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悯一噎,完全没想到刚才教自己弹琴的那位公子,还是傅询安排的人。 他刚要道歉,云公子就回来了。 他从韩悯手里接过琴:“麻烦韩公子跑一趟。” 韩悯干笑两声:“不客气。” 傅询看着不高兴,拿起倒扣的茶盏,又在案上砸了一下。 “你给我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理由不是很正当,韩悯也不敢大声回话:“过来听曲。” “你一个人?” “那倒不是,还有琢石、辨章他们。” 事情也不谈了,傅询豁然起身,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房里云公子站在原地,悦王爷无奈地笑了笑:“你何苦招惹他二人?” 他道:“我好好的一个云公子,就因为韩公子多看了我两眼,喜欢我,被弄个代号叫做棉花。换了王爷,王爷乐意?” “陛下一向朝堂得意,这次还得多谢我把韩公子往他那儿推一把呢。韩公子方才可不是恼了?不过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凶不起来。” 傅让一脸疑惑:“小王叔,你们在说什么?” 悦王爷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向开蒙晚,不着急。” * 韩悯被傅询拽着往前,一路气势汹汹,抱着乐器的公子们都避着他们走。 傅询问:“第几次来?” “才第一次。” “除了温言、楚钰,还有谁?” “还有柳师兄和谢山石。” “除了弹棉花的,还有谁?” “还有一位弹琵琶的,一位弹月琴的公子,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 “在哪间房?” 韩悯停下脚步,使劲拽住他:“我还没问你呢,你来几回了?” 傅询站定回头:“头一回。” “除了三位王爷,还有谁?” “没有了。” “云公子既然是暗桩,平时肯定要传递……” “用鹰。” “我就知道,那么多只鹰,肯定不能单给我。” “飞到鹰舍,底下人把消息递上来。” 韩悯转念一想,好像也是,否则福宁殿外就围满了鹰。 傅询咬牙道:“只有你的萝卜头敢飞到福宁殿里,还在奏章上踩脚印。” 韩悯挠了挠脸颊:“那是微臣一时性急,不小心误会了,给陛下赔罪,请陛下恕罪。” 傅询盯着他半晌,最后嗯了一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把韩悯送回楚钰他们在的房间,楚钰等人都吓了一跳,起身作揖,不敢抬头。 傅询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过一圈,把韩悯拎进去:“在这里等着,我等会儿就过来找你。” 他又对众人道:“看着他,不许再叫弹琴的。” 门扇关上,傅询一走,韩悯就冲到窗边,打开窗子要逃跑,被几个人抱住了。 “韩悯,这是二楼。” “我头一回来就被抓住了,我还那样跟他说话,太丢脸了,让我下去!” 最后韩悯还是被按在座位上了。 他不高兴地抓了抓头发。 当时不该那样冲进去质问傅询的,后来傅询解释,这样就不会太难堪。 他对关于傅询的事情的容忍度好像降低了。 不多时,外边人就送来一桌饭菜,让他们先吃着。 他们都知道是谁让人送来的,韩悯食不知味。 不好,韩悯,一个坏消息。 你正在被有关傅询的一切事情左右。 * 天色渐沉时,傅询过来了。 他看向韩悯:“你明天束冠,别在外面玩了,早点送你回去。” 韩悯抬眼看他,还没说话,傅询走近问道:“怎么了?” 韩悯回过神,抓了抓头发:“没事,走吧。” 他同朋友们道过别,一路无话,跟着傅询离开松竹馆。 马车在外面等着,一同上了马车,仍是没有说话。 马车缓缓行进,韩悯趴在窗边,撑着头出神,傅询坐到他身边,掀起帘子,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这时已是六月底,七月入秋,天气转冷,阴冷气重,所以永安城中有放水灯许愿祈福的习俗。 他此时正望着近处卖水灯的小摊出神,那小贩看见,也笑着对傅询道:“给买一个吧,瞧这位公子都看傻了。” 傅询当即叫停马车,亲自走下马车,挑了两盏水灯。 韩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傅询已经让马车出城去鸳鸯湖了。 傅询把两盏莲花形的水灯都放在他手边。 这东西他们小的时候不是没放过,往往是好几个朋友一起去的。 在永安的时候每年都玩,韩悯已经不记得自己许过多少个愿望了。 鸳鸯湖畔,还是六月底,人不多,湖里只零星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 韩悯托着两盏灯跳下马车,递给傅询一个,再从笔橐里翻出两支笔与墨盒。 莲花灯有五瓣,韩悯提笔沾墨,在五瓣上写字。 傅询悄悄站到他身后,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在写什么。 第一愿国泰民安;第二愿文成大齐;第三愿圣体康健。 其余两瓣,分给他的亲人和朋友们。 韩悯落下最后一个字,才发现傅询站在他身后,他把水灯拿远:“哪有这样的?” 傅询拧着眉,仿佛有些不悦,把自己手上那个也递给他。 接过之后,韩悯再沾了沾墨,问道:“陛下想写什么?” “你写吧。” 韩悯微怔:“嗯?” 傅询刻意强调:“你的那个把你自己漏了,写你自己。我记得,你第一次许的愿,是做天底下最好的文人,就照这个写。” 韩悯摇头:“陛下记错了,我第一次写的是——” 他朝傅询“羞涩一笑”:“我要把傅苟按着打。” 作者有话要说:松竹馆的真相—— 棉花:陛下,韩公子在松竹馆里挑男人! 老傅:让我来!……他好大的胆子! 悯悯:我要把傅苟按着(打)
