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身上无钱,怕是付不了医药钱。” 此话说的坦荡,但都能听出其中强撑的自尊。 这下连孔文羽也有些嗫嚅,眼神闪烁不定,没再敢看魏子昌。 而孔文羽越是如此,魏子昌便越是有些难堪,他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可他不许自己面上有任何的异样。 就在他准备起身告辞之时,孔老大夫将金疮药倒在了敷布上,趁他没注意,直接盖在了伤处,药中清凉刺激出了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孔老大夫听到这声,手下也丝毫没软,甚至是更用力地按了按:“小郎君,莫要逞强,人都有遇到难处之时,这算不得什么,你还年轻,岂会被一点银钱困住一辈子?” 孔文羽像是找到了靠山,也跟着孔老大夫的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点钱算什么,还是你的身体更重要。” 魏子昌忍住了脸上的疼痛,可另外一种疼痛却在心底慢慢滋生,沉默之间,他犹豫着想拿出怀中的布囊,却被孔文羽抓住了手背:“别乱动,我阿爷还没检查你其他地方呢,若是再有伤可怎么办。” 魏子昌清楚,这个哥儿是知道他的布囊里有钱,故意不让他拿出来,可这样,便更使他内心的疼痛愈发入骨。 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怜悯,或是施舍。 就在他抬手挥开孔文羽的一瞬,孔老大夫出了声,语有三分打趣:“若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就以工偿药吧,老夫这儿还缺个跟我一起制药的帮手,看你即使有伤在身,动作也毫不受影响,倒是合适得很。”言姗霆 孔文羽固执地抓着魏子昌的手,听了孔老大夫的话,面上一喜:“对呀,我阿爷这儿平时都请不到人的,你来帮我阿爷制药,既能还药钱,还能替我阿爷减轻负担,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步故知似是听出了什么,不禁觉得有些讶异,俯身对款冬耳语:“冬儿,你觉得魏兄的长相如何?” 款冬睁大了眼,歪了歪头,他没想到步故知竟会突然问这等问题,但还是依言往魏子昌那边看了一眼,又立马收回了眼,也学着步故知的模样,攀着步故知的脖子,咬着耳朵:“魏郎君,确实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说完像是怕步故知不高兴,又补了句:“不过,在我心里,还是夫君最好看!” 步故知被款冬的后半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又接着问了:“那你觉得,小羽是不是很喜欢魏兄...的长相?” 款冬的眼睁得更大了,睫毛一扇一扇地,扫在步故知的耳后:“夫君!你怎么能如此轻佻呢!小羽他还没嫁人呢!” 步故知觉得耳后有些酥痒,面上也生出了笑:“正是因为小羽还没嫁人,我才问你的。” 款冬一怔,随之明了了步故知话中之意:“你是说,小羽很可能是看上了魏郎君?” 步故知自然不敢断言,可从他将魏子昌带来万善堂的那刻起,孔文羽的眼便时刻都没离过魏子昌,还有些反常的举动。 ——即使孔文羽待人再怎么热心,也不可能随意就对一个陌生男子动手动脚,甚至是当着他阿爷的面。 除非...孔文羽对魏子昌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而这个好感也被孔老大夫察觉到了,不然也不可能毫无阻拦,反倒是有些在故意制造机会。 而这个机会,便是孔老大夫邀请魏子昌来医馆帮忙。 步故知已在万善堂内做了大半个月的事了,故也是清楚这里面有多少事的。 孔老大夫虽已年过古稀,但身子健朗,除鬓须稍白,看上去与五六十岁的老者并无不同。 而万善堂内,自从步故知分担了修撰医书之事,剩下的活,孔老大夫一人便能应付,只偶尔出诊时,会带着孔文羽或者步故知一起,其余时候,根本不需再有人手。 步故知又再看看了木榻边的三人,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好笑:“我看啊,不仅是小羽看上了魏兄,孔老大夫也有此意吧。” 款冬几乎是靠在了步故知身上:“可小羽与孔老大夫也不清楚魏郎君的家室为人,怎会如此轻易。” 步故知揽住了款冬的腰:“是呀,所以,孔老大夫才要留魏兄在万善堂做事。” 款冬恍然大悟,顿时也觉开心,两颊生梨涡:“也就是说,如果魏郎君家室为人都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小羽也要嫁人啦?” 步故知摇了摇头:“此等大事,哪会如此简单,孔老大夫和小羽看中了魏兄是没错,但这也要看魏兄自己的意思呀。” 步故知这边话刚落,那边沉默许久的魏子昌终是开了口。 “多谢先生好意,在下...实不敢从。”
