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杰舔了舔嘴角,他问出了一直想问但又不敢问的事,“师兄,当年师姐为什么刺你一剑,还有为何这么多年,魔尊竟没有什么大动作,你到底干了什么?” 薛表怀捻手指的动作一顿,目光垂下,看向昏迷不醒的顾瞻。 愧疚在眼底生出,他声音略带嘶哑,“当年之事,是我太莽撞愚蠢,这才造成了悲剧。” “小师弟的生命玉是我挖走的,至于魔尊为何没有什么动静,是因为我把小师弟的生命玉给了他,换来了修真界短暂的和平。” 对那时元气大伤的修真界来说,休养生息,养精蓄锐才是正道。 薛仁杰不可否认他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怎么能不义呢?这可是他小师弟唯以生存的生命玉,他的命。 给了魔尊,还能拿回来吗? “师兄,你真是糊涂啊!”薛仁杰蹙眉,心情复杂。 怪不得当年师姐会如此气愤,她一生正义凛然,却没想到自己道侣竟然背着所有人,残害同门师弟。 薛表怀望了望天,半年来滋生的愧意浓重,犹如一根刺,深扎皮肉心底。 “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正通报主神……3……2……1,接受到主神指示,正复活宿主。” ——冰冷的机械音环绕耳畔,如波纹一圈圈荡开。 艰涩混沌的大脑猛然接收信息,顾瞻几乎头痛欲裂。 恍惚意识中,他发觉自己整个人浸在黑暗中,接着凭空出现点点的荧蓝光,争先恐后地朝他涌来,贴着他全身皮肤融入体内。 冰冷的身躯如枯木逢春,再次有了生计。顾瞻背后先是传来一阵寒室独有的寒意,打了个哆嗦,接着手指无意识点了点冰床。 温热指尖触到冰床,融化出一点湿润。 碎金在他的脸上跃动,卷长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阴影轻颤。 一息,顾瞻突然睁开双眼,望着寒室雪白穹顶,怔然了一会,手撑着坐起来。 阳光刺目,他抬手遮挡了一些,不适应地环顾四周,“这……是仪仁宗后山寒室?” 寒室凛冽,源源不断的寒气逼人,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顾瞻掐了个暖诀,暖了暖身子才有心思想其他,他跃下冰床时,因为身体久未使用而差点跌跟头。 寒室石门紧闭,薛表怀和薛仁杰都已经离开了,因此杳无人影,顾瞻有点犯怵,想要离开。 他御剑,飞到仪仁宗正殿内。 无视来往弟子诡异目光,他想进薛表怀殿内,他想问问自己怎么躺在寒室内。 ——他忘了自己昏睡前的记忆,而系统又再次半死不活地不上线,无法从系统那获得情报,只能找薛表怀。 还没进殿内,一页信凭空飘来,泛起丝丝缕缕魔气,上面写着: 本尊向主神求情,才让你复活,不打算感激本尊吗? 他看完,信纸就被魔气吞噬,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有病。”顾瞻总结两字,无视魔尊发来信纸,随即就要推门而入。 然而手指刚触到冰冷殿门,顾瞻手指缠上魔气,魔气吞噬他。 …… 经此一梦,顾瞻恍然回神,看向坐在高座上的中年男子,依旧慈眉目善,身宽体胖。 顾瞻心思复杂。 多年前,魔尊强行带走他灌输真相给他。 顾瞻受不了师兄欺骗与魔尊强迫,气急与魔尊打了起来,但没打赢,使出绝招和魔尊同归于尽。 “抱歉,我不是瑶圣。”顾瞻站起身,垂眸,得知多年前真相,心脏宛如刀割。 突然否定,紫袍长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拧眉不悦道:“你开什么玩笑?” 薛青笙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走到顾瞻身前,看出顾瞻异常,卑谦有礼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敛起眸中一点怒火与失落,顾瞻扬手,看了一眼高座上的仪仁宗掌门,态度冷淡:“无事,只是本长老的确不是瑶圣,你们找错人了。” 仪仁宗掌门薛表怀面庞圆润,他遥遥地朝顾瞻看过来,叹息一声道:“师弟,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多年前的事,都是师兄不对,若你回来了,师兄把这仪仁宗掌门之位让给你。” 他眼底没有丝毫波涛在翻涌,如一潭深深的死水,毫无波澜,仿佛看破一切生死离别。 听到对方要传掌门位给他,顾瞻只觉浑身难受。 他无法原谅自己一向敬重的师兄背叛了自己,瞒着自己和魔尊交易,还间接害死了梓澜师姐。 “不必,本长老如今是光耀宗的人,活得恣意潇洒,傻子才要来你这束手束脚的仪仁宗做掌门。” 顾瞻干脆利落地拒绝他抛来的橄榄枝。 他拒绝完,没有丝毫愧疚,离开了仪仁宗正殿,接徒弟和闻人语回了宗门。 …… 西边夕阳染红半边天,彤云轻轻飘动,霞光笼罩苍山。 手腕处生命相通的红线,贴合皮肤紧紧的。顾瞻用火烧,用刀割,都无济于事地毁不掉。 放弃毁红线,顾瞻望着漫天红霞。霞光披在他身上似轻纱,传音石轻动。 “师尊,弟子想你了。” 顾瞻才连接上传音石,传音石那端就来了这么一句,“……” 他怎么忘了拉黑魔化小徒弟了?! 果然最近脑子不太好使,拉黑的念头在脑海徘徊,江州的声音又传来,“师尊,弟子错了,下次再也不强迫你了,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顾瞻百无聊赖,想着反正无聊,跟魔头聊天也不是不行,打发时间也可以。 他手指有节律地点在桌面,漫不经心道:“可以,你想说什么?” 意料之外,顾瞻竟然肯开口和他说话,语气还很平和,不像是怨恨与愤怒。 江州欣喜,有些激动,“师尊,聊什么都好,徒儿就想听你的声音。” 顾瞻:“……” 顾瞻点在桌面的手指一顿,点不下去了,正经严肃脸,“好好说话,不然我拉你入黑名单。” “好的,师尊。”