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瑞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儿被囚禁的害怕,即使不知身处何处,话里话外也是礼貌得让最严苛的老师都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宋彦之微微挑眉,他自七岁起在战乱最频繁的边境长大,与之相处的人尽是无有礼数的兵卒,他一身文静清秀,又极为沉默寡言,算得上是其中的异类,如今见了姜瑞,才知道那份“礼数”也不过如此。 “你是容国人?” 宋彦之问道。 姜瑞淡淡一笑,“公子不是已经查过了么?” 宋彦之解下长刀,道:“我可不信你只是个普通书生。” “信与不信,皆由公子。” 他想了想,又问道 “你背后的主子,是七皇子?” !!! 蹭——! 长刀的利刃瞬间横在姜瑞颈边,宋彦横刀死死抵住他,锐利的刀风扬起他耳边的碎发。 姜瑞只笑了笑,丝毫没有恐惧之色,手中拿着那卷竹简,“看来确实是了。” 宋彦之面色不变,刀刃在姜瑞的脖颈上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的声音冷淡下去,“你想说什么?” 姜瑞合上手中竹简,手指轻轻按在脖颈间刀刃之上,稍稍移开一点,道:“公子莫要激动,我没有恶意。” 宋彦之难得的噎了一下,明明姜瑞才是被他捉过来囚禁的人,怎么反倒是他不紧不慢劝说起自己来?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宋彦之慢慢收起长刀,嗓音冷冷的:“我这把刀,可比你说话快。” 姜瑞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如此,公子捉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宋彦之:“……你不用知道。” 因为他也不清楚 姜瑞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居住于徐国的容国人而已,殿下的意图,他猜不到,也不会去探究。 容郁十七岁初展锋芒,一柄长刀截杀行刺皇帝失败想要逃跑的刺客,而后领兵北上大败蛮族,与他结识,提拔他为督军。二十岁自请前往敌国为质,其中城府,深不可测。 宋彦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再次看了一眼座上一脸淡然的姜瑞,用手中长刀抵开门,道:“你可以走了。” 若这人身份作假,他再捉回来便是。 姜瑞犹豫片刻,抬起一只手,“你可能不知道……” “我…不认路。” 宋彦之“……”了一下,无语道:“你就从来没有外出过吗?” 这里离他居住的地方不过十里地,这么有标志性的酒馆,说他没来过,他信不了一点儿。 白玉般的容颜上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窘迫,他看了看窗外,道:“我是书生,不是游客。” 宋彦之:“……” “难不成你想让我送你?” 姜瑞微微一笑,“劳烦。” 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宋彦之认命般地配上长刀,“走吧。” — 容郁回了宫,傅眠嘚瑟了一个月,终于像徐嘉一样被禁在府中念起了书,他满脑子的“之乎者也”,看见书上的字只觉得头脑发涨,想念起容郁给他念话本子的时候,声音好听,感情充沛,简直是最好的助眠工具。 真是 此一时彼一时 百花宴促成了五六桩婚事,徐瑛和吴家小姐的婚期也定了下来,按照太子妃的规格准备,典礼定在了十二月初九,对此傅眠拍手叫好,喜闻乐见,傅璎点着他的脑袋嗔道:“又不是你成亲,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傅眠扯着她的袖子撒娇,“只要太子不成为我的姐夫,他娶谁我都高兴。” 傅璎只无奈道:“你哥哥快要回来了。” “你这本《策论》再背不会,小心他天天让你卯时便起来练功。” “什么时候?”傅眠跳起来,道:“玉兰关这么快就打下来了?” “你哥哥说这场打得很顺利,伤亡很少,”傅璎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道:“队伍下个月就能到上京。” “到时候,你可要去迎接你哥哥。” 上一次任务中,傅远打玉兰关可是整整打了八个月,十分艰难,最后还是被容郁带兵收回去了。 这次怎么打得这么快? 傅眠心想这大概是和容郁有关,容国这时候正内乱不断,暂时不管边境也是有可能的。 说起来容郁,他们最近只见了两次,一次是傅眠从宫中上学回去的时候遇见他,把课业给他让容郁给他写,另一次也是在宫中,容郁将写好的课业还给他。 傅眠看着本子上工工整整的楷体字,对比自己写的那一笔“龙飞凤舞”的草书,暗暗咋了咋舌,道:“你写这么好看,夫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了!” 容郁右手成拳,抵着薄唇笑了笑,道:“对不起。” 【容郁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51】 傅眠听见系统的通报声,面不改色,将本子摔到他怀中,“重写。” 【捉住每一个机会作妖是每个反派必备的技能】 【容郁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50】 容郁整理好怀中的本子,向来灰暗的眸子生出一丝光亮。 “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见?” 傅眠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写成这样,我们就不用见了!” 【你说这话像是主角写得多不好一样】 容郁挨近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发丝,声音缠绵,“遵命,殿下。”
