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禁令是为保证将士们在战场上有旺盛战斗力的,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若是士兵们成日耽于私情、甚至眠|花卧|柳,那到前线还能打什么敌军? “那……”云秋低头,偷偷往被子下面看了一眼,他都替李从舟憋得难受,“这个,要……怎么办?” 李从舟被他那探头探脑的样子闹得更加心烦意乱,干脆扣住云秋的脑袋给人按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睛睡觉!” 云秋唔了一声,自己拱了拱给鼻子露出来。 李从舟却是闭上眼,沉眉开始默默念经,念了一会儿发现云秋还好奇地看着他,一双柳叶眼在黑夜里亮晶晶的。 “……干嘛?”李从舟声音沙哑,“想听我念经?” 云秋噗地一乐,连忙闭上眼睛,“没有没有。” 让好笑地枕在李从舟的胸膛上,真没想到——从小学经还能有这样的妙用,小和尚不愧是小和尚。 两人相拥而眠,次日又是李从舟早起。 等云秋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军营里已是士兵操练的阵阵口号音。虽然是知道大概怎么一回事,可真的身临其境听着,还是感觉很震撼。 本来起床还要醒盹儿半刻的云秋一下就被那种铿锵有力的声音震精神了,下床踢上鞋子,云秋正趴在衣箱前面想今天挑个什么衣服穿的时候,身后却先传来一声: “公子——” “诶?”云秋惊讶地回头,“小点心?!” 他蹬蹬跻着睡鞋跑到军帐门口,悄悄探头往点心身后看了看,“你怎么来了?!他们允许你过来了?!有没有被人发现啊?” 点心抓了抓后脖颈,其实他也没搞懂。 今天早上晨起,他正像是往日一样,洗漱收拾整齐后就找了一片无人的空地练习蒋叔交给他的一套拳,打了一遍收势时,身后突然传出个声音—— “最后那记勾拳力道小了,应该中心下沉、借着挪步的力道往上整个身体用劲儿。” 点心被吓了一跳,转身回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李从舟。 “……世子殿下。” 李从舟点点头,给他指出来一条路,“你顺着这里走过去,绕过那个火盆,城墙下面从右手数的第三个帐篷就是我的军帐。” 点心一愣抬头,李从舟却微微翘起嘴角拍了他的肩膀: “没事,去他身边伺候吧。” 点心懵懵懂懂,一路走过去也遇见了西北大营的士兵,可是对方像是早知道他会过来一样,看见了还主动给他让道。 他这一路走过来心惊肉跳的,也不知李从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云秋也不懂,但看着点心过来外面没人闯进来质问他这一点来看,或许是——李从舟帮忙做了什么? 不过点心过来是帮了大忙,云秋立刻给人拉过来,指着箱子里面的衣物问他到底要选什么,以及选了之后要怎么梳头。 主仆俩窝在军帐中收拾了一会儿,等到日上三竿,就有一人在军帐外恭敬地给云秋说话,自己介绍说他是李从舟的副官、姓冯: “世子爷吩咐,说您若是醒了想到军营中逛逛,可以由我给您带路。” 云秋惊呆了:这都行? 他心底是蛮想看看的,毕竟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回来军营。 前世他连银甲卫的屯所都没去过,今生竟然还有机会看西北大营? “这……方便么?”云秋犹犹豫豫的。 “只要您方便,”副官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军营很大,您得穿个好走路的鞋子,我就在外面候着。” 云秋最终还是决定要去,选了一双厚底的皮靴、身上是一身劲装,也没穿小裙子——他刚才问过冯副官,徐振羽今日带兵出关了。 冯副官看上去四十来岁,西北口音,眼角有很深的笑纹,嘴角也是上扬笑着的,看着很惹人亲近。 他们一边走,云秋一边问,才知道冯副官是李从舟亲自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他是西北大营的老兵,家中本有一妻一女。 “……本有?” 冯副官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极浓郁的恨,但转过来对着云秋时,还是露出温和一笑,“您……不会想知道的。” 即便冯副官掩饰得很好,但云秋还是看清楚了他眼中那一瞬的神情。 那种眼神,云秋不是第一次见。 前世李从舟认祖归宗那一天,跟着李从舟在宁王府大开杀戒的那些黑衣武士,每个人眼中都是那样可怕的幽幽蓝光。 “所以是……西戎?” 冯副官点点头,没有细讲其中细则,只是说她们离开也有七八年的时光,再过一个月就是妻女的忌日: “只盼到时候能立个头功,也算告慰她们在天之灵了。” 云秋没说话,盯着自己脚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安慰这位将官。反是冯副官看出来他情绪低落,笑起来拍拍他肩膀: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没事儿,您不用替我难过。如今将军来了、世子也来了,还有苏先生、四皇子,攻破西戎王庭肯定是迟早的事儿。” 说完妻女,冯副官又给云秋讲了讲他和李从舟的相遇。 