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折扇在主人的命令下飞速旋转,破空而来,朝江州肩头撞去。 江州不偏不倚被撞了正着,或许方才钳制顾瞻耗尽他所有的力气,现在被折扇这么使劲一劈,整个人就压在了顾瞻身上,昏迷不醒。 虽然江州很瘦,但个子却约有七尺高,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顾瞻胸口重量闷的他快要窒息,于是捏了折扇,将江州翻了个身从身上推开,心道:“看来回去要改字了,不能带遥这个字,晦气。” 他拍了拍袖上尘埃,又束紧腰带,这才慢悠悠对面前沉默的魔尊道:“方才我徒弟精神错乱了,魔尊见笑了。” 对比之前,顾瞻现在说话客气了不少,主要是怕魔尊再次入了江州的身。 当然,他也只是口是心非,内心骂了魔尊变态一万遍:在一旁看他被江州压在身下,乱啃一通很好玩? 魔尊才入自己的身体不久,似乎不怎么能掌控好表情管理。 他应该是想给顾瞻笑一个,但由于嘴角牵起的弧度过大,反而显得他自己有几分古怪的好笑。 顾瞻:“……” 不会笑其实可以不笑的,不勉强。 魔尊见顾瞻憋笑,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愚蠢,放弃了做出笑的表情,“哪里话,能见到阿瑶生气的表情,本尊倒是很意外。” 靠,这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不要脸程度,和顾瞻相比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第一次有了棋逢对手的压迫感。 顾瞻轻轻扇动折扇,不卑不亢:“不知魔尊半夜让半面鬼引我前来,是想干什么?” 魔尊嘴角勾起弧度,虽然还是很怪异,但好歹不至于让顾瞻憋笑。 “自然是邀请昔日好友,一起叙叙旧。” 昔日好友?!叙旧? 顾瞻心头疑窦丛生,他确定自己并未见过魔尊,也未曾和魔尊发生过纠葛。 何况他才活了百年,他出生那年正巧是瑶圣封印魔族的那一年,自己怎么可能见过魔尊。 至于为何不怕对方,这是出自本能的反应。 “那还真是不巧,我现在没空。”顾瞻不怕死地耸耸肩,唇角一弯。 他本来就憋着股气,现在听到魔尊只因为想找他叙旧,才让半面鬼毁了他一碗面和整天的好心情,已经怒气冲冲了。 他想:管他是魔尊还是瑶圣,阻拦我吃面的,都是傻壁。 魔尊倒是面带微笑,依旧和和气气道:“是本尊擅自做主,太急切地想要见到你了,下回本尊亲自上门道歉。” 说罢四周黑气一收,随之消失不见了。 “嘁,上门道歉,大可不必。” 只可惜顾瞻这句语带哂笑的话没被魔尊听见,魔尊就这么匆忙走了,顾瞻略微意外。 他还以为魔尊要和他打一架,才肯破除幻境。 本来顾瞻都做好“不是你死我亡”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对方真的只是想见他一面,就离开了。 魔尊随黑雾一起消失后,这里仿若真实世界的幻境也一点点消散。 出现在面前的是那条熟悉的街市,只不过喧哗的热闹过后,是万籁俱寂的静谧。 店铺商贩都紧闭了门,先前两人吃面的客栈也打了烊,只留了一盏灯笼高挂于檐角。 顾瞻就借着那点红光,扶起江州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架,另一只手上攥着江州的剑和那柄香扇,慢吞吞地往客栈方向走去。 虽然江州以下犯上是大忌,但念在对方年纪尚小未经世事,经不住魔气诱惑情有可原。 顾瞻心胸开阔:“穿越一场,何必跟一小孩过意不去。” 所有的仇恨与恩情,与他这个局外人都毫无关系,等任务一完成他就脱身离开,又何必在意牵挂这些。 这样细细思索了一番,顾瞻神清气爽,一扫心中郁卒,心情舒畅了不少。 两人回到来福客栈门口,天光正一点点将夜色蚕食殆尽。 这个点,镇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包括客栈里的人,因此四周宁静极了。 顾瞻艰难地想要腾出一只手,但无奈左手扶着江州,右手拿了扇子和剑。 他于是试了用剑敲和用扇子敲门,结果客栈内毫无反应,店小二睡得很死。 顾瞻也不讲究礼节了,抬腿一脚踹上门,杉木门摇摇晃晃,经不住他这一脚,竟然就这么倒在了当场。 顾瞻:“……” 他真的只用了三层力。 “轰”地一声巨响,客栈正门倒塌了。所有厢房内烛光逐渐亮起,熟睡的人们被吵醒了,皱着眉抱怨了两声。 店小二身子一震,还以为是地震,立即从椅子上弹似的窜下来。 嘴角还带了睡梦中流下的口水,谨慎道:“谁?!” 他左右眼扫射一圈,就见自家大门被人踹开,惨兮兮地倒在地面上。 内心大骇,震惊地吞咽口水,犹犹豫豫地抬头看向客栈外逆着浅淡天光的人。 不对,是两个人。 动作过于大了,昏睡不醒的江州也被吵醒了。他蹙了眉心,全身疼痛,尤其是肩膀处,像是被人狠狠劈了一刀。 见身旁的江州有要醒的迹象,身为罪魁祸首的顾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捂紧腰间钱囊,立即对江州道:“徒儿,为师犯了大错,靠你了!” 江州刚醒,一双深色的眸子还带着疑惑,他扫了周围环境,了解自己身处何地,最后视线留在正对着他的一扇木门上。 不对,已经不能称之为门了,应该是几块的开裂的木板。 看这情况,江州联系顾瞻平日作为,很快便猜到出顾瞻闯了什么祸事。
