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身来:“跟朕来。” “来啦!”祝青臣脚步轻快,欢天喜地的。 皇帝把他带到书房里,把他方才说的东西都拿给他,还添了许多。 祝青臣笑容灿烂,朝他张开手臂:“多谢陛下。” 一刻钟后,祝青臣抱着一堆书画纸笔,喜气洋洋地送自己的两个学生出宫。 柳岸和裴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是说忠臣都要两袖清风的吗?夫子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夫子是不是把皇宫都给搬空了? 祝青臣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们,看看他的两个笨蛋学生,辛辛苦苦半个月,什么赏赐都没拿到,现在跟两头呆鹅一样看着他。 好惨哦。 走出宫门,柳岸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子,这样是可以的吗?” “可以啊。”祝青臣把满怀的赏赐往上抱了抱,“这是陛下要给我的。陛下的赏赐可以拿,百姓的银钱不能。” 两个学生看起来闷闷的:“夫子没跟我们说过。”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忠臣不必自苦,想要什么赏赐就跟皇帝说,帮他做了事情,难不成还不配么?” “是。” 两个学生看着他手里的寒塘图,欲言又止:“夫子,我们也想……” 祝青臣把画往前送了送,两个学生受宠若惊:“夫子!” “借你们看一天,一人看半天,轮流看,不是送给你们的。”祝青臣正色道,“看完了记得还给我。” “是。”两个学生瘪了瘪嘴,从他手里接过画卷,“夫子送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先回去了。” “嗯。”祝青臣轻声道,“这是夫子教给你们的最后一课。不要自苦,想要什么东西,不违背道义礼法,就大大方方地去要,不要憋在心里。” “不要把自己架得太高,做一个寻常有七情六欲的臣子就很好,不要强求自己可以变成无欲无求的神仙,不仅做不到,反倒容易被反噬。” “是。”裴宣与柳岸俯身行礼,“多谢夫子指教。” 祝青臣笑了笑,看着他们离开,抱着东西,转身回去。 系统问:“任务完成了,生命值也到账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祝青臣想了想:“我忽然消失不见,不会吓到别人吗?” “世界逻辑会帮忙圆上的,大家会以为你是辞官游历去了。” “那……至少等到他们两个真的能独当一面吧?现在就走,我不太放心。” 系统无语:“那不得等个几十年?” “……”祝青臣顿了顿,“那就等到他俩都成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裴宣打定主意不成亲。你等他成亲,实际上是等他给你养老吧?” “那就……”祝青臣想了想,“最起码等到敬王被砍头吧?你也很想看吧?” 系统小声说:“嗯。” “对吧?”祝青臣道,“而且,学生们殿试高中,琼林宴到现在还没办,等过几天宴会完了,我们就走。我第一爱看坏人倒大霉,第二爱参加宴会。” * 敬王谋逆,板上钉钉。 皇帝朱砂御笔,判他斩立决。 殿试放榜快一个月了,为了这件事情,琼林宴也没办。 所以两件事情挨得很近,就在前后脚。 行刑前夜,敬王见差役们送过来的饭菜比前几日丰盛不少,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不肯吃,一把打翻饭菜,却被差役狠狠地给了两个嘴巴子。 “多少人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你说打翻就打翻。” 差役没有再给他准备新的饭菜,把东西扫进泔水桶里,就离开了。 敬王叫嚣着要见裴宣,差役道:“此事早已结案,裴大人哪里还有功夫来见你?” 敬王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又想起什么,把话咽回去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审讯,敬王早已不敢说什么他是裴宣夫君的疯话。 他先前说一句,就被裴宣派人掌嘴一下,打得脸颊高高肿起。 现在一想起这句话,他的腮帮子还火辣辣的疼。 两个差役在外面吃着酒,说闲话。 “明日就是宴会,裴大人审完了就走了,留我们两个在这里看着他,真是晦气。” “不说这些了,来,干。” 两人正喝到兴起,外面却传来脚步声。 两人抬起头,连忙行礼:“裴大人。” 裴宣走到他们面前:“我奉陛下旨意,来看看敬王,你们去外边歇会儿吧。” “是。”差役好心提醒他,“这人现在疯得很,大人小心。” 裴宣道:“不用给我开门,我就站在门外说话。” “好。” 两个差役退到外面去,裴宣转过头,隔着牢房门,看向敬王。 敬王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叫嚣了,如今裴宣转过头来看他,他只是往里面缩了缩。 裴宣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旨:“我替陛下来宣旨。傅闻洲于明日斩首,斩首之后,尸首千刀万剐,送进火葬场。”这回是真的火葬场。 说了这么多回“火葬场”,总得来一次真的了吧? 敬王面如土色,跌在地上。 在古代,火葬就意味着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他想问,皇帝怎么敢这样对他,可是他转念一想,前世,他也是这样对皇帝的。 