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到步故知身边,用手肘戳了戳步故知,弯腰与之低声耳语:“你倒是说句话啊,或是你有什么办法。” 步故知闻言倒是动了一动,却也只是支肘撑额,缓慢闭上了眼,他向来是不胜酒意,即使只喝了半杯,但就如裴昂所说,这里的酒都是陈年佳酿,自然后劲也比一般的酒水要大。 虽然还能听懂旁人之语,但也再难回答什么。 裴昂直身看了看窗边的魏子昌,又看了看闭眼像是要入睡的步故知,急得团团转,后悔让他们都喝了酒。 他不敢去打扰魏子昌,只能试着再戳了戳步故知:“步兄,别睡了,我一人可带不走你们两人。” 步故知的思维却还停在,裴昂在问他,有什么办法,魏家扣着魏子昌的母亲,就是为了毁掉魏子昌的前程,但如果,魏府手上没有这张牌了呢? 他是醉了,竟忘了什么该是君子所为,陡然一拍桌,惊到了裴昂,就连魏子昌也浑身一震,下意识回头看着他。 步故知借了裴昂的力,艰难地站了起来,眼中明显已是醉态,他看向魏子昌:“既然魏家不放过令慈,那我们就把令慈抢过来!”
第67章 抢人 已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了, 即使是清晨的阳光,也免不了令人有燥热之感。 光线透窗,步故知只觉得双眼有些发烫, 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闻到的却是浓重的药香。 刚勉强撑身坐起,就听到裴昂的声音, 似有哀怨:“步兄,你终于舍得醒了。” 步故知以手遮光, 刚睁眼还有些眼前发黑, 过了一会儿,明暗归位,才能看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原是万善堂的正堂,不仅裴昂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竹榻上还躺着魏子昌。 还没等他问, 裴昂就主动“贴心”地为他解惑:“昨晚你们俩都醉了, 我一个人实在不便送你们俩回去, 干脆一起来了万善堂, 玉汝和款冬那边我都遣人知会了, 至于魏府嘛...倒要等魏子昌醒来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还没等步故知接话,孔老大夫恰好从外面进来, 见步故知醒了,笑了声, 戏谑道:“魏家小子醉倒老夫倒是能理解,毕竟喝了差不多两壶酒,不过你嘛, 怎么半杯就让你醉成这样?” 等孔老大夫语罢,裴昂便毫不客气地朗笑起来, 步故知面色一赧,随后又装模作样轻叹了声:“寻常的酒半杯倒不足以醉,只怪裴兄嘴巴刁钻,非琼浆玉液不品,神仙享受,凡人遭罪。” 裴昂闻言面露诧异,几乎是从位上跳了起来:“诶诶诶,好你个步故知,怎么又怪到我头上,就是不肯承认你那一杯...哦不,半杯倒的酒量是吧?” 步故知笑着摇了摇头,又是装模作样叹道:“哪有不承认,只不过顺带恭维裴公子几句罢了,偏裴公子不领情?” 裴昂被步故知这语气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忙双手交叉搓了搓胳膊:“步故知!你好好说话!” 步故知抬手揉了揉额角,醉后方醒难免还是有些不适,但还是笑着应了:“是,都听裴公子的,我好好说话。” 这下不等裴昂作反应,孔老大夫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还记得“主持公道”:“别斗嘴了,可还有哪里不适,可要再用些解酒药?” 裴昂说不过步故知,侧过头去,轻哼了声。 步故知坐直了身:“不必劳烦先生了,我好多了。” 不过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还躺着未醒的魏子昌:“就是魏兄他...” 孔老大夫敛了笑意,但也不至于到厉色,摆了摆手:“与你一样,不过是醉了酒,醒了便无事了。”说完,就像是不想再看到魏子昌般,转身又去院中整理药材了。 裴昂品出一些不对劲,凑近了步故知,低声道:“孔老大夫可是知道了小羽缠着魏子昌的事?” 步故知点了点头:“怕是瞒不过孔老大夫。” 裴昂顿时皱紧了眉:“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该带着魏子昌也来万善堂。” 步故知:“不妨事,孔老大夫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不过是因着小羽的事,也不知该对魏兄是什么态度罢了。” 裴昂叹了声,又看了魏子昌一眼,才想起昨晚的事,忙又问道:“你昨夜醉倒之前,可是放下了‘豪言壮语’,可还记得?” 步故知虽然酒量不行,但酒品甚好,硬要找毛病的话,那便是容易断片,基本醒来就会忘干净醉了的时候都做了什么,由是裴昂这个问,还真的将他问住了。 裴昂见步故知一脸想不起来的样子,先飞快瞥了眼门外孔老大夫的动静,又再凑近了步故知,压着嗓道:“我替你想,你昨晚可是说,要去魏家将魏子昌的母亲抢过来的!” 步故知这才有了些印象,不过也是稍有一惊,但随即捋出了昨夜自己的想法,现今魏子昌母亲的情况基本已成死局,但凡能有常规方法可解,魏子昌也不会白白任由魏家糟践五年。 既然律法人情都走不通,那便只有不走寻常路了,只要魏家那边再不能用魏子昌母亲做挟,魏子昌基本就是自由身了,魏家就是再想毁了魏子昌,也很难明着阻拦魏子昌科考。