第十八章 “我……” “弟子……” “师尊……” “你……” 江州支支吾吾地说,尝试了几下想开口说点什么。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出一句:“师尊,你真厉害。” 顾瞻装饰性地干咳一声,“这门太旧了,也不知道换扇新的。” 前几日才找人换过正门的店小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片刻,店小二也就确信来的两人是人,不是什么妖魔,于是胆子大了起来。 店小二返回柜台,挑了一支蜡烛点燃,接着折返回顾瞻面前,气势凶狠道:“二位客官,这门可价值不菲,你们谁来赔?” 江州抢前一步,缓缓道:“我。” 顾瞻负手在背后,默默给江州点了个赞。心道:“不亏是我的徒弟,替师尊还债,好孩子。” 店小二细数了银子揣进兜里,这才安心放两人进入来福客栈。 其实客栈正门并不值钱,只不过店小二见顾瞻和江州不是本地人,想必是山上修士。 修士大多都是有钱人,于是逮着机会坑蒙拐骗了一把。 多拿了江州的银两,店小二心满意足,脸上又挂上惯常讨好的假笑,嘿嘿乐道:“我带二位回客房吧。” 外面天色有些亮了,可客栈里依旧是黑的。店小二秉烛在前面走着,豆大的烛光不时晃动。 江州跟在顾瞻身后,脑海里还想着幻境里发生的事情,不时朝顾瞻脸上一瞥。 摇曳的一点光的映衬之下,江州这才发现顾瞻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不是平日里慵懒惯了的那种不好好穿衣,更像被人弄乱的。 顾瞻面上神色如常,江州张了张嘴,“师……”刚想询问顾瞻,但又顾忌外人在场,把到嘴边的话吞咽了下去。 三人到来房前,店小二笑嘻嘻道了声晚安便离去了。剩下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客房,江州背过身将房门合上。 顾瞻打个响指,桌上烛火跃动,檐角熄灭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客房内摆设极其简朴,一张不大的床榻,几只雕花椅围着一张八仙桌,除此之外,空荡荡的。 顾瞻一翻身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实在是太困了,从来没有熬过这么晚的夜,一身的老骨头受不住了。 江州伸手合上门,虽然已至夏季,但昼夜温差很大,为以免外头的凉风吹进来,他转身又去关上了敞开的轩窗。 等这一切做好后,他才打算向顾瞻倾诉心中的疑惑,“师尊,徒儿有一事不解,还请师尊解惑。” 他还态度诚恳地低下了头。 “……” 黑暗里静谧无声,片刻后,江州只能听见顾瞻绵长而安详的呼吸声。 江州:“……” 窗外月色透过窗纸弥漫进来,落在屋内一片霜似的雪白。 江州吹灭烛光,只留了窗外檐角下的那一盏灯笼发亮,他于夜色之中眨了眨眼,坐在桌旁久久不动。 他想起来了,对师尊大逆不道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翌日上午,悠悠白云飘浮在空中,怡然自得,阳光直直穿透云层,撒下一层层薄金。 顾瞻边吃着江州亲自下厨煮的粥,边享受江州给自己束发,乐的舒畅。 要是再来壶烈酒就好了。 顾瞻贪心地想了一想,但是没敢付诸行动,因为今天早上的江州十分不对劲,不敢随意支使对方。 具体是哪不对劲,顾瞻也不大能说上来。 好像比以前更活泼开朗了?话还多了一点?似乎对自己殷勤了不少。 “师尊,哪里不舒服?” “肩膀。” “师尊,这粥如何?” “味道很好。” “师尊,这个力道可以吗?” “很好。” “师尊……” “……” 顾瞻忍不住了道:“打住。” 无事献殷勤,此中必有猫腻。顾瞻小心谨慎着,手背贴上江州额头,喃喃自语道:“没发烧啊。” 难道是又入魔了?……顾瞻怕这唯一会做饭的徒弟被魔气控制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好徒弟上哪找去。 他赶紧放出神识,在江州身上上下扫了一扫,结果没有发现半丝魔气。 顾瞻不住地分神了一会儿。江州替他还债,又会做饭,长得还赏心悦目,很合他的意,将来不知便宜哪个姑娘。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话少了点,还有容易被魔气控制,不过这些顾瞻选择性忽略。 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将来会离开自己只给道侣做饭,心里好像缺了一点什么。 但顾瞻从小心大,很快便将这些烦恼甩于脑后。 两人本来也只是暂时在镇中落脚,如今没有理由多留下,自然是去祭拜顾瞻的师尊,竹枝真人。 临走之前,来福客栈的掌柜狠狠训斥了昨晚的店小二,把多余的银钱塞还给了江州。 “二位,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教人不严,才让不懂事的下人坑骗了二位。”掌柜的语带歉意,言辞有力。 “这是我的一番好意,烦请二位收下,在瑶圣寿辰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惭愧。” 顾瞻接过对方递来的松子糖,塞了一颗在嘴里,融化在舌尖满是甜腻的味道,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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