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瑶圣生前最爱的零食,二位多拿一点去罢。” 顾瞻一路吃着松子糖,嘴巴没有停下来过。江州紧紧落在他身后,替他兜着几大袋零食。 顾瞻:“徒儿,你说这瑶圣生前是不是个好吃鬼啊?” “可能吧。” 瑶圣是不是个好吃鬼他不知道,但他师尊顾瞻一定是个十足的吃货。 江州如此心道,但如果是师尊喜欢的,他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赚钱,给师尊买更多的零嘴和话本。 “可能?”顾瞻默念了一遍,“也是,像瑶圣那种大能,不太可能会犯贪吃这种欲念。” 他抬头看向远处苍山蓊郁,想起竹枝真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修仙之人,无欲无求,一心只向大道。” 小顾瞻反骨两百斤,每次都和竹枝真人唱反调。 修仙有什么好的,单单是戒口腹之欲,顾瞻就第一个不同意。像瑶圣一样处处受限制,那人活一世还有什么乐子可言? 他于是对江州道:“以后你要是辟谷了,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江州听话,乖巧地点点头:“嗯。” “还有,你也一定要记得给为师做饭,别忘了为师。” 江州弯眼浅笑,轻声道:“好。” 别忘了为师? 这句话顾瞻莫名觉得自己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索性暂时搁置。 师徒二人走上一座孤山,之所以称之为孤山,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萧然了。 这座山很大,但山上的景物却常年枯萎,顾瞻想过用灵力移植一批新的绿竹与桃树来这,但那些绿竹与桃树无一例外地,全都干枯而亡。 顾瞻只能无奈放弃,这地实在太有个性。 渐渐地,这也就成了一座荒凉的孤山,人迹罕至。 顾瞻带江州飞掠而上,不一会儿,他们就见到了一座孤冢,积了不少落叶与灰尘。 顾瞻伸手将落叶拨开,又掐了个除尘诀,这才在孤冢旁的青石板上坐下。 江州见到孤冢很是惊讶。 他本以为顾瞻是借着去祭拜师祖的名头,带他去游山玩水,没想到他这不着调的师尊,竟也有如此靠谱的一面,还真的找到了竹枝真人的坟茔。 顾瞻将带来的烈酒的酒塞拔开,举着酒壶在墓碑前的土地洒了一遍,“你我师徒缘分一场,没能给你找个好地方,是我这个做徒弟的没用。” 酒水浇灌在干裂的土地上,并未湿润泥土,这土地皲裂得太过严重,以至于酒水四处飞溅。 顾瞻笑了声,但这点笑意带了苦涩的味道,“老头你看,你从前老是念叨天道的好,现在老天连祭拜酒都不让你喝了。” 他一脸骄傲自豪:“后悔了么?” 没人回答他,只剩下长久的沉寂。 良久过后,顾瞻自问自答:“想来你是不会后悔的,天道就是你一生的信奉,但天道没说过可以骗徒弟吧?你还欠了我一次生辰礼。” 说到最后,他有些抱怨道:“真是恨不得回到以前,把你在意的小玩意都毁个干净。” 酒壶搁置一旁,顾瞻从包袱里拿出几个精巧的小玩意,有模有样地摆在无字墓碑前。 “你都不给我送礼,你飞升了我还记得给你带这些小玩意,我对你也太好了点。” “……” 江州立如修竹站在一旁,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人的话,但他知道自己嘴笨,只不咸不淡地道:“师尊对师祖很好。” 顾瞻叹口气,木已成舟,现在对那老头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飞升扔下了他。 村里教书先生曾经说过,一个人一生有两个重要的日子——生的那天和死的那天。 江州突然想问:“师祖……什么时候羽化的?” 顾瞻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他低声道:“为师十八岁生辰那天。” 明明这话说得不带任何悲意,江州却是心头一颤。 师祖应该对师尊很重要,而师祖羽化登仙的那天却是师尊十八岁生辰,可想而知顾瞻该有多难过。 君之祭日,吾之生日。
第十九章 他自觉说错话,低了头,“抱歉,师尊,弟子说错话了。” “无碍,这又不是什么忌讳的事,你师祖不会在意的。你放心他虽然长得丑,但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入你梦的。” 这次江州面对顾瞻的插科打诨,没有觉得好笑,反而觉出那么一丝悲恸的感觉。 他师尊好像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第一次秘境内,他入魔重伤顾瞻,灵脉根基差点被毁,顾瞻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次入魔尊幻境也是,他对顾瞻以下犯上,顾瞻也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这个人好像离他很近,但却又真实地给他一种相离万里的感觉,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了解他师尊。 江州蹙眉,眉宇间隐隐闪现红印。 . 离开孤山,天还是亮堂的。 顾瞻索性卸下易容,和江州到来京城的临江阁,会见老友。 上回顾瞻来临江阁,还是上回。 当时他还没有见到好基友,就被他儿子传音去救三徒弟江州了。 