他问不出口了。 裴宣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明日琼林宴,双喜临门,他还要和师兄去试衣裳呢。 他离开的时候,牢房里才传来敬王凄厉的惨叫:“不!我是皇帝!裴宣,你回来!” 裴宣没有回头,走出牢房,皎洁的月光洒了满身。 *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的时候,敬王被押至刑场斩首。 祝青臣还没吃早饭,害怕吃不下饭,过去看了一眼就走了。 说来也怪,原本天色阴沉沉的要下雨,行刑结束后,太阳便出来了。 今日同样也是学生们的琼林宴。 高中进士的学生们身着碧色蓝色的官服,结伴前往宫中赴宴。 艳阳高照,园中牡丹芍药开得正好。 祝青臣穿着常穿的正红官服,乌色的官帽上别着一朵硕大侬丽的牡丹花。 宴席还未开始,他就吃了二杯酒,如今脸颊泛着红,撑着头,看着学生们一个一个过来,向他问好敬酒。 老学官们也各自穿着官服,头顶簪着花,乐呵呵地同学生们说着话。 祝青臣这回没有躲酒,来者不拒,只要是学生敬酒,他都喝了。 高老学官扒拉了他一下:“悠着点。” 祝青臣笑嘻嘻地应了:“知道啦。” 喝了酒,祝青臣便拿着小剪子,把鲜花剪下来,别在学生们的头上。 每个学生一朵。 并且依次叮嘱一句。 “阿宣,想做什么,大胆去做,无须顾忌。” “岸儿,现在这样就很好,夫子最放心你。” “宋风,为师已经让官府把你的奴籍迁出去了,慢慢来,不要紧。” …… 当日他们要去参加殿试时,祝青臣也是这样,一人一句叮嘱。 今日与那时又不相同。 祝青臣醉眼看着他们,心中确实舍不得。 宴会一直开到晚上。 宫人们捧着蜡烛,放进花园里的石灯里。 宫灯如昼,照得祝青臣官帽上的牡丹花愈发浓艳。 祝青臣喝了太多酒,已然醉了,让学生们留他一个人歇一会儿。 他撑着头,瞧着底下。 学生们说说笑笑,悠游自在。 裴宣也喝醉了。他家里分明是开酒坊的,酒量却不如其他人。 他醉了闹腾,非要拉着柳岸,跪在地上,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 “柳师兄,你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从今日起,你我结为异姓兄弟!” 裴宣倒了两杯酒,自己拿了一杯,递给柳岸一杯。 柳岸跟着他跪在地上,扶着额头,别过头去,一脸生无可恋。 太丢脸了,其他人都在看他们啊。 裴宣喋喋不休:“从今日起,我与柳师兄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柳岸捂了捂耳朵。 这也太晦气了,好好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柳岸伸出手,使劲拧了他一把。 裴宣了然:“我知道柳师兄不想当弟弟,所以我来当弟弟!我是弟弟!” 柳岸哽住:“……” “我待兄长,一片赤诚,我……我保护兄长!” 状元郎词穷了,双手捧着酒杯,抬起头,一饮而尽。 裴宣喝完了酒,转过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柳岸。 柳岸没办法,举了一下杯子,也喝完了:“我也是。” 裴宣傻乐,朝着柳岸打了个嗝,给柳岸熏得不行。 柳岸皱着眉,一把给他推开。 祝青臣笑着,转回头,朝旁边的乐师招了招手:“劳驾,月琴借我一用。” 祝青臣颓颓然,盘腿坐在老学官当中,醉眼朦胧,抱着月琴,用指尖扫了一下琴弦。 琴声轻轻,犹如细雨。 学生们都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他。 祝青臣闭着眼睛,拨动琴弦,轻声唱和,嗓音清脆。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蓬瀛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 “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嶮津。”① 一首应景的诗。 花园附近有高塔,皇帝就站在塔上,看着祝青臣弹月琴。 祝青臣却没有睁开眼睛,最后拨了一下琴弦。 “系统,走吧。” * 又一片光羽落在祝青臣眉间。 祝青臣再次睁开眼睛。 他仍旧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没点蜡烛,隐约看得清家具的轮廓,只是看起来有些古怪。 祝青臣伸手按了按身下,发现这回的床铺柔软得多,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光羽破碎,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剧情传输中……】 【书名:潮湿玫瑰】 【时代:架空现代】 【标签:阴差阳错,花季雨季,破镜重圆】 随后又是熟悉的脑袋一沉。 这本书的主角叫做陈和颂。 陈和颂自幼丧父,八岁那年,母亲带着他改嫁到了有钱的贺家。 贺家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叫做贺屿。 刚开始,陈和颂和贺屿的相处还算愉快,他给贺屿讲故事,给他煮好吃的,还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久之后,一切都变了。 贺屿弄乱他的房间、撕烂他的课本,还把踩碎的青蛙抹在他的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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