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望向府内,仔细观察护院的巡逻路线。隔了一会后,右手边无声地掠过一阵轻风。 颜王不声不响地换了个枝杈,靠坐下来,望了会院内的巡逻队伍,手不自觉地摸向树干上攀爬蔓延的藤蔓。 顾长雪听到右手边传来连续不断的窸窸窣窣声,不禁转过头:“?你在干什么?” “……”颜王垂头看了眼手掌中那个草疙瘩,“没什么,顺手折的。” 颜王随手就要仍开这坨什么也不是的草结,半途被顾长雪截住:“你——” 顾长雪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仿佛早与一切幼稚的行为脱离干系的颜王:“你在折草蚂蚱?” 颜王摊着掌心没动,只用眼神投来疑问。 “你都把开头折完了,还用这种眼神看我?”顾长雪拿起那团凌乱看不出规律的草疙瘩,修长干净的手指灵活地翻飞,最后拽着绳头一拉,一只草蚂蚱赫然成型。 顾长雪将这只小东西丢进颜王掌心里:“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他小时候长在农村,没什么高科技的玩具,爷爷最常弄来哄他的玩具就是自己亲手编的草绳。 这些步骤繁杂的小东西,做得次数多了,也逐渐形成了时间难以磨灭的肌肉记忆。即便时隔十一年有余,重新拿起时,依旧熟练如初。 “……”颜王看着掌心里的草蚂蚱有些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淡淡说了句:“我也没想到。” 他说得很轻,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绪,顾长雪本已把头转了回去,闻声又扭回来:“没想到什么?” 颜王已经将掌心的草蚂蚱收起来了。 他曲起修长匀称的腿,踩着枝干飞身站起,伸手揽过顾长雪:“走了。这一轮巡逻有几息的换班间隙。方老就在这儿等着。” 不等方济之发表什么意见,颜王便带着顾长雪凌空飞入院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院内的巡逻果如颜王所言,是站在外围看院墙时想象不到的严密。 他们之前所站的那棵古桦树,即便生得极为高大,仍旧无法让他们的视野覆盖整个吴府。两人不得不在灌木丛或矮墙山石后辗转,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吴府内绕了个遍。 “……”顾长雪在颜王背后无声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性乱转还挺让他高兴的。毕竟这说明颜王不可能发现那间密室,也就无从得到蛊书。 他抬头望了眼周围的建筑,回忆了下当初在拍“司冰河揭穿吴府真面目”这一幕时,编剧给他塞的那份地图,正准备有意无意地引导颜王直接向吴虑最可能住的主院去,颜王突然转回头。 他们藏身的这丛灌木并不大,两人又生得身量高挑,颜王这一回头,鼻尖顿时掠过顾长雪挺直的鼻梁。 顾长雪的神情立马就往横眉冷对的方向发展,正待开口叫颜王往远了滚,颜王无声地张嘴做了一串口型: 【地下有密室。】 颜王略微向后退了退,用眼神向他示意远处的某片区域。 顾长雪的表情缓缓凝固住了:“……” 他僵滞片刻,目光慢慢划向那片区域,又缓缓转回颜王的脸上。 …… 这他妈怎么看出有密室的。 你是狗吗?缉毒犬?
第二十七章 他可能没太控制住表情,颜王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凑了过来。 “你是不是又在骂我?”颜王压低了声音问,说话间呼吸喷洒在耳翼,触感说不上自在。 顾长雪磨着牙呵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字:“没,夸你呢。夸你眼睛灵,鼻子好使。” 这听起来像夸人的话吗?颜王也跟着哼笑:“我看你是真不怕死。” 他不轻不重地说完这句带着些许恐吓意味的话,终于向后退开,伸手提起顾长雪的衣领,趁着巡逻的间歇,掠进刚刚示意过的那片区域。 顾长雪在一尊高大的石磨后被放下。 他蹲在石磨后,忍住咳嗽,无声地摸了摸被衣领勒红的脖子。 待遇突然之间直降,顾长雪有理由怀疑某人是在借机打击报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借机打击报复的某人在石磨严丝合缝的壁面上摸索,也不知是哪个动作触发了机关,石磨后壁陡然打开一道巴掌大的小门,露出一个铜制把手。 颜王按下把手,展臂将顾长雪提到身边:“这密室看来很重要。” “……”顾长雪默不作声,打算听听这人还能嗅出什么东西来。 颜王环视了一下周围:“吴府里有很多通道,都通向这间密室。” “这密室里应该存放着一件对建造者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修这么多通路,就是为了保证敌人来袭时,不论自己身处何处,都能第一时间冲进密室,守住宝物。实在不行,就拿上它出逃。” 结合着吴家与蛊的关系,颜王合理推测:“这个宝物,多半和造成石尸的蛊有关。” 顾长雪:“……” 他突然理解之前颜王装锯嘴葫芦时,被他把藏在肚里的东西翻出来说的感受了。 颜王居然还没结束:“但是,现在统领吴家的这个人——也就是吴攸的这个义子吴虑,他似乎并不知道所有的暗门。” 