第53章 拒绝 此话一出, 莫说步故知与款冬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孔文羽,也不自觉松了手, 后退了几步, 垂下了头,悄悄捏紧了孔老大夫的衣角。 孔老大夫瞥了一眼孔文羽的手, 暗自叹息了一声,但面上不显, 还依旧给魏子昌上着药, 装作无意:“怎么?是看不上老夫这个万善堂?” 孔文羽更是紧张,手指揪着孔老大夫的衣角绕了一圈。 魏子昌没再犹豫:“不是,在下没有看不上先生的医馆,只是在下确实有他事在身,怕是没有时间在此替先生分忧。” 他顿了一顿:“至于医药之费...在下身上还有十几文, 若是不够, 还请先生通融几日, 在下改日定会酬还。” 孔文羽微微摇了摇头, 手指上衣角越缠越多, 几乎将孔老大夫背后的衣服都抻直了。 孔老大夫重重咳了一声,孔文羽这才惊醒, 解开了衣角,可包裹在里面的手指已被缠得通红。 孔老大夫这下忍不住叹了一声:“也莫怪老夫倚老卖老, 小郎君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妨与老夫说上一说,说不定, 老夫有法子能帮上小郎君呢?” 魏子昌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 他还是拒绝了:“在下的私事,不便污了先生的耳,也多谢先生好意。” 他摸出了怀中那个皱巴巴的布囊,看到了上面的血污也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冷漠过了头,将里面十几个铜板都倒了出来,数了一数,放在了小案上。 “这里有十三文,烦请先生算上一算,还差多少。” 孔老大夫看也没看那些铜板,只专心为魏子昌敷上了最后一处药,等将药揉进了伤,才揭下敷布,丢进了盆中。 “不必了,一点金疮药,算不了几个钱。” 魏子昌抿紧了唇,也没再坚持,神色默然地又将那些铜板拿了回来,装进了布囊,收入袖中,起身一长揖:“多谢孔老大夫。” 看到了站在孔老大夫身后的孔文羽,他声有一顿:“也多谢孔...哥儿。” 再看向了步故知与款冬:“还要多谢步兄,也烦请步兄替我向裴兄转达谢意,日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魏子昌出力的,还请开口,我定不会辞。” 孔老大夫背过身去,没有受魏子昌的礼,而孔文羽也没有抬头,一时气氛降至冰点,但魏子昌却像是毫不在乎,也像是习惯了被人无视,顾自起了身,也没有再等步故知的反应,就要往外走。 在经过步故知时,步故知突然拉住了魏子昌,认真又诚恳:“魏兄,我们...都很关心你,若是你需要什么帮助,告诉我们好吗?” 魏子昌微不可见地避开了步故知的手,扯了个笑,牵带了脸上的伤,疼痛使他的面容有一瞬的狰狞,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出现过:“多谢,我...不需要。” 说完便再无停留,快步离开了万善堂。 等魏子昌的脚步远去,孔文羽才抬起了头,眼眶已有微红,看了看孔老大夫,又看了看步故知,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嗓中异样,但还是能听出些许的哭腔:“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款冬不知为何,在此刻能与孔文羽稍有共情,犹豫着咬了咬下唇,但还是开口劝道:“小羽,你别多想,兴许,魏郎君是真的有什么不方便对外人说的事呢?” 孔文羽一怔,又看向了孔老大夫。 孔老大夫微微叹了口气:“是,魏郎君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他与我们不相熟,自然不会轻易说出来。” 孔文羽像是找回了什么,抬手抹了一把眼,又吸了吸鼻子:“那是不是,熟了之后他就愿意说了?” 孔老大夫似是被孔文羽的话惊到了,收拾小案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这个孙儿,语含警示:“小羽,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也未必能强求的来。” 孔文羽没管孔老大夫的语气,只撇了撇嘴:“不试试怎么知道,到底是不是强求呢!” 说完又想了想,竟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就算是强求又如何,只要能求得来,未必不是件好事。” 孔老大夫没想到孔文羽竟有如此惊世骇俗之言论,皱起了眉,就要开口,却被步故知拦下了:“时候也不早了,小羽不如送送我与冬儿?” 孔文羽也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话实在不应该当着他阿爷的面说,连忙应了步故知,三人稍微对孔老大夫招呼了一声,便一同离了万善堂。 一轮弯月已在东山高悬,洒下淡淡清辉,万物都似有了柔情。 孔文羽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先是开了口:“步秀才,你说,魏郎君身上究竟有什么事啊?” 步故知扶着款冬跟在孔文羽身后慢慢地走,闻言与款冬对视一眼,都轻笑了笑:“我不知。” 孔文羽听出步故知话中的笑意,顿住了脚步,猛地一回头:“你和冬儿在笑话我对不对!” 步故知与款冬也随之停了脚步,坦然道:“是在笑,却没在笑话你。” 孔文羽走到了款冬身边,挽住了款冬的手:“那你们在笑什么?” 步故知摇了摇头,孔文羽便看向款冬:“冬儿,你来说!” 款冬没想到这“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求助般地看向步故知,步故知还是在笑,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只好斟酌了一下话语,试探着问:“小羽,你是不是...喜欢魏郎君啊?” 孔文羽丝毫没有犹豫,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是呀,我是看中了他。” 款冬倒是反过来被孔文羽的“坦荡”惊到了:“可,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还有,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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