如今闲来无事,他刚踏进临江阁,酒气飘香,眼里发光,脚步匆忙地往里走。 门槛前坐了一位青年模样俊秀的男子,他面容焦急望向远方,来回踱步,似乎在等谁来。 顾瞻闻到酒香,步子都扩大了不少,径直掠过了坐在门槛前的男子,青丝朝后扬去。 匆匆一瞥男子容貌,然后顾瞻后退了一步。 不确定再看看。 顾瞻返回男子身前,高举起手中折扇,吞吞吐吐道:“你……你是……那个……那个谁?” 半熟悉的男子见到顾瞻,脸很惊艳,但很陌生,不认识,但这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他好基友顾瞻?! 宋江九飞速吐出顾瞻想要说的话,“我是宋江九啊!” 基友见基友,两眼泪汪汪。 “对对对!就是宋什么九的,百年不见,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宋江九:“对啊,百年不见,没想到你都长成另一副模样了。果真男大十八变,没想到你变化那么大。” 亲眼看见他师尊卸去了易容的江州,听了这话,就知道顾瞻这是失策了。 顾瞻以前会见宋江九是用的易容,如今卸了易容,自然是另一番模样。 “哈哈,好看吗?”顾瞻打哈哈道,想揭过这个话题。 “真长这样?”宋江九用手在顾瞻脸上捏了一下,触感真实。“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美人,要是你以前也长这样……” “你会怎么样?”顾瞻好奇问道。 宋江九狡黠地笑了声,“让你做我临江阁的招牌,替我招揽酒客,那京城最火热的生意就我这一家了。” “想的到挺美。”顾瞻撇开宋江九的手,“我千金难求,想请我做招牌,你这临江阁所有的酒都抵给我,我倒是愿意考虑一二。” “你是我好基友,怎么可能让你干这种活。对了明日就是你生辰,怎么着,今年你家大师兄肯让你下山了?” 顾瞻双手一摊:“不愿意啊,但大师兄在山上守了我百年,今年是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偷溜下来的。” “你师兄管的可真宽。”宋江九啧啧摇头。 方才两人叙旧太认真,江州默不作声,两人一时间忽略了江州的存在。 宋江九这才看见顾瞻身后的少年,用看新奇的事物的眼神打量了一会,联想到顾瞻从前说过一定要养个儿子,于是道:“这是,你儿子?” 江州喜提爹:“……” 顾瞻又喜提一儿子:“不是。” “这是我徒弟,江州。做饭很好吃,人长得一表人才,剑法也一绝,怎么样?” 江州听到这几句夸赞之词,被噎住了。做饭好吃,这个还算准确,可剑法一绝这句赞美之词,未免有些牵强了。 但顾瞻夸了他,心里不免歌舞升平地高兴了一番。 宋江九挑眉,表示意外:“没想到你这种人竟也能收到这么好苗子。” 他自然熟地揽过江州的肩膀,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逼逼个没完: “哎,小朋友,你想知道你师尊百年以前穿裤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我跟你说……” 顾瞻掐了个禁言咒:“呵呵。” 别想揭我老底。 在后辈面前,他还是要点脸的。 宋江九也是个修仙之人,不过他志不在追大道,一心只有经营临江阁,于是百年来修为在筑基停滞不前。 宋江九瞪圆眼珠:“?” 顾瞻,你个狗东西!又来这一套! 江州站在一旁,一直默默注视着顾瞻,他好像发现自家师尊有时候还挺要脸的? 不过还挺好奇以前的师尊是何种模样。 . 临江阁雕梁画栋,建造精美。 经营了百年,生意兴隆,店小二很忙,在众多酒客之间来回穿梭,脚不沾地。 等顾瞻觉得宋江九应该不会揭他老底后,他才解除了宋江九禁言咒,跟着对方拐上了二楼,进了临窗的隔间。 身后微醉的酒客,不经意看到了顾瞻,都呼吸一窒地放下杯盏,目光纷纷朝顾瞻扫过来,眼珠子恨不得贴在他的脸上。 眼神里尽是惊艳与欲望。 直到目送顾瞻一袭白衣消失在楼道,他们这才回过神。 只见顾瞻身后跟着的少年,顿住脚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眼神凌厉,且手掌间握住的剑半出鞘,泛着寂寂寒光。 “……”他们莫名背后一凉,缩紧了脖颈。 江州见他们收回露骨的视线,这才彻底收剑回鞘,跟了上去。 他挺烦恼,要是他师尊样貌平凡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觊觎了。 隔间不大,但空气清新,迎面而来是风过江水的潮湿气。 顾瞻拣了一个干净的木凳,接着丝毫不顾形象,大喇喇地坐下,丝毫不客气地要了两壶上好的酒水。 “怎么?不喝茶了?”宋江九见他要了两壶酒,正疑惑着。 上回他不在,但从店小二抱怨中得知来了一个穷得掉渣的客人,连一杯茶的钱都付不起。 宋江九没有多想,立即推测出这是他好基友顾瞻。 凭着迷一般的直觉。 既然顾瞻都能下山了,不久之后就是他生日,那顾瞻再次来找他的概率大大增加。 皇天不负有心人,宋江九终于在门口,等到了他百年好基友顾瞻。 顾瞻攥着杯盏,笑道:“还是酒好喝,够浓烈,茶水寡淡无味了,和我性子不搭。” 他被他家掌门师兄摁头喝了百年的茶,都喝出习惯了。但如今沾了一丁点酒,就再也喝不下茶这种雅致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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