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锦一动也不敢动,半个身子都僵了,对方的吐息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直嗅到袖口处才拉开距离,他这才松了口气。 齐元清终于确定那淡淡的脂粉气的源头在哪了,就在袖口。 他伸手去扯谈锦的袖子,却被谈锦握住了手,“别闹了。”谈锦的声音哑得厉害,“不然等你清醒了,就要钻进地底了。” 男人的话在齐元清听来有些模糊,像是隔着重峦叠嶂从山的那头传来似的,其中的意思也是难以理解。他仍就坚持不懈地去扯谈锦的衣袖,又因为不得其法而迟迟扯不下来。 谈锦心道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坐起身,“是要我脱掉这件衣服吗?” 青年不答话。谈锦索性放弃了与他交流,咬牙解了腰带,脱了外衫,“这样满意了吗?”男人整张脸都涨红了,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一面羞耻一面又担心青年的状况。在对方支着身子凑近却又险些摔倒时,他又不得不伸手揽上了对方的腰帮助青年稳住身形,复又松开。 青年一脸严肃,作势要闻他内衫的袖口,谈锦便抬手让他闻。对方便又像是动物圈定领地一般将谈锦上上下下闻了个遍,而后突然抬头望着谈锦,唇边小小地绽出一个笑。 他一笑,谈锦不知怎么地,也跟着笑了,他看着青年好像是闹够了,坐在地上伸手去揉太阳穴,便问,“头痛?” 青年点头,撑着地面想起身,又因为跪了太久一时站不起来。“我来扶你。”谈锦伸手,青年便顺势倒进他怀里,几乎时被他抱着站起来。谈锦搂着他,像是在水中捞月,镜中取花,总觉得不真实,像是托着一场不知何时就会醒来的梦。 他扶着青年在床边坐下,见青年的白杉染了灰,便道:“你先将外衫脱下来,在被子里躺一会儿?我去找黄大夫来给你看看。” 青年摇摇头,看着谈锦拿起被他丢在地上的外衫,突然道:“不许穿。” 这还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听起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清凌凌的不带什么情绪,但他的眼睛却不是这样的,红滟滟的一双眼,委屈又可怜。 “……我不穿。”谈锦无奈,却也无措。 他坐到床边的矮凳上,与青年大眼瞪小眼,“你头还疼吗?” 齐元清又不理会他了,伸手去解衣衫上的扣子,谈锦坐在远处,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直到他悄悄抬眼,看见青年解了半天,一颗扣子也没解开,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喘匀,便听青年道:“脏了。” “……”穿着白衣服在地上滚一圈能不脏吗?“我去找安市。”谈锦刚站起身,就看见青年也跟着一块站起来,幽幽道:“你没穿外衫。” “是。”谈锦将手中外衫展开,准备往身上套,又听得青年开口道:“不许穿。”齐元清伸手要去拿谈锦手里的衣服,谈锦唯恐刺|激到他,什么都顺着来,直接将衣衫往他怀里送。哪晓得青年接过后却将衣衫丢到了地上,还站上去踩了两脚。 “哼。”青年小小地哼了一声,坐到谈锦方才坐的凳子上,眼睛看到谈锦端来的早餐,伸手又要去拿。 “别吃了,是不是凉了?”谈锦隔着碗壁摸了摸,果然有些凉了,“我拿去热一热。”说完他又意识到自己如今“衣冠不整”,而他的外衫还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如何能出得了门呢。 “你不给我吃饭,为什么?”青年这话说得好不可怜,听得谈锦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 “因为凉了。”谈锦耐心回道:“不信,你摸摸。” 青年探手摸了摸,“热的。”他体温比谈锦低,谈锦摸来偏凉,他摸起来却刚刚好。 “手指摸着是热的,送入口中就不觉得热了。”谈锦在他身边坐下,从碗底舀起来一点,送到青年唇边,“不信你试试。” “热的。” “果真?”谈锦自己尝了一口,发现底部的粥确实是热的,干脆将顶层的凉粥撇去后,将底下的一勺一勺喂给青年。 有只雀鸟站在窗棂上,神气活现地抬着头鸣叫,青年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他望着窗外,表情恬静,半张脸浸在光里。谈锦望着他,耳边是街上走卒的叫卖声,还有前院人们交谈的声响,忽然就品出了一分岁月静好的味道。穿越之后,他第一次萌生了或许在这个世界生活也不错的想法。 可还未等谈锦继续在这美景中沉浸,青年忽然一低头,竟将方才咽下的那点粥全吐了出来,这可把谈锦吓得够呛,他慌忙松了碗,倒了温水给青年漱口,又拿帕子给他擦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青年突然道,说话时的热气隔着帕子全喷在谈锦的指尖。他瞧起来更虚弱了,连眼皮都恹恹地搭起,无力地伸手要去拉谈锦的手腕,连声音都轻飘飘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告诉你什么?”谈锦握住他的手,察觉到对方腕上脉搏微弱的跳动,他不懂中医这回事,只觉得青年瘦得让人心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青年闭上眼,显然是在置气。只是他现在身体疲乏,坐也坐不住,渐渐地便歪进了谈锦怀里。谈锦搂着他,馨香满怀,心里却是兵荒马乱,青年的身体状况比他想得还要糟。 好半晌,青年呼吸渐渐均匀,竟是睡了过去。 “公子。”门忽然被推开,安市闯了进来,待看清屋内场景后,他又慌忙遮住眼,“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他一面急急地往后退,一面又道:“公子病还未好,黄大夫说了要禁房事。” “安市,你进来。”谈锦说话时胸腔震颤,怀里的人便不安地动了动,谈锦手忙脚乱地拍了两下,才让青年安稳下来。 安市心中奇怪,却还是进了屋,见自家公子闭着眼,衣衫不整地靠在谈少爷怀里,面色瞧着虚弱得很,看着谈锦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谴责。 谈锦也没时间解释,“快过来,我同你一道把你家公子脱了外衫,扶去床上休息。” ---- 作者:采访一下,老婆这么主动,你什么感受。 谈锦:……一开始是石更了……但我不敢表现出来,怕吓到他,后来是我被他吓到了。
第30章 “黄大夫,他的身体怎么样了?”谈锦站在床边,身上换了件外衫,房内的一室狼藉也已经收拾妥当。 “脉弱且浮。齐夫郎身子本就虚,如今这是又受凉了。”黄大夫收了脉枕,“我重开一副药,这几日也要注意少出门吹风。” “只是受凉?”谈锦已将青年的所作所为略加修饰后说与黄大夫听过了,这可不仅仅是一句“受凉”便能解释的。 “按你所说的来看。”黄大夫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眉间沟壑愈深,“齐夫郎恐怕是发了癔症。” “癔症?”谈锦略想了想,这似乎类似于现代的精神类疾病,只是精神类疾病也有很多种,他从未研究过这方面,也不知青年对应的到底是哪种?“那要怎么治?” “这可不好说。”黄大夫皱着眉,想起多年前的事,语气便带上了些沉重,“家母在世时,曾患过癔症,一旦病发,连人都识不清。那时我请了大师来做法,效果却也不好说,时好时坏的。”他望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青年,“据我所知,那些大师用来治疗癔症的法子实在是折磨人。齐夫郎这身子恐怕是受不住啊。到时恐怕心病未除,身体却病倒了。” 谈锦听明白了,当年黄大夫的母亲得的应该是老年痴呆症。在这封建社会,针对癔症的主流治法便是请大师来做法。既然黄大夫都说大师做法的过程极为折磨人,谈锦是绝不可能让齐元清尝试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谈锦身为穿越人士,自然不会相信那些大师唬人的把戏能治好这所谓的癔症。但此处毕竟不比现世,根本不可能找到心理医生来为齐元清做心理疏导。他能做的,恐怕便只有在往后的时间里多多关心青年。 “齐夫郎思虑重,定是被什么事困住,钻牛角尖了。”黄大夫站起身,倒没有像平时那般责怪谈锦,而是语重心长道:“他嫁与你,你是他夫君,平日里便要多些陪伴多些忍让。” “是。”谈锦看着床上的人,想到那时他发癔症时说的那些话,胸腔处便漫起一种又酸又涨的古怪情绪,“怪我总是忙着自己的事,倒把元清给忽略了。” “你也别怪我偏袒他。”黄大夫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早前那次齐夫郎逃婚,是老夫怂恿的,你要怪也该怪我。但既然如今人已经回来了,便是愿意继续同你过日子的意思,你连家都不让他回,就让他住在我这,像什么样子。” “……是我考虑不周了。”谈锦倒从未考虑过这方面,他那时以为青年不想见到自己,让人住在黄大夫这还方便调理身体,自以为已是万全之策,却没想到这一层。他这般作为,倒确实像是主动与齐元清撇清关系。“逃婚之事,我从未怪过元清,也未怪过您。” 黄大夫观谈锦神情不似作伪,略放心了些,“你与齐夫郎,最开始便是孽缘。但孽缘修成善果的事也常有,往后如何,还得看你们如何相处。”他说完也不久留,带上安市便出去了,俨然是要留时间给夫夫两单独相处。 谈锦坐在床边角凳上,目光不受控制地便落到床榻之上。他踌躇了片刻,伸手理顺青年散落枕边的长发,乌发滑过指尖,千丝万缕地勾连。他原先打算等攒够了钱,先将齐元清母亲的遗物赎回来,再为青年寻个好人家,为他留下足够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钱,到那时,或许他就能赎了原主的罪,与青年两清。 到了如今,再回头去看,他真的能与青年两清吗?既是原主犯下的罪孽,为何要他来偿?他虽好心,却从不是滥好人。那最初他决定赎罪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床上的人轻哼了一声,眼皮翕动,有了醒来的趋势。谈锦松了手,任三千乌发从指尖滑落,而后他便对上了青年尚带着水汽的眼。 “谈锦。”青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不着痕迹地望了一圈,自以为将眼中的情绪藏得很严实,微颤的嗓音却暴露了他的慌张,“我记得我说要束发。”他微微蹙眉,长睫颤动,像是翩跹的蝶,脑中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会躺在床上。” “你说要束发,我等了你许久,进来时才发现你晕在地上了。”谈锦将他的慌乱与不解瞧了个分明,“放心,你的身体没事,只是有些发热。”他选择隐瞒之前的事,谈锦并不认为让青年得知自己偶尔会“发个疯”会对他的病情有益,相反,他恐怕会忧思更重,病得也更重。 男人起身倒了杯温水,“要不要润润嗓子?” 青年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外衫被脱了,“我的衣服……”
56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