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洛年纪小,白天里精力旺盛,一到晚上就不行了,傅容时奏折还没批一会儿,他就已经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傅容时把他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回到桌案前继续批阅那些折子。 靳洛留下的折子太多,往前数还有许多批错的地方,傅容时将他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划去,又写上了新的批语,这一批就到了深夜。 傅容时停下来歇了一会儿,又喝了杯茶,只觉得有些头痛,心绞难忍,便对一旁守着的阿宝道:“阿宝,我去偏殿里歇一个时辰,你寅时三刻叫醒我。” 还有这么多没有批,他免不了要起个大早。 阿宝点头应了,他道:“公子去罢,陛下这里有阿宝守着呢。” 傅容时放了心。 躺在偏殿的床上,看着头顶的花纹,傅容时双手交覆,摆好了最优雅的姿势,对系统道:“来吧,下班倒计时!” 【宿主登出世界,倒计时三十分钟,请点击确认】 傅容时隔空一点,瞬间感觉要灵魂出鞘,飘飘然地像飞在半空。 三十分钟有些长,傅容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跟系统聊天。 “你觉得我们这次任务能得多少分?” 系统沉默了一下【80保底吧,如果主角把反派成功击败,应该能到90】 傅容时有些担心:“靳洛才九岁不到,怎么可能杀得了裴负雪?唉,算了,八十分也不错。” 【登出世界后可以拉一下进度条看看】 主角和反派的大战应该还有个三五年,不过在小世界之上也不过是拉一下进度条的事,等他下班了,看看这个世界裴负雪到底能不能被靳洛杀死。 …… 佛堂的钟声敲了一敲,阿宝计算着时间,从桌子上爬起来,看了眼身后床幔里睡得正香的小皇帝,提了灯往偏殿里去叫自家公子。 “公子?寅时三刻,该醒了。” 阿宝隔着窗帘俯身叫他,却没有听到一点儿回应,他等了一会儿,拉开窗幔,看见床上人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胸膛没有一点儿起伏,登时心里一紧。 他连忙推了推床上的人,声音里已经带上几分焦急和害怕:“公子?!” “阿宝来叫您了……” 无声无息,没有回应,阿宝感觉到指节冰冷,颤抖着手指去探床上人的鼻息。 …… “殿下——!” 凄厉呼喊声划破长夜,声音惊醒了栖息了树枝上的黑色乌鸦。
第24章 裴负雪番外上 裴负雪在客栈里睡了一天, 做了成宿的梦,一会儿是他年少时在京城里的胡闹事,一会儿是七年前裴家下狱全族斩杀的血流成河的场景, 后来的景象回到最初,他从宫中出来,迎面撞上一个白衣白裳的小少年, 刚入秋肩上就已经披了件薄绒披风,面容如玉, 眉眼轻垂,嘴角含着点点温柔笑意。 他一时没能移开眼睛,那白衣小公子看见他,拱手行了一个平礼,声音清冽:“裴小侯爷。” 一直看那小公子走远了, 他才拉过身旁的宋长安问:“那是谁?” 宋长安也跟着看了一眼,回道:“那是瑞王世子,叫傅容时。” 原来他叫傅容时,从最初的惊鸿一眼, 裴负雪开始不自觉地关注他, 目光追随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傅容时不爱讲话,唯一交好的是当时的太子靳起,裴负雪三番两次跑进宫里去,找着理由和傅容时聊天,他说十句傅容时只答一句, 就这样也开心得很。 小孩子就是越处越熟悉的, 后面裴负雪知道他身体不好,没法习武, 专程找工匠定做了轻弓来教他,傅容时在武学造诣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他能读懂最晦涩的策论,却怎么也射不中靶场那中心一点,从最开始到后来他能时不时射中靶子,裴负雪教了他两年。 梦中的场景又换了换,傅容时全身湿透,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太医无奈摇着头说:“无力回天。” 裴负雪怒气冲冲,一把将太医推开,跌跌撞撞回到府中偷了千年的药参出来,太医将药参熬成了汤,裴负雪用小勺一点点地喂给他,谁也不知道这药参能不能救回来傅容时一命,裴负雪两天两夜趴在他的床边,诸天神佛都求遍,才勉强捡回来他一条命。 傅容时睁眼,叫他:“裴负雪……”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看见床上的人变了一副面容,那张脸更加清冽冷淡,声音却还是柔和的,他听见傅容时哽咽地对他说:“裴负雪,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正想问原谅什么,还没开口说话,傅容时手握着一支箭矢,猛地扎进了他的胸口!血流如注! 天色大亮,裴负雪猛然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尖的悸痛一瞬间袭上来,看了眼窗外热烈的日光,他整理好衣服起身去桌边,喝完了一整杯冰凉的茶,才勉强把跳动不止的心脏平息。 他心里无比清楚,傅容时已经成为了他的又一个梦魇,任谁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这么多年,一朝打破梦境,都不能轻易忘得了。 他来京城的确有想来看看傅容时的意思,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扩展盐的销路,私底下贩盐,一旦被发现就又是一道罪名,需得谨慎再谨慎。 霍言已经找好了中间人,这个他不用再担心,裴负雪已经打算好今日跟着霍言去见见那个人,然后再待两天就重回到边关去,边关战事已起,可赵元宜是块硬骨头,十分难啃,反叛军前压居庸关,后背赤阴山脉,倒还勉强算得上好打。 有于勉暂时坐镇,裴负雪还算放心。 他正想着事情,房门被敲响,霍言已经来了,他为了裴负雪的事告了三天的假,一直没入宫里去。 “裴负雪。” 