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体少了什么,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两人就这么吹着雪风盯了一路,一直到马车在群亭派门口停下,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导致下车时神情一个比一个沉凝,唬得杵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群亭派大师兄顿时紧张地绷紧肩背。 渚清不得已挑起寒暄的重担:“陛下,王爷。许久不见。” 顾长雪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不算久,锦礁楼一别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这位是……?” 渚清顶着一张常怀忧思的脸,毫不客气地把还杵在门口跟程门立雪似的师兄捅到前面:“严刃,我们群亭派的大师兄。他性格比较板正,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所以特地叫我陪同。” 比起见面到现在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的严刃,渚清打交道的能力的确强多了,对着颜王也能寒暄得起来:“先前王爷从在下手里买走了引蝶香油,本以为是给哪位娇客用,没想到隔了些时日,便听闻京都送葬飞蝶的消息……果真是百闻不如实见,未想到王爷竟是如此心思细腻之人,愿用万金购得的引蝶香安抚民心。” 颜王沉默片刻,抬了下眼皮:“那香买了就送陛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渚清卡壳了一下。 有那么几秒,他的大脑里飞速划过诸多思绪,从:那我刚刚的话岂不是说陛下是颜王的“娇客”?? 到:颜王方才是不是沉默了一下?他是不乐意被我说“心思细腻”,还是不乐意我说他买香油是为了送娇客? 再到:那引蝶香是宁神安胎招蝴蝶用的,你特么送这给景帝干嘛???
第八十七章 这话他敢想不敢问,脸色顿时憋得有些缤纷。 颜王倒是没把自己刚刚搭的话放在心上:“我们正在查一个人的行踪。” 这人也就说正事的时候会对旁人吐长句:“还记得先前你提过的左坛长老么?他在禁武令推行前后曾来过江南。群亭派消息灵通,能否查到他当时的行迹?” 顾长雪跟着望向门前二人,却见严刃和渚清齐刷刷青了脸,神色难看。 “……左坛长老?”居然是严刃先开了口,听声音像是在磨着后槽牙,“为什么要查他的行踪?” “怎么怎么?他难道和你们有过瓜葛?”千面抻长脖子凑过来八卦,“嘶……这么说来,我好像是听人提过,当年群亭派也曾给魔教发过檄文。你们群亭派……难道是当年牵头‘屠魔’的门派之一?” 严刃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是牵头的门派‘之一’。真要论,恐怕整场江湖纷争,都是因我们而起的。” 他坦诚得过于直白,重一都忍不住抬头瞅了他一眼。 禁武令后,江湖一蹶不振。当初牵头‘屠魔’的江湖门派成了毁掉江湖的罪人,大家都恨不得将过往掩埋起来,极力淡化自己门派在那场纷争中的存在感,这才导致现在想查当年的事难如登天。 承认自己的门派参加过那场纷争都那么难,更别提像严刃这样张嘴就承认自己门派其实是“罪魁祸首”。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那些过往没什么好遮掩的。”严刃抿着唇,“只是禁武令到底是江湖人的心病,为了群亭派着想,平时这些话我们并不会对外说。” 严刃伸手将众人引进门,又安抚性地拍了拍渚清的肩膀,众人这才注意到渚清的脸色惨白一片,眉宇间的郁色愈发浓重:“一切都得从当年小师妹池羽遇难说起……渚师弟,你要是听不得,就回去休息。” 渚清白着脸,僵了片刻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能一直走不出来。师兄,我来说吧。” 他们沿着逶迤的九曲朱廊一路向南,最终在一处临水的亭榭停下。 渚清靠坐在阑干边哑声道:“诸位大概也听说过,群亭派的弟子大多出身显贵,但也有一部分弟子,是已能独当一面的弟子外出游历或做任务时捡回来的孤儿。” 池羽就是其中一个。 “小师妹不爱习武,总是偷懒。每每到了练功时,还得几位师兄或师叔到处找人,押着她回来,从头到尾盯着,才肯乖乖练功。唯一能让她主动的,恐怕也就只有铸造。” 池羽虽是女子,但在锻造方面却天赋异禀。十来岁时便能独自开炉,铸出的剑削铁如泥,又在细节处暗藏巧思,引得江湖人竞相追捧。 那时群亭派几乎是倾全门派的资源,供着这么一位天之骄女。当然,这种付出也不是单向的,池羽每次开炉铸剑,都足以让群亭派名利双收。 “加之她又爱做些珠宝首饰,在达官显贵的夫人间也格外吃香,那时候单她一人赚得的盈利,便比各处的拍卖行加在一起还要多。” 这么一个香饽饽,门派里自然是人人纵着,惯得池羽正大光明地于练功一事上偷懒耍赖,直到最后,武功也就是三脚猫的程度。 “平日里,她想出门时我总会跟着,或者派其他弟子保护。可那一天……” 渚清记得格外清楚,那是泰元二十三年的冬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临时得知怀州的拍卖行出了点岔子,很早便差人备了车准备去处理。 