第十一章 最烈的酒 天气逐渐进入初冬,傅眠早早地就被小桃裹上了狐绒大袄,一张脸陷在白花花的绒毛中显得更加细腻白皙。 婢女为他掀开厚重的棉帘,一阵冷风顺着缝隙吹进屋里,令人猝不及防。地面上渐渐结出一层薄冰,在天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容国和徐国交涉数日,终于敲定了容郁回国的日期,本该十一月中旬动身,但碍于人情礼数,此事延后至太子殿下大婚之后,容郁将随来贺宴的使臣一起走。 傅眠感觉到容郁开始有些着急,不如说是——焦虑,他开始频繁地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见他,有时候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想给他送过来,有时候说要给他做课业,他甚至能感受到半夜床边的一丝眷恋目光。 真是…他不用搞自己的事业的吗? “我已经不用做课业了。”傅眠披着狐绒袍子,踩在薄冰旁的泥土地上,湿湿的土渍染脏了他的鞋面,傅眠皱着眉动了动脚,想要把这些污渍蹭掉。 他抬起头看着明显愣住的容郁,道:“冬天太冷啦,娘亲疼我,叫我不用再去宫里上学了。” 容郁沉默半晌,蹲下身去用袖子擦干净他的鞋面,没有起身,他仰着头,只能看见小世子因为过于震惊而垂下的明亮眼眸。 “那我就没有借口来找你了。” 他声音中带着委屈,遗憾,眷恋,和不舍,明明还有一个月才离开,他却已然觉得这一别就是永久。 像之前那样,他回了一趟,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他的小世子了。 傅眠愣了愣,道:“找我为什么要借口?” 他又不是什么日理万机的大官,也不是那避世不出的世外高人,他只是长居在家的闲人一个,每天除了睡就是玩。 容郁避而不答,他站起身来,问道:“上次我送来的话本子,殿下可还喜欢?” 傅眠恹恹不乐,低着头将一块碎冰踢到了一旁的水渠里,“没意思。” 容郁的灰睫颤了一下 【容郁黑化值+3,现在黑化值为53】 他选的明明是小世子上一世让他念的那些,怎么会不喜欢?难道是他找错了? 其实过去了这么久,他也仅仅只记得一些香艳词句罢了,具体的话本情节早已模糊,找错也是极有可能的。 容郁低声恳求:“我为殿下再寻一些新的来?” 傅眠紧皱了眉头,将脚下碎冰踢向他,“都说了没意思了,父亲让我念书你也让我念书?” 他背了大半月的《策论》,现在一看到字就头疼,恨不得把容郁送来的那些话本子踢得远远的。 【容郁黑化值+5,现在黑化值为58】 【这把任性演得好啊,让系统我都觉得你不讲道理了】 【一句话半个月工夫白搭】 傅眠哽住,沉默半晌才道:“上一次让他念书给我是任务需要,这次任务只用降低黑化值,我为什么要去受繁体字的苦?” 这话只有一半是真,傅眠在心底叹气,并不打算给系统解释自己的用意。 他到底是怎么匹配上这个傻里傻气的系统的?如果不是管理局要求必须匹配随身系统,他早就一个人做任务去了。 容郁喉间有些酸涩,他不知道小世子为什么突然又发脾气,他一直知道傅眠是喜怒无常的人,所以他尽可能地去讨好,去顺从。 可惜他天生就学不会讨好小世子的方法,也没法只凭着顺从让傅眠绽开笑颜,他学了姜瑞的衣着,学了姜瑞的笑容,却学不会他骨子里的温柔,这是他天生就不会有的,他卑劣,低贱,不择手段地去争取的一切,都好像为他宣判了死刑。 他无法得到的东西,就像那扇永远敲不开的门。 【容郁黑化值+7,现在黑化值为65】 “对不起…”容郁仍然下意识道歉,抬眼看见小世子墨色的眸子正看着他,眸子并不似他想的那样充满戾气。 傅眠声音很细,隐约有些温柔,容郁不清楚这是不是错觉。 他听见傅眠缓缓道:“容郁,冬天好冷啊。” 容郁穿得很单薄,苍崀青色衣袖上有一滩泥渍,是方才从小世子的鞋面上擦下来的。 他的手指紧了紧,冬天好冷啊…… …… 所以回去吧。 — “禀告殿下,三皇子党谋反已被禁卫军捉拿下狱,”说话的人一身月白劲装,腰间别了一把匕首,正是消失多日未见的贺停意。 容郁坐在留香茶楼窗前,眼眸比初入徐国时清亮了不少,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摩挲着一组环佩,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贺停意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回答,抬头看见容郁指尖的玉佩,愣了一愣,抬高了声音:“属下不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容郁示意他起身,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婚配了吗?” 贺停意:“?” 这是要给他赐婚的意思吗?可是他才二十啊,要赐也是先给宋彦之赐,宋彦之都二十好几了,因为他那把长刀太过于凶残,导致一直没什么姑娘喜欢他。 “属下没有婚配。”他顿了一顿,补充道:“属下想先立业,再成家。” 容郁没有理他后半句,“喜欢的人呢?” “呃,没有。” 他和宋彦之都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方圆十里难看见一个姑娘,再者说战事吃紧,他们也没有闲空去和姑娘发展什么情意,若是不幸战死沙场,岂不是要耽误人家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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