰看看温言和谢岩:“这个阿言,那个阿岩,帮忙把他抬过去。” 韩悯的手抓得更紧:“我不看!” 然后温言一挠韩悯腰间软肉,他没忍住笑,就松开了手。 他们三人就要把他拖下榻。 韩悯无力挣扎:“去了去了,我穿上鞋就跟你们去了。” 楚钰道:“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韩悯坐起来,理了理衣裳,委委屈屈地穿鞋。 温言挨着他坐下:“你拿我写话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楚钰在另一边坐下:“我看我最爱的话本,最后看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谢岩没有说话,毕竟韩悯没有写他的话本。 而韩悯被夹在中间,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葛先生有没有把他的话本和他们的放在一起卖。 拖延了好一会儿,韩悯还没把鞋穿好。 楚钰正要催促,韩礼在外面敲门道:“悯弟,宫里来人了,伯爷让你快点出去。” 韩悯迅速将鞋穿好,朝外面应了一声:“好,来了。” 他对三人道:“肯定是圣上过来了,今日恐怕是去不了了,改日再去吧。” 说完这话,他就匆匆溜走。 推开门时,韩礼还在外边,他越过韩悯的肩,看见房里堆得满满的礼物,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对韩悯道:“就在外面,快过去吧。” 韩悯点头应了,脚步急促穿过回廊,目光在院中搜寻。 院子里站着两列捧着东西的宫人,他下意识往前边看去,领头的是傅询身边新提拔上来的内侍。 说不准人在正堂里,和爷爷说话。 他加快脚步,走到堂前,又在原地停下脚步。 原来傅询没来,来的是卫归。 韩爷爷对他笑了笑,道:“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不知道怎么的,韩悯就是觉得有点闷,走到那边去,与卫归闲聊了两句,卫归弹了一下他的发冠:“先接旨吧。” “好。” “圣上体恤韩老太爷年老,韩大公子腿疾,特意免了这些虚礼。” 于是韩悯扶着爷爷,站在院子里,俯身作揖。 他越来越觉得心口发闷,连卫归说了什么,也听不大清楚。 大约是两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韩悯束冠,给他赏了许多东西,那些宫人们手里拿着的都是。 第二件事,就是从前先皇判韩家“私修国史”的罪名有误,傅询早先就派人重新调查此事,发现了些许端倪,正在派人重新查探。 这也就意味着,韩家罪臣的名头很快就可以摘去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韩悯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他心想,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傅询才不得闲。 不要紧,明日他进宫就行了。 送走宫里的人,他便和楚钰等人一同出了门。 去看看他们三人另给他准备的生辰大礼。 松烟墨客的话本子火了之后,白石书局经常在卖书前几日,就放出消息。 到了卖书那日,所有人都围在白石书局外边,早早地排起长队。 今日也是如此,书局外一早就挤满了人。 韩悯站在街口看着,暗中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都去看《丞相》了,《起居郎》应该无人问津。 却不想楚钰揽住他的肩,道:“我今天早上过来看,发现我们的书竟然撞上同一天了。” 韩悯心虚地笑了笑:“是吗?好巧啊。” “是啊,真巧啊。不过我不在乎印书那点小钱,就跟葛先生说,凡是买《丞相》的,都送一本《起居郎》,算是赠品。等会儿我进去给你拿一本,算是礼物,这个可比红珊瑚好看多了,是吧?” 韩悯的表情逐渐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老傅没来,悯悯有点难过 不过难过很快就被惊天噩耗冲淡了 悯悯:我人都傻了
第73章 他心乱了 韩悯束冠这日, 收了许许多多的礼。 韩家人给他的,他的朋友们给他的,还有宫里给他的。 旁的人难得有一次宫里的恩赏, 东西都好好的供在案上。 傅询却生怕他不用, 还特意让传旨的人带话给他,送的纸笔墨盒, 明天他进宫,就要看他用上。 韩家人都在院子里接旨, 谢恩之后,前来传旨的卫归就让宫人们把东西都送到韩悯房里去。 韩家人都在,韩礼自然也在。 他站在韩悯后面,看着流水一般的赏赐,再看看和探花郎楚钰、御史大人温言站在一块儿说笑的韩悯, 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行冠礼的场景。 他们家在桐州城, 也算是小富之家。因着兄弟四个, 只出了他一个读书人,冠礼办得也十分气派。 那时韩爷爷还没有回到桐州,替他束冠的是族中一位举人长辈。虽然也德高望重,但是也比不上被先皇夸赞过“堪为文官之首”的老韩史官。 他家里人都不太懂得风雅之事, 收的礼物也不过是寻常的一些玩意。既比不过韩悯收到的珊瑚华贵,也比不过他的孤本古籍珍稀。 那位长辈说他有状元之才, 日后必成大器。 