而一旦魏子昌中了举,去了京城,那魏家的手就再也管不到魏子昌了。 裴昂见步故知久久不答,便有些慌了:“你可别说你昨晚都是在胡说八道,我可是已遣了人向祝教谕告了假,说我们三人要一起处理一些琐事,就先不去他那学习了。”他着重强调了“三人”的字音。 步故知听裴昂虽有些紧张,但更多是兴奋的语气,略挑了挑眉,像是明白了什么:“裴兄对此事很是期待?” 裴昂一听,立马远了步故知两步,正身负手轻咳,端的是君子模样:“步兄莫要赖我,此事可是你先起的头,我也不过是顺了你的意,加上实在看不惯魏家的做派,才勉为其难考虑考虑的。” 步故知不禁失笑:“好好好,是我的主意,裴公子啊是上了我的贼船。” 裴昂又是咳了几下:“倒也不算是贼船,既能解魏子昌之困,又能救其母出苦海,怎么不算是功劳一桩呢?” 步故知拊掌轻笑:“裴公子高义。” 裴昂却不被步故知的吹捧动摇,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昨夜你说完这句话便倒头就睡,还未曾说我们要怎么抢...咳,是救魏子昌的母亲呢!” 步故知又是看了眼魏子昌:“那便少不了魏兄的配合了,现下是城中最热的时候,县中富户往往都会去城郊避暑,我想魏家也不会例外,若是魏家大夫人不带魏子昌的母亲同去,那我们便找机会从魏家抢...救人,若是带了魏兄的母亲倒更是简单,山路多歧,走丢走散一些人也不是没有过。” 裴昂明白了步故知的意思:“所以,只要魏子昌能清楚魏家大夫人究竟何时会去城郊避暑,我们便好安排后来之事。” 但裴昂又有些犹豫了:“走丢走散倒好说,若是魏家大夫人不把魏子昌的母亲一同带走,那要是想从魏家救人,岂不是要做一回贼盗?”说完自己也是一惊,且不说这实在有违圣人所言君子所为,要是他真敢这么做了,他叔父怕也不会轻易饶的了他! 步故知听了裴昂的话,觉得刚有所缓解的头痛又发作了起来:“裴兄,闲时少看些话本吧!就算魏家大夫人不带魏兄的母亲同去城郊,那只要魏兄的母亲有出门的机会,那也就有了‘走失’的机会。” 裴昂还是有些不解:“照你这么说,救魏子昌的母亲一事岂不是轻而易举?那先前魏子昌怎么就没想到?” 步故知:“魏兄自然不是想不到,而是‘走失’之后的问题,他无法保住母亲不让魏家找到。魏家米行在东平县也算是有钱有势,想光明正大找一个‘走失’的奴仆,也不会太难。除非魏兄能将母亲藏到一个在东平县内魏家永远找不到或是不敢找的地方,又或是将母亲送到其他地方,才能保证魏家不会再将他母亲找回去。” 他顿了顿:“而这两种情况,都是魏兄一人之力无法做到的。” 裴昂背后一凉,只觉得自己又被步故知“算计”了,他试探着问:“你说的在东平县内魏家找不到或是不敢找的地方,不会是我府上吧?” 步故知没有应声,而是直直看向了裴昂,眼中充满了...肯定。 裴昂倒吸一口气:“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咬钩呢!” 裴昂的出身在东平县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虽然裴县令只是他的叔父,但裴县令自己并无亲子,向来是将裴昂视为自己的孩子教养,可以说,裴县令对裴昂比裴昂的生父对裴昂还要好,裴昂对裴县令也更是亲近。 有了裴县令的庇护,只要是知道裴昂身份的人,都不敢得罪裴昂,更别说敢去裴昂府上找人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魏家真的知道魏子昌的母亲就在裴府,也不敢轻易戳破,毕竟裴昂能收留魏子昌的母亲,就很能说明裴昂对魏子昌的态度了,究竟是为了内宅之中的陈年私仇得罪东平县的裴县令,还是装作不知就当送了裴府一个人情,即使魏家大夫人拎不清,魏家大哥也不会糊涂。 再往坏处想,就算魏家真的要为了明面上的一个奴仆跟裴府撕破脸,状告裴昂私藏走失家奴,但只要裴昂不承认,再偷偷将魏子昌的母亲送走,这其中纠缠的功夫,也早就过了明年乡试时间了。 而只要魏子昌中了举,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更何况,魏家多半不会知道,魏子昌竟能让裴昂帮他藏下母亲,那自然后续的问题也不过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确实很是麻烦裴昂以及裴昂一家,还有能不能瞒过裴县令,也是个问题。 裴昂很快想通了其中所有,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下了:“魏子昌之事,莫说我,就连祝教谕与我叔父也会觉得可惜,不过是请魏子昌的母亲到我府上小住一年,玉汝与我父母应该不会拒绝。” 顿了顿:“实在不行,就请祝教谕出面,我叔父向来最是敬重祝教谕了,连带着我父母也是如此,他们知道祝教谕收我为学生,早就喜出望外了,而魏子昌也会是祝教谕的学生,他们自然乐得卖祝教谕一个人情。” 步故知点点头,魏子昌之所以之前被魏家牢牢困住,就是因为他本就不喜与权贵相交,遭逢变故之后,又愈发独来独往,不愿求人。但他一个人,又如何对抗的了一整个魏家?他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也就是用自己的前程去勉强保住母亲的安危。
122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