从众弟子的住处路过时,他恰好看见池羽穿着一袭红裳奔出来,衣领边的一圈兔毛蓬松绒软地半拢着她的脸,衬得她像只无辜被逮的兔子。 兔子在他面前一个急刹车:“师、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渚清觉得这问的叫什么屁话:“从我的屋子到春竹山庄门口,只有这么一条路。你想要我怎么走?从绣湖里游上岸?” 他往日总是温文尔雅的,只有面对这个师妹时难忍暴躁,实在是捉这小混账练功太多回,回回都要被气得风度全失。 他审视着小红兔子的打扮:“你今天怎么老实穿了弟子服,打算出门?” 池羽一天到晚往铸剑庐里钻,女弟子那身红袖缀江花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碍事。池羽平日在门派里穿的都是麻布短打,比男弟子还男弟子。 池羽翻白眼:“谁说我要出门,只是今天不去铸剑庐,我穿件漂亮衣裳美一美怎么了?万一师叔看在我可爱的份上,不罚我前几天又逃练功呢?” “你做梦。”渚清不客气地弹了池羽一个脑瓜崩,又不耐烦地推她,“那你还不快去习武场?小心让师叔久等,他又得罚你。” 怀州的麻烦有点棘手,他急着出门,竟没多花心思想想,他师妹有没有可能在说谎。 也没留下多问一句,你何时这么自觉,居然主动去练功。 “我……”渚清张开着手掌,微微发颤,“我本可以 иǎnf 拦住她的。” 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不问?? 就差那么一句,就差停下来那么一会,怀州的事能有多紧急?!他怎么就不能停下脚步,多问那么一句??! “为什么我不想?!”渚清连清瘦的脊背都抖起来,他死命压抑着哽咽,“为什么我不问??就差那么一点……” 她本不会死的。 “师弟……”严刃按住渚清的肩,看着自己走了十五年,还是没能从旧事中走出来的师弟,无声叹了口气,抬起头,“剩下的我来说吧。” 池羽不喜练武,换上弟子服自然不可能是突然转性,准备乖乖去练武。 “她是自己溜去找锻造的材料去了。”严刃的气像是叹不完似的,“她想要的那种材料唯独产于西北,先前门派里运了好几批,她都看不上眼,说得自己亲自去挑……” 临近年节,各处的生意都得收尾,门派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只好跟她说等开了春再安排人护送她去西北,可池羽总觉得自己不需要护送,毕竟她这个铸剑师很少抛头露面,真走出门谁知道她是谁?哪可能会遇到危险。 “可那时候……普通人也不安全呐。”严刃苦笑起来,“禁武令尚未推行,魔教正是实力鼎盛之时,她……她就是撞上了魔教。”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群亭派在西北也驻扎有几名弟子,池羽的尸体得以被运回江南,勉强算是魂归故土。 那一天,恰好是泰元二十四年的惊蛰。 烟柳抽青,江南刚开了春,那个说要去西北的人却已不在了。 怕刺激到渚清,严刃带着人往亭外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她的尸体是在山林里被发现的。当时围了一大群豺狼,发现尸体的弟子看到了红袖缀江花的弟子服,惊得赶紧出手。” 可等到将狼群驱散开,那尸体已然不能看了。 “其实不用狼群……”严刃苦涩地说,“那些魔教的畜生早把她折磨得体无完肤。验尸的师叔在她身上辨出了不下三种魔教邪功的痕迹,即便是死,那些畜生也没让她死个痛快。” “……”千面脸上的跳脱表情已然不见踪影,白着唇垂下头。 严刃不偏不倚地望过来,眼中含着一泓正直不曾动摇的光:“所以我们声讨魔教有错?我不觉得有。” 他们那时不单向魔教发了檄文,还在江湖中发了英雄帖。原本打算召集人手,围攻琉璃宫,却不料魔教反应极快,直接遣了弟子潜入江南,大开杀戒。 “不光是杀正道弟子,也波及到了无辜的百姓。”严刃攥了下剑柄,“正道各派自然怒不可遏,也开始纠集反击。” 那场声势浩大的江湖争斗,便是这么起来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沉默不语。 这件事的确不能说群亭派有错。当初朝廷会拉出红衣大炮,一来是受贺曲吉、吴攸的推动,二来是后期正道弟子也争斗得红了眼,当街开打、误伤无辜之事屡有发生。 不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贺曲吉至少在明面上将事情办得不错。红衣大炮迫击的门派都是杀红了眼,以至于波及无辜还不停手的。群亭派既然能保存下来,就说明即便在最愤怒的时刻,派中弟子也未曾跨雷池一步,否则吴攸和贺曲吉岂会放过吞没群亭派这个金饽饽的好机会? 重一捣了下白着脸,魂游天外似的千面:“别愣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啊……”千面慢半拍的回过神,眼神躲闪开严刃投来的视线,“属……属下觉得,所谓的‘遣了弟子潜伏进江南,大开杀戒’,会不会只是左坛长老一人所为?毕竟……” 严刃说的那段时期,他不曾听说教里有什么大动作。当年在江南肆虐、挑起正邪两边纷争的魔教弟子是谁,魔教内部都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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