他也是这样想的,年少时老师就说他颇有天分,在私塾中比同窗遥遥领先。 后来考了秀才举人, 在桐州那样的贫瘠之地,也是难得的头一份。 他一直自命不凡,直到来了永安。 柳老学官说他的文章不好, 他认了,细细地改过了。 可是韩悯怎么也能说不好? 韩悯不过是比他多得了几分机缘,多得了旁人许多的偏爱。 他的爷爷从前是文官之首,老师又是柳老学官。 几个朋友,上至丞相御史,还有落魄状元,都和他交好。 皇帝也喜欢他,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 韩礼站在原地,出神地站了一会儿。 等回过神,宫人们已经把东西都送到韩悯房里去了,韩悯将来传旨的卫归与内侍送出门外,又欢欢喜喜地和朋友们出去闲逛了。 韩礼强忍下心中不服气的感觉,准备回去温书,忽然有个小厮叫住他。 “堂公子。” 他回过头,那小厮将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他:“听说堂公子丢了诗稿,这是我们打扫庭院的时候捡到的。” 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接过纸张:“多谢。” 这是他刻意丢在内宅里的,给柳毓看的。 他满以为,自己没有韩悯那样的机缘,就应当自己创造关系。 却不想柳毓理也这样冷脸。 那小厮又道:“以后可小心点。” 他太敏感,连这句话,也以为是小厮在嘲讽他。 韩礼拂袖要走,行至廊前,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他快步上前开门,不悦地皱起眉头:“怎么了?” 两个小侍女捧着礼盒站在门外,温声细语道:“奴婢们是宋国荣宁公主的侍女,公主听闻今日韩悯韩大人束冠,不便前来,备下薄礼,特命奴婢们送来。” 瞧,连公主都与他交好。 韩礼冷笑一声:“他不在,才出去了。” 小侍女们对视一眼,又道:“那能不能请这位公子帮我们……” 韩礼正要转头喊小剂子过来,而后眼珠一转,从她们手里接过礼盒:“我放在他房里,他一回来就能看见。” 小侍女道了谢离开,韩礼拿着东西,去了韩悯房间。 方才宫人往里边送东西,房门只是掩着,并没有上锁。 房里堆满韩悯今日收的礼物,几张书案都快放不下了。 韩礼将礼盒放下,看着满屋的东西,又想到自己。 他伸出手,慢慢地拂过并不属于他的东西,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最后停在韩悯平时写字的书案前,案上书卷乱堆,摆在正中的稿纸,印出他用上一张纸写字时留下的墨痕。 韩礼随意一瞥,恍惚看见“圣上”二字。 他一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挣扎了一瞬,随后在书案上翻找起来。 韩悯无缘无故写这两个字做什么? 最后他在几卷书的最底下,找到一叠书稿。 他匆匆扫了几眼,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韩悯在写这些污秽的东西,还是以圣上为主角的。 朝中为臣,清誉是最要紧的。倘若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圣上震怒,韩悯的下场…… 他手里攥着书稿,正想着该怎么办,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原本就做贼心虚,他迅速将书稿放回原处,出去一看,原来是韩悯养的那只白猫。 韩悯早些时候带它熟悉了宅院,就放它四处乱跑,从来不拘着它。 韩礼抹了把脸,这才知道自己脸上全是冷汗。 他转念一想,韩悯写东西的事情抖落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家,还是且走且看,不急于掀开。 但是他收的礼—— 韩礼回头看了一眼,快步上前抓起白猫,把它丢进韩悯的房里,关上房门。 把那个红珊瑚摆件打碎了才好,把韩悯所有的东西都弄坏了才好。 * 松烟墨客的话本每个月出一册,回回外边都挤满了人。 韩悯每回看见,都觉得满足而欣慰。 但是这回不太一样。 韩悯原本想用自己的话本把楚钰他们的压下去,要是话本卖得不好,楚钰他们也就不会再写了。 却不想,楚钰根本就是不在乎钱的贵公子,千金难买他高兴,几百册话本,说送就送出去了。 来的人越多,买的《丞相》话本越多,送的《起居郎》话本也越多。 韩悯看着书局外的人群,默默地流下了贫穷和悔恨的泪水。 楚钰拍拍他的肩:“没事,这才第一本。” “还有几本?” “还有……”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不远处传来哐的一声锣响。 又是那个男人,每回松烟墨客的话本子换角色,都要在街上敲锣的那个男人。 见过两三回,韩悯已经眼熟他了。 但是这回松烟墨客又没有换人,他怎么又敲锣了? 只听他朗声道:“《起居郎》借《丞相》东风,借松烟墨客东风,白石书局用松烟墨客东风捧别的著书先生,臭不要脸!” 韩悯被感动得再一次双目含泪,他感慨道:“真是天降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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