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圣山中的大巫也是看见了那张残卷,才知道昔年存在些误会。” 苗人部族最是团结,乌影他们几个寨子被汉人屠灭后,金沙江南岸的几个寨子也多派人划船到岸边搭救。 乌影也是借着这些故人的缘故,才渐渐与蛮国国君、圣山大巫有了些来往。 “我们得到这卷残页是人从钦敦江中打捞上来的,”乌影解释道,“钦敦江就是金沙江的上游,流经境外蒲干国后入境蛮国。” 残页看起来是黑苗巫典的最后一页,上面记载的内容并非蛊术毒术,而似乎是一些苗人古语写下的议论。 捞起来的苗人部族不敢隐瞒,便交给了大巫裁断。 大巫结合圣山中黑苗巫典的残页,还有其他部族所藏的残页拼凑连贯看,意外发现这最后一页才是黑苗巫典的精要所在—— “原来当年编纂巫典的黑巫也担心此书流传到部族之外甚至是境外害人不浅,故而在最后几页写上了破解前叙蛊术毒术的秘方。” “只是他用的是苗人古语,这语言仅有文字没有读音,非是我族大巫、圣女等从小跟着师父研读的人看不懂,所以才会被当做是议论。” 而且,乌影有些话没细讲出来。 那残页是密封在一个竹筒内,顺着钦敦江漂流而下才被人发现的,而且发现的时候,竹筒上还虚虚挂着一只银镯。 听来传讯的人说,那银镯上勾勒有雷山缠花枝纹,这种纹路在蛮国异常尊贵,只有国主部族和圣女能用。 联想到蛮国旧史,乌影猜测是百年前勾结黑苗叛乱的宰相乾达之女、曾经的圣女阿曼莎的旧物—— 乾达利用黑苗巫典,甚至在钦敦江上腾出异蛟。虽然跟乌影同龄的其他人都不相信什么蛟龙存在,认为是神话传说编的故事。 但,在旧史记载上:圣女阿曼莎最终是被她的父亲做成了不知生死、疼痛的尸人,在蒲干国一战后,尸骸沉入钦敦江、不知所踪。 按时间来推算,百年前的乾达很可能就握有黑苗巫典最后几页残卷,而阿曼莎作为圣女是能看懂苗人古语的。 所以乌影推测,那竹筒多半是阿曼莎最后神志清明时候的手笔。 “乌影?”他这正想着,李从舟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发什么愣、问你正事呢?” 乌影眨眨眼回神,看样子是根本没听着刚才李从舟的发问。 于是云秋好心重复了一道,“刚才他问你我身上的蛊毒呢。” 李从舟不爱和云秋讲襄平侯的事,那人阴险狠毒还疯狂,如果可以,李从舟但愿云秋什么也不知,就那么无忧无虑度日。 心里想着襄平侯烦闷,他一皱眉转向乌影发难,“你检查了这半天,不会什么都没看出来吧?” 陆商和尤雪两位善济堂的大夫可是瞧出来了阴阳逆脉,李从舟眯了眯眼,要是乌影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可就要揍人了。 乌影十五岁被李从舟救出来,如今也过去八年,和他相处也算有默契,一瞧李从舟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盘算什么。 他盘腿坐到暖桌边,打眼看了看那边几乎叠成一体的两个人,不耐地啧啧两声,“你们汉医看的不差,两种蛊虫相争,脉象上行逆,这不打紧。” “不打紧?”李从舟不满,“男生女脉、脉象逆行,这还不打紧?” 乌影耸耸肩,“你家宝贝小相好的又不习武,逆脉而行大多是影响习武练功的人,要是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血脉爆裂而死。” “但他不习武,也没什么内家功夫在身上,逆就逆了,没多大事。” 李从舟啧了一声,很不满他这个回答。 “你倒还别不服气,”乌影哼哼两声,“你家宝贝这算是幸运的,只是逆个脉,人本身没什么事,有的蛊毒相克相冲、人是能做死的。” 这时候点心热了牛乳茶进来,还带着一盘瓜果小食,他给东西放下后,笑盈盈问了李从舟:“世子今日在庄上用饭么?我好叫他们备。” 李从舟回来是先见过了父母才过来的,王妃虽然有些怨他回来也不在家待着,但听到他是去见云秋,便又改了笑颜、叫他晚上别回。 见他半天不开口,乌影便主动应了:“在在在,我们晚上回家没饭。” 送了点心出去,乌影仰头灌了一大口牛乳茶,才转过头看继续自己刚才的话: “我是说真的,小秋秋你这真算运气好,那些能一下冲死的也不赖,就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疯了傻了的都有。” 李从舟听了这话,心中更恨襄平侯,只问乌影有无解法。 乌影耸耸肩,“解倒是能解,但需用内劲给蛊虫从心脉里逼出来过到手上,然后再割腕放血。过程里疼痛难当,最后还要失好多血。” 他看看脸都吓白的云秋又看看李从舟:“怎么样,你舍得不?” 李从舟:“……” “既无什么大碍那就别解了,”云秋着急地朝乌影摆摆手,又转头看李从舟,“我怕痛……” 李从舟深吸一口气,揉了揉云秋脑袋看乌影,“你确定……没有大碍?” 乌影嫌他烦,点点头拱手,“没有没有,你们汉医不也说了没有,除非你家宝贝小相好从今天开始要习武。” 云秋立刻给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习武,我连马步都不会扎。” 乌影了然,对着李从舟耸耸肩。 意思是——你瞧。 “那还能避毒么?”李从舟最后追问了一句。 “能啊,”乌影掏了掏耳朵,“到底是我们从小就养的蛊虫诶,你没看那噬心蛊都斗不过么?” 