裴负雪站起来,道:“走吧。” …… 路上,裴负雪和霍言说着话,他忽然想起来昨日的事情,心里还有些疑惑,便问道:“霍言,你昨天说傅苒为了我,为了我什么?” 霍言看了他一眼,道:“要我说,你们就该好好谈谈,昨天你那么刺激他,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朋友之间不该有隔夜的仇,”眼见着一辆马车经过,霍言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缓几天再回去,明天我叫傅容时再出来,这回你们好好说话。” “我不信你们谈不好。” 这一打岔,裴负雪也忘了自己方才问的什么,只是道:“没什么好谈的了,霍言,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傅苒了。” 霍言叹了口气,道:“那你这次来是干什么,我不信你一个首领亲自来看销路。” 明明给手底下任何一个人都能做成的事,裴负雪偏偏亲自来了,他心里门儿清,这人就是想来见傅容时的,就因为吵了场架就嘴硬说不想再谈话,霍言知道,裴负雪心里不知道有多想跟傅容时和好如初,只是在边关待久了,脾气见长,拉不下这个脸。 他这个当朋友的,自然得给他们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于是便一锤敲定:“明日我再叫他来,你们这回再谈不好我可就不掺和了。” 反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夹在中间也忒不像话,到那时候傅容时真的气得再也不理裴负雪,就看这人如何着急去! 裴负雪听着他的话,苦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道:“霍言,过两日我就回边关去了,你……” 他顿了顿,道:“你见着傅容时了,记得问问他身体怎么样,我听宫里的人说他近些天来病了一场。” 想起那张苍白的脸,裴负雪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又下意识地抚上腰间长刀刀柄上的那个字。 霍言“害”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风寒,不严重,养两天就好了。” 裴负雪点了下头。 他们转过巷子,正想往前继续走,却听得身后有人大呼道:“霍大人!” 霍言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宫里太监服的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个停顿差点儿没刹住,霍言扶了他一把,颇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他这几天告假,众人都是知道的,难道有什么事叫他紧急处理去?他一个司礼,总不能是陛下要大婚了吧? 小太监气喘吁吁,他开口,磕磕绊绊道:“霍大人快请去宫中!宫里……宫里……” 霍言道:“别急,慢慢说。” “宫里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一闭眼睛,道:“霍大人,摄政王殿下昨夜……” “薨了。” …… 霍言愣住,他还没说话,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地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小太监的衣襟被裴负雪反手一把抓住,他的力道非常大,小太监差点儿跌倒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男人,咽了下口水,重复道:“摄政王殿下,薨……薨了。” 裴负雪咬着牙,指尖颤抖,一双凤眸染上气愤,他怒道:“你知不知道假传消息是什么罪名?” 傅容时怎么可能死?他昨天看着面色只是有些苍白,身体却还是好好的,只过了一天不到而已,怎么可能忽然就薨了? 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传出的假消息,一定是。或许这又是傅苒想叫他心软闹出来的一场戏,他好好的,怎么会死?傅容时惯会做这一套,仗着体弱就三番两次拿来当控制他的筹码用,裴负雪忍不住心里冷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想叫自己服软,一有什么不顺他的意他就偏要闹得不可收拾! 说谎成性,现在都敢拿生死来当武器用了,这个人知道自己是看不得他受伤的,牢牢攥着他的死穴,非要叫他服了软才算! 心里是这样想,可有一种更加惊厥的痛意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裴负雪眼前黑了一瞬间,险些没站稳。 他摇了摇头,一把将小太监推开,对霍言道:“走,带我进宫!” ………… 养生殿里一片缟素,整整齐齐的白色高挂在殿门口,一幢玄色木棺停灵在大殿正中央,时不时有期期艾艾的哭声传出。 靳洛知道了消息,哭得眼睛都肿了,他扒着棺木叫喊着“皇叔”,嗓子已经成了破鼓锣,一张脸上满是泪痕,乔茭无法,只能哄着他喝了点安神的药,将将才睡过去,梦里还叫着皇叔。 按照规矩皇家亲族要停灵七日,阿宝全身戴孝,他从昨夜跪到现在,滴水未进,心里已经是存了和自家公子一同去了的意愿的,那张公子留下的民籍他已经撕了,他打定了主意,等他守完这七天的灵,他要和公子一起走。 裴负雪跨过门槛,视线首先落在了正中央的黑色棺木上,他瞳孔骤然一缩,快走几步来到阿宝身边,眼睛仍然看着棺木的方向。 “阿宝,你家公子呢?” 阿宝哭得头痛,一时间没听清楚他说话,也就跪伏在地上,没有作声。 裴负雪喉咙发紧,他扫过一遍这满目素白,道:“阿宝,你就说我来了,叫你家公子不必再做戏,我什么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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