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他面对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而不是棋盘上冰冷的棋子,就连他自己,也在“卒”的范畴内。若有一日时疫真的传入花溪城,他当真能弃卒保帅吗?到了那时,恐怕只能自保,而不能期望京中支援。 他抬眼望着谈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开口道:“你随我来。” 两人寻了个僻静地方,宋声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和谈锦一一说明。谈锦原本只是隐隐有所猜测,没料到竟还真有其事,面色也沉了下来。 “若是真有那日,花溪城只能自保。”宋声叹了口气,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要走漏风声,惹得人心惶惶。” “自然。”谈锦点头,又问:“宋大人为何要将这般重大机密之事,说与我听?” “若要自保,光靠官府的力量如何能够,自然需要城中乡绅支持。”宋声点到即止。话里意思也很明白,若是封城了,百姓没有饭吃,官府也无粮接济,但城中富绅们家中多有存粮,到那时便需要这些富绅们捐出存粮,协助官府稳定民心。 而在花溪城一众富绅中,谈锦在宋声心中是最善心有担当的一位。若是别的富绅听了,定然连夜携带金银细软跑路,但宋声觉得谈锦不会。 “宋大人不怕我连夜入京逃命吗?” “齐夫郎体弱,如何经得起这一路的舟车劳顿。”经过上次的事,宋声算是瞧出这位传言中只爱红颜的谈少爷其实极为看重自家夫郎,“况且谈少爷心善,定然不会丢下一座城的人。” “宋大人太抬举我了。一座城的人又如何会由我负责呢?”谈锦可不会被他忽悠过去,面上的笑淡了下来,“比起一路的奔波,我家夫郎肯定更受不住这来势汹汹的疫病。”若是此地不再安全,谈锦是一定要带齐元清离开的。 “你!跑得了一时,还跑得了一世吗?若是疫病扩散入京——”男人猛地咬住舌头住了声,他是疯了不成,竟说出这种话,与诅咒无异,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他简直不敢想…… 可谈锦却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他虽才穿来不久,但与城中诸多的人也算有了牵扯,有了感情,他并不介意在不伤害自身的情况下留在城中,按宋声所希望的那样为城中百姓做些贡献。只是齐元清……若是时疫渐近,他一定不能待在这儿。或许别人感染后还能痊愈再捡回一条命,但青年恐怕不行。 “宋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是为时尚早。”过盛的日光撒进男人眼中,将其中的情绪一并掩盖,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不似承诺,却带了点令人信服的意味,“若是真有那日,我定然会尽我所能帮忙。但帮忙的前提是保全自身,想必宋大人也能理解。” “自然。”宋声松了口气,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他开口道:“十日后便是黄天与刘全流放的日子,谈少爷是否要来看看?”黄天与刘全所作所为,涉及拐卖人口,按照律法应当杖刑一百而后流放三千里。 “自然。”官府行刑,原本像谈锦这种庶民是无权在场观看的。但宋声愿意卖个巧,谈锦也乐意承他的情。 “宋大人,这是刺入那些病人呕吐物中的银针。”师爷敲门而入,将染黑的银针递给宋声看,“我和几位捕快询问了数十位病人,他们昨日都曾在阳山饭店用过餐。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阳山饭店在饭菜中投毒。”他收起银针,躬身作揖道:“属下建议大人封查阳山饭店,揪出下毒真凶。”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中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师爷抬头,却见那锦衣公子唇角微弯,眼中尽是嘲讽。 “听说阳山饭店昨日的主推菜是小炒时鲜,其中的材料便包括了野生菌菇。这时节的菌菇,若是处理得不好,食客吃出问题来也是常有的。”谈锦望着那银针,又想到那些病人上吐下泻的反应,正是吃了毒菌菇的反应。 “如此,便先去封了阳山饭店,仔细查查是怎么回事。”宋声挥手道。几名捕快领命离开。 * 阳山饭店。 正是午时,昨日这时辰店中可是久违的红火,但今日不知怎得,竟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富贵刚从府中赶过来,抓着一位小二问:“昨日生意不是还不错吗?怎得今日如此冷清?” “富贵哥,昨天夜里好些人生病,一大早便去排队看大夫了。”那小二似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我早上瞧了,去看大夫的基本都是咱们店里的常客。不会是咱们店里的餐食出了什么问题吧?” “怎么可能!”富贵嘴上训斥,心中却也有了些怀疑。谈丰如今瘫在床上,脾气变得更大,若是店里出了什么事,他回去还不知要被训成什么样,“你先去后厨看看有没有坏了的菜,若是有便丢了。” “是。”那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急吼吼地去了后厨。 富贵站在门口,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也跟着去后厨检查了一遍,将那些变质的食材全丢了后,心中才安定一些。可一口气还未松下来,他忽然瞧见门口来了几位捕快,挎着刀气势汹汹地走来。 “几位爷,是要进店吃饭吗?”富贵迎上去,见那官爷板着脸,单手握在刀柄上,不觉吓得两腿战战,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那捕快单手掏出衙门办案的令牌,“衙门查案。”说罢也不等富贵反应,身后几人便进了店一同搜寻。他们得了嘱咐说大概率是昨日的菌菇有毒,因此搜查时连店内的泔水桶也没放过。 