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杀死魔尊的?不肯能仅仅凭借实力碾压吧?毕竟魔尊可不是吃素的。” 江州委屈,他没想到顾瞻开口聊的就是正事。 如果顾瞻看了他这幅委屈巴巴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江州的人格分裂。 “师尊说的没错,弟子的确用来一点特殊手段,师尊确定想听?”江州声音恢复柔和,与从前一般无二,如山间清风舒爽。 顾瞻点头说嗯。江州犹豫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师尊,我跟你说,你可别生气。” 顾瞻有些急地想要知道真相,答他:“好。” “师尊,其实弟子什么都知道了。自伤了魔尊后,弟子意外获得一段记忆和特殊力量。” “弟子用那股力量杀死了魔尊,接着那段记忆便极其熟悉地钻入弟子脑中,不受控制且意外真实。” “获得记忆后,弟子联想之前师尊所做所为,才知道师尊其实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顾瞻猛抓起传音石,瞳孔微怔,“也?”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是穿书者?来完成任务的?” 面对顾瞻抛出的问题,江州耐心解答,“是也不是,弟子才刚不久得知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任务。” 顾瞻紧绷的神经松懈,松口气,又问:“那你知道主神吗?” 江州那边沉默了片刻,接着他道:“知道,弟子从魔尊嘴里得知了一切,魔尊受主神蛊惑害了师尊,弟子便杀了魔尊。” “主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弟子会想尽办法替师尊杀了它的。” 听到江州阴森森的语句说完,顾瞻悚然一惊,又有些感动,垂眸,“不必,为师自会想办法。” 拒绝完江州,顾瞻又想了想,问江州,“对了,既然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在现实世界是谁?” 江州:“师尊,不……学长,你大概不记得我了。” 顾瞻一愣,一脸的懵逼与茫然。 他顺着回忆思忖,回想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试图找出一个长得像江州的学弟的人。 结果,还真被他一一排查出来了。 现实生活中,他是个大四的大学生,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大二学弟。 学弟仿佛是他的迷弟,每天坚持不懈给他买早餐,疯狂地找话题,时不时地来一下偶遇。 顾瞻起初还很不适应,但就这样在三个月的软磨硬泡下,他潜移默化地被迫妥协,被学弟一点点地拉进了两人的关系。 直到最后,两人处成了——好兄弟。 没错,就是好兄弟。 顾瞻收回思绪,另一只手扣了扣贴在皮肤上的红线,暗自腹诽:早该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学弟接近他的目的也不会这么单纯。 自己真是蠢透了,在现实世界中,跟对方处了快一年的好兄弟,愣是没看出来。 红线贴合雪白肌肤,红的刺目。 顾瞻停下抠红线的动作,直到对方强迫给他带了子母红线,他才得知对方心意一二。 他抬头,对着漫天晚霞道:“你想回去吗?” “师尊想,弟子就想。”江州极其虔诚地说道,他说完又下了个承诺,“师尊,再给弟子一点时间,弟子带你回家。” 漫天霞光映入眼帘,卷翘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顾瞻忽然对他说的话有些悸动,圆润指甲陷进了一点皮肉,舔了舔唇角。 他道:“好。” “师尊,多谢还肯信任弟子。”江州声音很柔,在挂断传音石连接时,飞速说了一句,“还有一句。” 顾瞻:“嗯?” “学长,你真可爱。” 顾瞻:“……” 孩子大了,想找打了。
第六十九章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那我不妨送你一场美梦?” “也算报答你了。” 清朗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方蔚然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直冒。 这个梦冗长而美好,他几乎不愿意从中醒过来,但美好的东西似乎总是容易溜走,醒来后,依旧是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居所。 居所空敞,只摆放着制药用的器具,黑暗中他还能嗅到药香袅袅,鼻尖清苦。 那个声音是他师尊的?漫不经心的语调特别像顾瞻说话的语调。 方蔚然抬手,修长手指揉摁着眉心,望了窗外一眼。 ——天还未亮,擦着黑。顾瞻居所熄灯很早,应该已经进入深眠了。 顾瞻居住的大殿恢宏,玉色殿门冰冷,轻轻推开,黑暗中的内殿,显出空阔而幽深的感觉。 方蔚然悄无声息进殿内,长而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一一摸过桌案上杂乱摆放的话本,心里轻嗤他师尊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在黑暗中完全可以正常视物,手指离开话本,转身朝顾瞻床头方向走来,步子极其缓慢且毫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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