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亲哭。 不过韩悯一走,还留了一个难题给他。 傅询靠在马车里,抬手摸了摸左边眉毛。 他不想洗脸了。 * 这日韩悯洗漱之后,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他抱着长剑躺在榻上,拇指不自觉摩挲着剑柄处的刻字。 系统跟他说话,他也没听见,出神出得认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再睁开眼睛,就是小剂子过来喊他起床。 韩悯眨了眨眼睛,随后反应过来,抱着剑坐起来。 他今天束冠。 韩悯将长剑挂起来,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就走出房间。 一家人一同用早饭,韩爷爷与杨公公今日格外有精神的模样。 才吃了一半,柳老学官与梁老太医也到了。 用过早饭,歇了一会儿,就在正堂里办礼。 韩家才回永安,罪臣的帽子也还没有脱去,不便宴请宾客,惹人注目,所以这次办礼,只请了这几位看着韩悯长大的老人家。 六月二十七原本是韩悯的生辰,正巧也是个吉日,他的冠礼也就被放在这一日。 之前为了排座次的问题,几个老人家商量了很久。 韩爷爷是直系长辈,又是韩家氏族之中最有名望的老人家,自然是由他为韩悯加冠唱赞,他也就坐在正中的主位上。 而柳老学官是韩悯的老师,也就坐在韩爷爷手边的位置上。 杨公公与梁老太医争了许久,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筹码摆到明面上,争夺右侧上首的位置。 最后,总是给韩悯投喂小零食的杨公公勉强胜过老是让韩悯进补的梁老太医,光荣地坐到了靠前的地方。 左侧边的位置留给元娘子和韩识。韩识早晨从祠堂里将父亲的牌位请出来,恭恭敬敬地摆好。 厅堂正中摆着软垫,韩悯在房里换好衣裳,才走出来,在软垫上跪好。 小剂子将捧着的木托盘放到一边,刚要帮他把发带解下来,韩爷爷就扶着桌案站起来了。 “我来。” 韩悯垂眸,安安静静地低下头。扯开发带时,细软的头发垂散在肩头。 韩爷爷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头发拢起来。 最后一回换好衣裳,韩爷爷从小剂子手里接过玉冠。 如此三加三赞,受天之庆。 最后韩爷爷摸摸韩悯的鬓角,仿佛有些伤感:“以后也不好摸头了。” 柳老学官咳嗽一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韩爷爷又道:“韩家二十九代玄孙韩悯,赐字惜辞,惜悯文辞。” 韩爷爷回到位置上,韩悯俯身叩首。 一重一重的礼服加上去,有些厚重,他缓缓地从软垫上站起来,再向爷爷作揖。 此时便算是礼成了,只是几位老人家还有事情要叮嘱。 韩爷爷身子前倾,握住他的手,仿佛话家常。 “我和你老师给你想了好几个字,最开始想的是‘敬惜’,取的是‘敬惜字纸’的典,和你的名字也合得上。不过这两个字太过板正,想来你不会喜欢,就只取了‘惜’这个字。” “后来又想了一个,叫做‘惜言’,这个也不错,可惜文渊侯府的温大公子已经用了这个字了,你再用,显得古怪。” “最后才想了这个,敬惜文辞,珍悯笔墨。往后为文人,持守本心。” 韩悯点点头:“我知道。” 话太多了,柳老学官不满地咳了一声,让韩爷爷快把他的学生让出来。 韩悯敛了衣裳,弯腰作揖:“老师。” 柳老学官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这里拉了拉,有意压低声音:“老师还是从前那句话,你如今在朝为官,谨记帝王心易变。” “学生知道。” “好,去和他们说说话吧。” 韩悯再同几位长辈说过话,最后韩识道:“晚上过来,继续学峨眉刺。” 韩悯一直很正经的神色瞬间消失,他扯了扯嘴角:“哥?哥哥?” 韩识不给他拒绝的余地,从身后拿出峨眉刺,塞到他手里。 * 随后去宗祠祭祖,一直忙到下午,冠礼才结束。 韩悯坐在一边,陪着爷爷说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楚钰说话的声音:“都别跟我抢啊,束冠的韩悯是我的。” 而后有人敲了敲门。 韩爷爷朝他摆摆手:“去玩吧。” 韩悯点头应了,起身去给他们开门。 才开了半扇门,外边的人就推门进来。 楚钰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栽进去,下意识抓住韩悯的手,站稳之后,就拉着他的手看了看:“不错不错,是个小美人。” 后边的温言推了推他的背:“快进去,别在这里堵着。” 他看向韩悯,解释道:“事情都完了吧?没有打扰吧?” “没有。” 韩悯摇摇头,望了望后边。 几个相熟的朋友都来了,江师兄也抽空来了,又或许是被柳师兄拉过来的。 还有一个身量较小的柳毓,在后边努力地踮脚,想看见韩悯:“韩二哥。” 韩悯朝她招招手。 众人只好暂时退开,让柳毓先过去。 柳毓把准备好的锦匣递给他,笑着道:“恭喜恭喜。” 韩悯道了谢,柳毓也不方便在这里久站,只道:“那我进去看看姐姐和佩哥儿。” “好。” 柳毓小跑着往后宅去,韩悯将朋友们迎进来,收下礼物,把宅门关上。 将关上时,他还特意往四处看了看,除了这些朋友,确实再没有其他人来。 他抱着礼物,和一群人回了自己房间。 * 韩家人回到永安之后,柳毓时常来看望姐姐和佩哥儿。有时跟着柳老学官过来,有时自己过来。 她带着两个小丫鬟,走过回廊,过了前边的月亮门就是内宅,却忽然有个人从一边的假山后走出来。 柳毓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行了个万福:“韩公子。” 韩礼手里抓着几张纸,低头行礼,眼珠却骨碌碌地转。 他解释道:“柳二姑娘。方才刮了一阵风,把在下抄着诗词的纸吹出来了,在下一路追到此处,不想惊扰了姑娘。” 柳毓瞥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可找全了?” “不曾找全,想是被风吹到别的什么地方了。那些诗词对我至关重要,倘若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柳毓眉头一皱,仰着头道:“韩公子再多费心找找就是了。” 说完这话,柳毓便转身离开,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围着她。 过了月亮门,一个丫鬟看见确有一张纸落在草丛里。 她上前把东西捡起来,递给柳毓:“想是那位韩公子丢的东西,他就在外面,奴婢去还……” 柳毓道:“等会儿找个小厮,让他去还。要你去还,被有心人传出去,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 “奴婢知道了。” “下回再来看姐姐,记得提醒我,去厨房叫几个粗使婆子一起来。” “这是为什么?” 柳毓冷哼一声:“这都是第几回他在我面前丢东西了?我看有人心术不正,想借着我柳家往上爬。拜师不成,又想使别的法子,大约是话本子看多了。” 小丫鬟笑着哄她:“姑娘真是目光如炬。” “那当然,我都见过那么多珍珠了,又怎么会看不出鱼目?” “啊,那姑娘自然是要嫁给‘珍珠’的了?” 另一个丫鬟往回看了看,小声笑闹道:“那谁是‘珍珠’?方才陪姑娘来的那群公子里,有没有‘珍珠’?” 不料柳毓一听这话,深深地皱起眉头:“他们啊?他们整天腻歪在一起,做什么都挨在一起,那是‘珍珠’吗?那分明是‘珍珠项链’。” * 正如柳毓所说,这时“珍珠项链”就在韩悯的房里,腻腻歪歪地挨在一起。 送给韩悯的礼物都堆在桌上,放都放不下,还有一些大件的,就放在地上。 今日既是韩悯的生辰,又是冠礼,收的礼物自然贵重一些。 韩悯去拿了点心和茶水回来,放下之后,楚钰道:“你快过来拆两个。” “好。” 身上的礼服怪重的,他脱下外面一件,走到桌前。 楚钰指着地上的大件东西:“这个是我送的,先看看这个。” 东西放在大木箱里,箱子里又垫着软和的被子,生怕磕了碰了。 被楚家的财大气粗吓住了,韩悯缓了缓神,一把抱住楚钰的腰:“什么都不说了,以后你就是老大。” 他朝众人喊道:“快来见过我老大。” 众人都上前去看,不过是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株巨大的红珊瑚摆件,在箱子里也发着光。 被众人震惊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楚钰道:“这是我爹挑的。他听说我有个朋友过生辰,他又一向喜欢文人,正好前几天我们家有人去海外带了这个回来,我也觉得不错。原来这个礼物很夸张吗?” 他把箱子推开:“不看这个了,太俗了,看看其他的。” 几个老人家商量好了,合起来送了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又各自添了不少东西。 而朋友们送的,也都是文人的东西。 累了一上午,韩悯再看了两件,就没精神再看,想着晚上再看,抱着枕头就在榻上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说话。 温言坐在他身边:“对了,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忘记问你了,取字了吗?” 韩悯靠着楚钰,半睡半醒:“嗯。” “是哪两个字?” 谢岩听见这话,十分奇怪:“他不是字‘娇娇’吗?” 韩悯瞬间清醒,见他表情认真,仿佛不像是在说笑。 “我常听见柳系舟这样喊你,你难道不是字‘娇娇’吗?” 几个人分在各处坐着,都忍不住大笑。韩悯坐起来,把枕头丢过去:“你但凡对我上点心,也不会觉得我字‘娇娇’。” 江涣抬手拦截枕头,拿给柳停,让他枕着。 柳停一边接过枕头,一边道:“前几日爷爷一直在翻书,到底择定了哪两个字?” 韩悯答道:“惜辞,敬惜文辞。” 楚钰摸摸他的发冠:“韩惜辞,不错,往后就这么喊你了。” 但还有人不改口:“我还是觉得‘娇娇’好听。” 韩悯道:“你喜欢就帮你也取一个。谢嫣嫣,嫣然一笑,甚美。” 众人都笑,他又摸了摸温言的衣袖:“你觉得呢?温香香。” “温香香”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 一行人在韩悯房里说笑了一阵子,江涣还有正事,柳停要去一趟学宫,道过别就先去了。 他二人走后,楚钰拍拍韩悯的脸:“他们走了也好,我和辨章、谢岩还有一个大礼要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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