在几名手下进店搜查时,为首的那位环顾四周,“这儿管事的呢。” “回,回官爷。”富贵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们老板身体有恙,如今卧病在床。如今,这儿暂时是我负责。” “就是你。”捕快头子将富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他冷汗测测,蔫眉搭眼,一副怕极了的模样,嗤了一声,又问:“昨日这饭店可是在卖一道炒菌菇?” “您是说小炒时鲜?”他这样问,富贵哪还不知是昨日那道菜出了问题,但又怕被拖去打板子,连慌也不敢撒,直接和盘托出,“那是新聘的厨师的拿手菜。昨日过来的客人几乎每桌都点了一道。” “食材可还有剩?” “没,没有了。”剩余的食材方才都被富贵带着人丢了。但时间匆忙,只是丢在泔水桶中,还未倒去外边的臭水沟。他见那些捕快搜寻得极为认真,也不敢再隐瞒,小声道:“剩的全丢进泔水桶中了。” “去捞。” 不一会儿,下属果然掏出些剩的菌菇,“带回去给仵作检验。至于这些人,先带回去关起来。” 富贵听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抱着捕快的膝盖道:“官爷,饶命啊。我们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就算菜有问题,抓厨师便行了,抓我们做什么?” “呵。”捕快头子见多了如富贵这般贪生怕死之辈,却还是觉得鄙夷,“事情未查明之前,你们都是嫌犯,就连谈老爷,也脱不了干系。” 他一挥手,“都带回去。”剩下的捕快便不顾店中人的哭天抢地,上前将他们一一绑了带回去。 而另一头谈丰府中,他本躺在床上听着新纳的那位小妾可怜兮兮地告状,忽然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发妻也在外边尖着嗓子叫喊,忙竭力抬起头,“外边发生什么了?” “老爷,您别急,我去看看。”那小妾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开了门,还未瞧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便见面前站着一位壮汉,“谈丰可在里边?” “官,官爷。”小妾瞧清了男人身上的制服,扒着门框嘴都说不利索,“老爷在里面,您找老爷什么事?” “他摊上事了。”男人皱着眉,不顾小妾的惊叫声,直接闯入房内,将令牌亮了出来,“谈丰,和我们走一趟。” “你做什么?”谈丰见那令牌警铃大作,只以为自己雇人打了谈锦的事被抖落出来了,“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我教训谈锦那小子不过是长辈教训晚辈,难不成他竟去官府告我?” “有什么事等大人审你时再说吧。”说完那捕快也不客气,掀开被子便把谈丰拖下了床。 谈丰本就有伤,被他这一拖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他抬头对上小妾惊惧的眼神,更觉耻辱,一手抓住小妾的脚踝,一手抓住门框,一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的架势。 “老,老爷。”那哥儿一抬头对上捕快的眼神,腿都软了,只想这人快些把谈丰带走,但偏偏自己的脚踝被谈丰握着,挣扎间在谈丰那张肿脸上踩了好几脚,期期艾艾地道:“老爷,您快松手吧。” 谈丰被踹得脸生疼,正欲破口大骂,那捕快却忽然加了力气,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手中自然便泄了力,被拖着一路走到了门口,竟生生气昏了过去。 ---- 小妾和捕快在一起吧,不然谈丰出狱得拿小妾撒气。反正我也爱吃这口,强壮正义糙攻和卑微YD受。主打一个床下怜惜,床上猛干,再来点dirtytalk,我直接XP大爆发。
第36章 更深露重,木门响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尤为明显,坐在房中的人身子一顿,竖着耳朵来到门前。 “谈少爷,您来啦。”薛乐披着外衫从房里出来,“是来接夫郎回家?” “嗯。”谈锦点头。忙了一天,已经确定那些病人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和什么传染病之类的无关,个个领了药便回去了。如今医馆重回冷清,没理由还把青年留在这过夜,“有些晚了,元清睡了吗?” 语毕,未等对面人回答,便听“嘎吱”一声响,谈锦抬眼,就看见青年提着灯笼站在门边,竟连大氅都已经披上了。他缓缓走近,对上薛乐了然一切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人瞧出来了,手指不由攥紧了灯笼的握把,望向谈锦,“我还没睡。” “医馆那边都已解决了,我来接你回去。”谈锦接过他手中的灯笼,摸到灯把上的余温,料想他不怎么冷,放心了些。和薛乐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青年出去。 车夫已经睡下了,但谈锦想着赶马车也不难,决定自己来赶马车,扶着齐元清上车时,青年却转头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骑马过来的。”左右现在晚了,街上也没人会看见他。男人抬手将灯笼挂在马车前边,瞧见青年还掀开车帘看着自己,灯笼的流光投在他眼中,是这暗黑天地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我还从未骑过马。”齐元清低下头,他说谎了。可他总觉得在这样一个夜里,一同骑马回去要比一个坐在马车里另一个坐在马车外要好些,“不能一起骑马回去吗?” “马只有一匹。”谈锦说得是废话,便是有两匹,他也不放心青年独骑。可同骑一批……他实在担心自己的定力。 齐元清没有答话,只是维持着掀开车帘的动作。谈锦也不知怎得,像是怕他手酸,俯身帮他按着车帘,两人挨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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