他翻了个白眼,心想当初就不该答应李从舟。 现在他平白无故欠了下属一个老婆,自己的老婆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盘问到这,李从舟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可坐在他腿上的云秋却慢慢皱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向在那边端着牛乳茶豪饮、往嘴里不住丢瓜果花生的乌影。 ——刚才乌影说什么? 说蛊毒相冲相克会给人做死,说严重些还会疯会傻。 他慢慢从李从舟身上站起来,人往乌影那边挪动了两步,回头又看了眼李从舟,然后轻声问:“那……小和尚身上也有蛊吗?” “当然有,”乌影愤愤不平,“那可是我养了十五年的宝贝疙瘩,当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他见云秋这般问,以为云秋是对蛊虫有兴趣,便高高兴兴拉了他坐在自己身边,细细与他说起来这蛊虫的由来。 还一本正经地要云秋记着账,“正好你问,那小秋秋你也记着帮我做个见证,你家这位可欠着我两个媳妇儿了,我一个,我那属下小兄弟一个。” “到时候我们大家的大事了了,他可得如数赔我!” 云秋眨眨眼,嘴角翘了翘,可他心里揣着一件事,那点笑意很快就散了,他先点点头应下,然后又问乌影道: “那你说的疯傻……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疯傻……”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后才恍然大悟,“啊!你说蛊虫相冲所致的疯傻啊?” 他嘻嘻笑了两声,“小老板你真不错,不像其他汉人,谈及我们的蛊虫毒虫他们就闻之色变,没想你还挺感兴趣的?” 云秋讪讪笑,这时候也不好解释,只央着他继续讲。 乌影兴奋得很,觉着是难得遇上了识货的人,便是摆开架势与云秋讲:“像噬心蛊那样的,控制的是人的心脉;至于白骨贮,则是走骨骼。” “这里头的门道很多,如两样、三样甚至数百样的虫子相冲,轻的就是血脉爆裂、经脉寸断而死,重些的变作痴傻、人事不省,严重的就是发疯。” 云秋要听的,就是这发疯。 于是他问,“发疯……是什么样的?” 乌影是没想到云秋竟然这般感兴趣,问得如此详细,他扬了扬下巴、美滋滋给李从舟丢了个炫耀的眼神,然后才说道: “这个我也没见过,是听族中的老人说的,说以前黑巫为了验证哪种蛊虫最毒、最强,是用活人做过试验的。” “不过人的体质也不同,即便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施蛊顺序,有的人才中两种蛊虫就暴毙死了,有人身上挨虫咬四五下,看上去也好好的。” 他说来说去说不到点子上,云秋掌心里都渗出好多汗。 趁着乌影不注意,云秋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李从舟,然后才回头来继续问道:“那看上去好好的……会不会突然……杀人什么的?” “诶?”乌影乐了,他重重拍了云秋的肩膀一下,“小老板你还真懂行!疯了就有这样的!而且有时候杀完人根本没杀人的记忆。” 云秋一颤,僵直的身子一下松泛下来。 乌影还在絮絮说着,可他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原来是蛊。 前世李从舟从西北回来,在宁王府认祖归宗的大典上大开杀戒,从前厅杀到后院,一开始针对的对象还有所挑拣,到后来却变成是见人就杀。 云秋承认前世的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李从舟最后杀他的原因,好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一直以为李从舟是因为真假世子的事情才对他怀恨在心,加上小时候在报国寺里,顺哥他们一群刁奴也对寺中小沙弥有所刁难。 然后一星点的仇恨积累多年,所以在那一刻爆发罢了。 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蛊毒的影响。 云秋转念到这里,又凝神重新看向乌影。乌影还在滔滔不绝地叙说着蛊虫相生相克相冲的道理,甚至讲起了从前那些传闻中玄之又玄的蛟龙故事。 “那……”云秋打断他,“小和尚你检查过没?” 乌影被呛了一下,不解地眨眼,“什、什么?” “他在西北那么久,还在西戎人堆堆里面出生入死的,万一呢?”云秋拉着乌影的手,给他往李从舟那边带了带,“好乌影,你也帮他看看呗?” 李从舟是没想到让乌影检查云秋能查到他身上,本来摆摆手想要拒绝,却看到乌影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是吧?”云秋走过去,主动牵起李从舟的手,翻开手腕递给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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