当时他们的一整支小队都陷入了西戎的包围圈,队长被逼无奈只能采用抽签的形式,分为长短两种签: 短签的人跟着他突围、给敌人引开,这种选择自然是九死一生、甚至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而长签之人原地留下待命,等确认西戎离开后,就尽快撤离、回去搬救兵。 冯副官本来抽中了长签,但是当时他身边还有个同村才十七岁的孩子,他便抢走了那少年的短签、打马跟着队长杀了出去。 结果西戎那群疯子根本没想让他们活着出去,不仅埋伏了弩|手、用带倒刺的弓箭给人拖行了数里,还驱策土狼、柴狗围追他们。 云秋听着心都揪紧了,偏那冯副官叙说这些时候,声音还很轻描淡写,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不过我们大锦儿郎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越是被逼到绝路,他们一队士兵也越团结,报定必死的决心队长还上前拼杀死一个西戎的贵族。 西戎人似乎被他们不要命的拼杀方式吓住,最后且战且退离开了那个埋伏圈。就在冯副官他们以为脱险的时候,身后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黄沙带着士兵的断指残骸崩上天,原来西戎早早埋下了黑|火药。 “我一直愧疚,觉得是我害死了那位小同乡,不管不顾地回头想要去找他,身后那些退去的西戎军队却又围了上来——” 是啊,云秋就说。 毕竟在他印象里——西戎人根本不可能怕疯子,他们是个敌人越疯他们越高兴的恐怖民族,骨子里就有一股嗜血的疯劲儿。 冯副官也不想说得太惨烈血腥吓着这位小公子,便总结道:“那一战我们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就救出来三个人,我是被世子爷亲自背出来的。” 本来其他前来支援的人都准备放弃了,李从舟却执意跳下那个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黑|火药的大坑,给埋在里面的将士一个个弄出来。 眼看宁王世子都这样,其他士兵们也纷纷跳下去帮忙,最后顺利收敛了遗骸,还救出来生还的三个人。 “我那小同乡失去一条腿,去岁退役了,”冯副官带着云秋走到了演武场后,这里有一段古城墙、地势较高,“还有一位他也在军中,只不过也跟我一样,转了勤务。” 说是古城墙,其实就是一段夯土墙。 西北大营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是六国乱世时候宋国的所在,也是六个国家里国力最衰微、城防最弱、最早被灭国的。 据说宋国国君荒淫无度,国库里的银子都被他拿去花天酒地,防御工事是修也不修,大多都是用夯土垒砌起来装装样子。 这道夯土墙累经风沙侵蚀,最后被留在了西北大营内,也算是要后世将领、百姓牢记宋国的教训。 古城墙的位置正好在一众操练的士兵身后,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太到云秋,但云秋却能很清楚地看见他们每个人。 今日是李从舟带操,冯副官介绍,之前还要围着黑水关的城墙跑一圈,然后是打拳、练枪,最后是射箭和对练。 “黑水关城墙?!”云秋惊呼一声捂住嘴,那可是好大一圈,算下来少不得是二三十里,“这每天都要跑吗?” 冯副官笑眯眯,“打仗和轮值的时候不用。” 云秋:“……” 原来小和尚在西北这么苦呢? 他抿抿嘴,愤愤不平地扭头看了一眼北方,还是早点消灭了西戎回京城吧,这样一圈圈跑下来,难怪李从舟和西北大营的士兵每个都那么高大。 云秋远远看着演武场上认真操练的士兵,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边境上的军营是什么样: 响亮的口号、整齐划一的动作,还有每个人脸上一样的坚毅表情。 “您也不用太担心,”冯副官还是那副乐呵呵的表情,“世子殿下是我在军中这么多年见过最适应战场的人,有他在,大家都安心。” 云秋远远看了一眼站在演武场最前面的李从舟,在他们说话间,下面的士兵已经打完了拳、练完了枪,接下来就是射箭。 演武场西面竖着很多草靶,随着李从舟一声令下,士兵很快两两一组排好,大家整齐地排到了坊箭囊和弓箭的靶位上。 嗖嗖裂帛声响,数千百计的箭矢齐发。 云秋仰头看着,嘴巴长得老大,然后怕被人发现,先死死地用手捂住嘴,然后才闷闷地哇了一声。 黑压压的箭矢飞|射|出去还真像是雨,云秋早就听说过箭雨这种说法,只是近距离这么看着,更觉震撼。 冯副官解释,说这些箭矢都是训练专用的,待会儿对练结束后,士兵们会给收回来,以便明日操练的另一批士兵使用。 云秋本来是想等着李从舟操练结束一起回去的,可最后对练才开始,黑水关上就想起了号角声,那长号的声音极响、云秋都感觉自己脚下的墙在震。 冯副官一听这个号角声就变了脸,忙拉了云秋一把,“小公子,我先送你回军帐,有敌人叩关。” “啊?!”云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冯副官半拖半拽地从古城墙上带下来,他甚至嫌云秋和点心走得慢,中途还停下来提议了两回要背他们。 不得已,云秋只能跟着他跑起来。 等再回到营帐时,冯副官脸不红、气不喘,还能声调平缓地交待道:“您可待在营帐里千万不能乱跑,直到听见铜锣声三响、这是危机解除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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