第72章 敬惜文辞 小的时候韩悯与傅询打架, 韩悯常常被小胖子傅询以体型优势压倒。 所以那时候,韩悯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傅询也按着打一回。 结果在鸳鸯湖边,大好的气氛, 将要束冠的韩悯就说了这个。 傅询脸色不太好, 许久没有说话。 你要再敢写,我现在就把你按着打…… 罢了, 如今打不得了。 韩悯写就写了,还能拿他怎么办? 最后傅询别过目光去:“那你写吧。” 韩悯提着笔, 用笔头戳着脸,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在水灯上写下两行小字。 见傅询还是扭着脸,他便将水灯径直捧到傅询面前。 “这样行吗?” 打就打了,还非要他看。 傅询无奈地看了一眼。 那五瓣莲花形的水灯上, 他二人的名字并排写在一处, 下边是一列较大的字—— 吃好睡好。 无比俗气, 全然不像是韩悯能写出来的东西。 但也是韩悯经历了这两年,才发现原来这两件事就是世上最好的事情。 他朝傅询笑了笑:“没有意见的话,就把它给放了?” “嗯。” 两人蹲在湖边,韩悯用双手弄水, 将水灯推远。 他道:“从前都是和傅让他们一起来,好像还没有单独和陛下一起来过。” “是。” “陛下一开始以为我会写什么?” “左不过是些傻话。” “我哪有……” 韩悯转头看他, 正巧这时,傅询也转过头看他。 两人撞了个面对面,韩悯被他吓了一跳, 话也没再说下去。 虽然灯火不甚明亮,但是因为离得很近,傅询连他的长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不是很好意思,韩悯蹲着往后挪了几步,又指了指傅询的左边眉毛。 “陛下的眉尾有一道疤。”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这好像又说明了一件事情,韩悯看他仿佛看得很认真。 韩悯很注意他。 想到前些日子,马球场里韩悯因为他差点哭了,直至今日在松竹馆,那样气势汹汹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傅询忽然意识到,从之前到现在,韩悯越来越注意他。 心脏忽然胀了胀,他暗中平复心情,语气寻常:“从前在西北的时候,躲对面的箭矢,没躲全,擦了一下。” 他也只是很简单地讲了一件事情。 韩悯傻乎乎地笑了:“不过平常看不出来,凑近了看才能看见,陛下左边眉尾好像是短了一点点。” 傅询原本就生得英气,一双剑眉,浓黑深隽,看起来左右都差不多,也不知道韩悯是怎么看出来左边短一些的。 韩悯想了想,拿起自己写字的笔,往右手拇指指腹上涂了一点墨汁。 他用左手捏住傅询的下巴,右手扶住傅询的脸。 “闭上眼睛,不要乱动。” 才弄过水,韩悯的手有点凉,又或许是傅询的脸真的很烫。 韩悯在用手指上的墨汁搓搓他的眉毛,傅询平素习武,五感通达,此时闭上眼睛,感觉更加灵敏。 下凡的文曲星官用宝墨替人间帝王描补眉毛,帝王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把仙人吓跑。 或许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有一瞬。 韩悯收回手,端详了一会儿:“不错,好看。” 傅询甫一睁眼,韩悯就撞进他漆黑的眸里。 韩悯揉了揉鼻子,转开目光:“天不早了,回去了?” “好。” 两人站起身,韩悯蹲得久了,双脚有些发麻,在原地跺了跺脚。 这时再坐在马车里,韩悯的话也多了一些,不似方才那样,总是发呆。 很快就回到韩宅,韩悯跳下马车,回身作揖。 傅询掀着帘子跟他说些闲话,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话,韩悯也认认真真地陪着。 终于要回去了,韩悯忽然凑近窗子,飞快地问了一句:“我明天束冠,陛下会来吗?” 没等傅询说话,他好像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补充道:“琢石、辨章他们都会过来。” 还是不好意思,他最后道:“我先进去了,多谢陛下送我回来。” 韩悯踢着衣摆走上家门前的台阶,头也不回地把打开木门,又把门关上。 “完了,统子,我完了。” 他在写水灯的时候,就把系统屏蔽了。 系统问道:“怎么了?” 韩悯拍拍心口:“我心律不齐,我病了。” 系统没有说话,反手甩给他一堆医疗文献。 老宅门外,傅询看着他跑回家里。良久,才吩咐侍从回宫。 得亏韩悯溜得快,否则傅询一定忍不住当着明里暗里、那些侍从暗卫的面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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