顾长雪:“……” 所以义子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才是亲儿子么?? 颜王又一次读懂了他的表情,微微挑眉:“臣不才,在机关方面略有心得。” “……”顾长雪立即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面无表情地决定不给颜王第二次嘚瑟的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王借着石磨的遮掩,示意了几处方向:“府里有至少三道暗门无人把守。如果不是为了引蛇入洞,那很有可能吴虑对这个密室并不了解。当年吴攸病逝得很突然,没来得及跟吴虑交代清楚所有的事,也算合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有可能密室其实是司冰河修的。吴虑只是被他利用的一个棋子,所以对司冰河这只狡兔挖出的三窟并不知情。 顾长雪默默地想。 但这仍不能解释,为何司冰河都利用吴虑帮自己掩盖真相了,却偏偏没去遮掩皇宫里的石尸? 真要说起来的话,皇宫里的那些石尸才是一切的源头。军营里的士兵、山重村的村民中蛊,都是因为枯井下藏着石尸,蛊虫通过与泡尸水相连的地下水传播,才造成了石尸之灾。 如果是司冰河,他不可能不知道灾祸的根源。 那么,眼下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京都发生的一切真的都和司冰河无关。 当年在京都下蛊,留下一堆石尸的人确实是吴攸。时隔四年后,他的义子为了替父掩盖罪行,才跟在现世的石尸后面一路收拾烂摊子。 为了不引起颜王的注意,这四年来吴虑带着危楼蛰伏,从未接近过皇宫,所以他并不知晓皇宫枯井内的石尸,掩盖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要么。 司冰河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为了把罪责推卸到吴家父子身上而做准备。 顾长雪思量的功夫,颜王已经带着他悄无声息地潜入那道石磨机关打开的暗门。 绕过七扭八歪的甬道,那间顾长雪只看过地图,从未见过真实内里的密室终于呈现在眼前。 ——只呈现了一秒。 下一秒顾长雪的脑袋就被颜王的手掌给摁回来了。 【等会。】颜王冲顾长雪做口型。 顾长雪难得没发脾气。刚刚探头进去的那一瞬间,他就看清了密室的布局——这是一间镜子屋。 宽敞的房间里,明亮光滑的镜子从地面延展到墙壁,再到天花板。无数特制镜面横斜交错,幸亏颜王反应够快,否则他刚刚要是再往前走几步,他的倒影就该在敌人面前做直播了。 【吴虑的防备心很强啊,】颜王若有所思,【这间密室之外应该有窥伺的暗口,这些被卡死在特定角度上的镜子可以保证他站在密室外,也能通过那个暗口看清每一处死角。】 ——还有这种好事? 颜王端详了一会镜屋的构造,并指为刀,直接就地取材,指风过处如利刃切割,无声无息地薅下数片镜面,又以内力熔接成一组足以供两人栖身的镜子阵。 “……”顾长雪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伸手,也攥住一块边角料试了试。 ……不好意思,他还是太正常了。没法徒手焊接镜子。 顾长雪木着脸松手,一边跟着颜王进入镜屋,一边忍不住反复思考:司冰河到底得有多厉害,居然能把这样的颜王弄死? 以及低估九天了。当初他们是怎么越过这片镜子迷宫,悄无声息地誊抄完蛊书的?他给的地图也只标了如何进入密室而已。 顾长雪的思维只在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上停留了几秒,就转回更要紧的事上:如何阻止颜王获得蛊书。 重重镜光的遮掩下,颜王的手无声地搭上了腰间佩剑。顾长雪扫了眼室内,抬手拽住颜王的衣袖。 · “都精神着点儿!” 镜屋的另一端,三小队身着黑衣的守卫聚在一座石质祭坛周围。 身着红纹云袍的小头领低声喝斥。“这可是少阁主最重视的宝贝,千万看仔细了,不能有丝毫闪失。” 镜阵后,颜王一寸一寸地从顾长雪手中抽回衣袖,筋骨分明的手沉稳有力地扶上剑鞘,头也不回地踏出镜阵,弹指间长虹贯穿了大半镜屋。 顾长雪在颜王背后翻了个白眼,靠坐回去,不大抱希望地给守卫们加了下油:希望你们能看住。 他在第一蓬血花飞溅出来前半阖上双眼,及时规避开血腥的画面。 惨叫声在不期然间骤然充斥了密室,凄厉到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尖嚎在明亮的镜面间来回撞击。 顾长雪尽力分神,让自己去想些别的事情。 比如关于这间密室。 如果最初九天就告诉他蛊书旁边还有危阁的人镇守,他或许早早就能确定吴虑与蛊毒之事脱不了干系,根本不是什么“吴攸父子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司冰河背着他们偷偷建密室,塞蛊书,意图陷害!” 但这事儿要怪也不能怪九天。是他下命令时没说详细,只短短一句“不要打草惊蛇”就草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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