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被他问住了。 “人没了‘爱’尚 且能活,人没了品德,就是为所欲为的禽兽。你出身皇室,锦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足?你怎么不先去学学怎么做人?!” “爱爱爱,爱你妈的头!” 裴宣说完这话,回过神,没忍住笑了笑。 他生平第一句粗话,竟是对着傅闻洲说的,这可真是绝美爱情呢。 * 皇宫里。 祝青臣抱着自己的小老虎头布偶睡得正香。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杨公公的声音传来:“祝夫子?祝夫子?” 祝青臣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应了一声:“谁?” “是我。裴大人派人进宫来,求陛下的手谕,说是要夜审敬王。陛下想着,祝夫子可能想去看看,特意派老奴过来问问,您要不要带着手谕过去看看?” “就这件事啊?”祝青臣揉了揉眼睛,“裴宣怎么回事?大晚上还不睡觉,跑去审问敬王,不能明天审吗?” “祝夫子要去吗?” 祝青臣倒在床上,往上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我就不……” 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当然要去!” 裴宣亲自审敬王,他当然要去看看热闹。 不睡觉也要去。 “劳您稍等,我马上出去。” “好,不着急。” 杨公公站在门外等候,忍不住笑了笑。 原本陛下派他过来,他还说:“祝夫子早就睡了,现在去打搅他,只怕他哼哼唧唧的,不肯去呢。” 陛下却说:“不要紧,去问问,他最爱看敬王倒霉了。” 杨公公这才来了。 现在看来,还是陛下了解祝夫子,知道他肯定会去。 祝青臣下了床,穿好鞋子,披上官服,拢了拢头发,精神抖擞地打开门。 “我好了!” 敬王倒霉,祝青臣就高兴。 敬王一直倒霉,祝青臣就一直高兴。 他先去养居殿领了陛下的手谕,然后和杨公公一起坐马车出了宫。 在大理寺门前,祝青臣远远地就看见柳家的马车也来了。 祝青臣从马车窗子里探出脑袋,喊了一声: “岸儿?” 柳岸回过头,见是祝青臣,连忙迎上前:“夫子。” 马车停稳,祝青臣下了马车:“你也被裴宣喊过来了?” “是。”柳岸点点头,伸手去扶夫子,又扶了一下杨公公,“大半夜的,他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把我喊过来,我等会儿掐死他。” 祝青臣略有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同门……” “是。”柳岸低头,“我不过是……” “掐到半死就可以了,还得留着他查案子。”祝青臣正色道,“等案子查完了再把他掐死。” “……”柳岸哽了一下。 不愧是你,夫子。 一行人进入大理寺。 柳岸问差役:“裴大人呢?” “裴大人在天牢。” “行吧,过去看看。” 他们过去的时候,裴宣已然平复好了心情,背着手,站在牢房里面,身板挺直。 敬王缩在角落里哆嗦,似乎是怕极了他。 差役轻声提醒:“裴大人,祝夫子与柳大人到了。” 裴宣调整好表情,回过头,神色与往常一样,别无二致,向他二人行礼:“夫子、师兄。” 祝青臣微微颔首,从袖中拿出皇帝手谕:“可以提审了。” “是。” 裴宣朝差役摆了摆手,差役立即上前,把角落里的敬王给拽出来。 众人这才看见,敬王脸上青青紫紫的,像是刚被人打了一顿。 柳岸一惊,上前拽了拽裴宣的衣袖,低声问:“你打他了?” 再怎么说,敬王也是朝廷要犯,不能随便动用私刑的,这件事可大可小,也难怪柳岸问他。 裴宣顿了顿:“师兄,我……” 这时,祝青臣打断了他们的话:“没有,他脸上那是陛下打的,和阿宣没关系。” 两个人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夫子。 陛下知道夫子背后这样说他吗? 祝青臣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啊,当时陛下生擒逆贼,英勇无敌,这是陛下赏赐,哪里是我们柔弱的阿宣打的?” “是。”裴宣点点头,顺着他的台阶下来了 。 祝青臣一抬手,让差役押着人跟上来:“走。” 敬王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地响。 分明就是裴宣打的他,祝青臣还帮着他撒谎。 天牢廊上点着灯。 祝青臣穿着正红官服,拢着手,走在最前面。 柳岸与裴宣都是一身蓝衣,跟在他身后。 裴宣转头看看柳师兄,确认他还活得好好的,脑袋好好地连在脖子上,而不是倒在地上,断绝气息。 柳岸蹙了蹙眉,扭头看他:“看什么?” 裴宣乖巧地摇摇头,又转回头,看向夫子。 梦里没有夫子,没有夫子帮他看文章,也没有夫子教他做人。 他到现在才明白,他第一次见夫子,夫子为什么让他站在门外,大声念诵自己的文章。 不过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可就是从这件小事开始,夫子教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不像梦里那样怯懦。 祝青臣奉陛下手谕而来,所以在堂前主位上坐着。 柳岸与裴宣分别在两边落座。 敬王站在堂下,低着头,目光阴鸷。 祝青臣拢着手,朝两个学生点了点头:“你们审吧。” 裴宣拿出敬王与振威将军往来的书信,也是他那天晚上从敬王身上偷出来的。 “傅闻洲,你可认识此物。” 敬王马上反应过来:“裴宣!果然是你偷走的!那天晚上你偷走的!” 裴宣仍旧举着书信:“所以你承认这是你与振威将军往来的书信了,对吧?” 他转过头,朝做笔记的官吏使了个眼色。 官吏点了点头,如实记录。 裴宣继续问:“你与振威将军何时开始勾结?如何勾结?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 敬王自然不肯说:“裴宣,你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骂我两句,打我两下,出口气就差不多了,你还真要对我动手?” 在敬王看来,他不过是做了一点错事而已,更何况,他又没有得逞。 就和那个梦境一样,他继续造反,裴宣辅佐他,这样不好吗? 既然天命在他,上天都给他托梦 ,暗示他是皇帝,裴宣怎么敢逆天而行? 裴宣重重地将书信拍在案上,把敬王吓得一激灵。 “来人,行刑。” 裴宣语气平淡,声音也不大。 两个差役马上上前,将敬王架起来,捆上行刑架。 敬王还在不断叫嚣:“裴宣,你敢?你敢打我!我不封你做……” 裴宣打断了他的话:“打!” 行刑的差役都是老手,对这样大放厥词、扰人清静的犯人,最有一手。 他们手握鞭子,鞭子在水中浸透了,无比柔韧,打在人身上,直接抽烂了衣裳,却留下一道红痕。 外面看不出来,实则皮肉里都被打烂了。 两个差役相互配合,两鞭子下去,素日里养尊处优的敬王就骂不出声音来了。 裴宣冷眼瞧着,面无表情。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造反成功。 呵,不过如此。 十鞭子结束,裴宣再问:“傅闻洲,你与振威将军勾结始末,如何勾结,一五一十说出来。” 敬王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道:“我说……我说……” 祝青臣拢着手,看向裴宣,对系统说:“我的学生,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啊。” 系统道:“剧情全崩,就算是自动修复也没用了,从今晚起,裴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了。” 祝青臣很欣慰:“难怪他第一时间暴揍敬王一顿。” 不多时,敬王便将自己与振威将军勾结始末,都讲清楚了。 敬王喘了口气,回过一些力气来,抬起头,目光怨毒,看向裴宣:“你怎么不让我说,你是怎么偷到那封信的?” 敬王也知道了,裴宣是铁了心不帮他了。 不过他手里也还捏着裴宣的把柄。 裴宣是怎样偷到那封信的?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 这种事情说出来难听,他料定裴宣不敢在人前提起。 敬王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裴宣,我来说,那时……” 可下一刻,裴宣便正色道:“那时,我驾车去敬王府送酒。” 敬王脸色一变,他怎么敢? “我将酒送到 厨房,王府管事假借去取钱,叫我留在厨房里等候。我等了大约一刻钟,不见人过来,便准备离开,过几日再来取。” “可是,我刚走出厨房,傅闻洲假借吃醉了酒,扑了上来,要抱住我……” 敬王神色大变,怒吼道:“住口!住口!” 他不要文人的清誉了吗? 他怎么敢这么不顾廉耻?当众就把事情说出来? 裴宣没有理会他,语气平淡,继续道:“我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他爬起来,拽着我说一些恶心人的话,还想抱住我,把我压在花墙上。” “我与他扭打之间,看见了从他衣襟里滑出来的书信,于是趁他不备,将信偷走。” 裴宣抬起头,看向敬王:“可有不足之处?你可要补充?” 敬王简直要被他气昏过去了。 梦里明明不是这样的,梦里的裴宣胆小怯懦,生怕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藏着掖着十余年都不曾跟人说过。 怎么现在,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当着好几十个差役的面就说出来了? 裴宣淡淡道:“这是你犯下的罪,不是我。我清清白白,宣扬出去,旁人也只会说你丧心病狂,欺辱殿试学子,我为何要帮你掩藏此事?” 裴宣看向书写官吏,询问他:“可曾完整记录?” “是。”官吏点头,“回大人,一字不漏。” 裴宣下了定论:“敬王不单勾结外臣谋反,而且欺辱殿试学子,罪加一等,我会如实写入卷宗之中,交由陛下参看。” 当然了,这只是个开始。 等敬王府书房里的那些书信整理出来,整理出一份名单来,敬王还要一遍一遍地交代,一遍一遍地过堂。 审讯完毕,已是天光大亮。 主审官和衙役们熬了个大夜审他,现在也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了。 差役将敬王送回牢房,也让他休息一下。 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祝青臣抱着皇帝给他的手谕,已经靠在凭几上睡着了。 裴宣与柳岸在边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整理今日审讯的卷宗,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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