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抿抿嘴,耳朵有点烫:李从舟这大坏蛋肯定是故意的! 两人这正吃着,张昭儿却从外面慢腾腾摸进来,她拎着个笤帚,远远看着他们眼冒精光,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云秋被那视线盯得尴尬,虽然他是东家吃点独食也无妨。 但…… 云秋只能无奈招手,忍痛分了其中一叠桂花糕给在场诸人。 然而小姑娘得着桂花糕也不急吃,只看看云秋又看李从舟,开口唤了声东家引起顾云秋注意后,才揶揄地冲他眨眼,“这您相好?” 云秋咳了一声,现在的小姑娘都想些什么呢? 他放下桂花糕拍拍手,垫脚尖搂住李从舟肩膀,“这我好朋友!” 小姑娘挑眉,竟然冲口而出:“您不喜欢他啊?” 云秋不明所以,“喜欢啊?怎么不喜欢,我可喜欢他了!” 李从舟听见那句喜欢还愣了一下,紧接着云秋三重肯定,倒叫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这个喜欢,听起来这般让人不快。 果然,云秋的下一句就是:“要不喜欢他,我干什么和他做朋友?” 李从舟:“……” 张昭儿啊了声,牙疼般嘶了一下,然后又转头看李从舟,“那您呢?” 李从舟侧目看了眼云秋,发现这小东西回答完就高高兴兴捧着桂花糕吃,浑不在意他答什么。 他无奈一笑,从喉咙里沉声应了句:“嗯。” 张昭儿看看他,又顺他目光看向自己东家,姑娘脸上浮起一副少年老成的沧桑,她叹一口气站到凳子上,拍拍李从舟肩膀: “任重道远哦——”
第054章 与此同时, 宁王府。 正堂花厅前,王妃正悠闲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打着把双面绣的月桂团扇。她外披鹅黄色对襟半臂, 身上是一条藕色襦裙,云鬓歪歪, 簪了朵玉红绢花。 宁王穿着亲王朝服——一件银色的团龙蟒袍,脚穿云头纹皂靴,腰间挂着武剑、玉佩、腰牌和一只香囊,正耷拉着脑袋、乖乖跪在地上。 “宜儿, 对不起嘛, 我也是实在没想到……”宁王有点委屈, “谁知道陶记的桂花糕这么早就卖光了。” “哦, 你没想到?”王妃睨他一眼, “是谁昨日信誓旦旦与我保证, 今日一定买回来的?” 宁王噎了噎, 小声嘟哝,“那……那也怪陛下议政的时间太长了嘛。” 王妃哼哼,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许诺!你还怪起皇上来了?!” 宁王吐吐舌头不敢分辨,只能继续那么跪着。 从王妃的角度看, 他这模样倒很像一只夹着尾巴的小狗,一双耳朵都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眼神都失去了光。 她暗自好笑, 面上却还是板着, “今日我都做了秋秋喜欢的菜了,好,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没谱——” “一个你, 说好了会带回陶记的桂花糕,然后现在却告诉我没买到。一个儿子,明明萧副将说他比你下值还早,刚才却来人传话说不回来了!” 王妃气不过,拿起团扇打了下宁王脑袋。 原来近日王妃的身子骨渐好,也有心操持家务,她想着中秋那日两个孩子的生辰都没过好,便想稍稍弥补。 请秋秋那孩子回王府定是不妥,即便当真给人叫回来了,也难保会叫他生出几分抵触。 而且王府人多口杂,传出去也不好听,平白又弄出不少是非。 所以王妃思来想去,决心做几个秋秋从小爱吃的菜,然后让宁王买来陶记的桂花糕,吩咐李从舟给秋秋带过去。 结果关键时候宁王买不到桂花糕、李从舟也推说有事不回来,王妃憋着一口气,只能罚丈夫跪了。 “别恼了……”宁王等了半晌,见老婆愁眉紧拧、双颊都气鼓起来了,便轻轻扯她裙摆,“明天我赶早。” “还等你?”王妃一把拉回裙摆,“早知道你们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明个儿让嬷嬷帮我排,不要你。” 立在王妃身后的嬷嬷忍不住笑,然后点点头顺着王妃的话说,“是是是,老身去、明天换老身去。” 一听这个,宁王可吓坏了,他膝行两步,整个人堵在太师椅前,“宜儿你一时之气不要紧,怎能叫嬷嬷去排队?!陶记门口那么多人,挤坏她老人家可不好!” 这位嬷嬷是王妃的乳母,姓白,还是她的陪嫁,原本是诰命夫人的丫鬟,徐宜出生后就一直照顾她,后来跟着她嫁来宁王府。 诰命夫人离世后,白嬷嬷也算王妃的长辈,身份何其贵重。 宁王头摇成拨浪鼓,“使不得、使不得。” 白嬷嬷知道小姐性子,当然知道她就是跟姑爷开玩笑,所以她也就是顺话一说,见堂堂王爷被吓成这样,老人家心里也不落忍。 嬷嬷轻轻拍拍王妃肩膀,笑着帮了一句,“陶记的桂花糕从来紧俏,王爷今日是运气不好,您别怪他了。” “可不是!”宁王见白嬷嬷帮腔,便知道妻子没有真生气,“店员说,原本剩着三叠的,可有个十五六的年轻人全买了,我才没买到的!” “你还挺有理?”王妃扬声。 “不敢不敢,”宁王反手拍了自己一巴掌,“怪我怪我,我下回一定赶早!一定赶早!” 王妃撇撇嘴,“你若是实在赶不过来,吩咐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宁王傻笑一声,听妻子这语气,便是放过他了。 他没说话,招招手让身边小厮递上来一叠糕,外头包的油纸明显来自陶记。 “不说没买着么?”王妃坐直起身。 “是你喜欢的栗子糕,”宁王笑着接过来,“这一叠是新出锅的。” 王妃终于绷不住、脸上露出笑颜嗔了宁王一眼,“惯会哄我……”她解开外面的封绳,摊开油纸包,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 栗子糕不像桂花糕那般甜,但同样松软细润、入口即化,而且陶记的栗子糕里添了一味松仁,多吃也不觉腻。 王妃喜欢吃栗子,除了陶记的栗子糕,她最喜欢正阳桥下老汤家的糖炒栗子,只是那样的炒栗子填肚子,吃多了撑得慌,不如这栗子糕好。 吃着栗子糕,王妃忍不住慨叹。 他们和亲生儿子已相处了一个来月,李从舟的所有行为没一丁点儿错,晨昏定省、见面恭敬问候。 不需要人催,他自己寅时三刻就起。 王府不用他挑水劈柴,他就晨起打一套拳后打坐参禅,然后不到囤卫当值的时,就好好坐在房中念书。 午后用过饭也不歇,不是习武练剑就是跑马骑射、看文牒。 到晚上回来也先到王妃这边请安,坐在花厅一家人一起用饭时他也很少说话,王妃问什么答什么,十分恭谨。 “唉……”王妃叹息,叹的是,“这孩子太乖、太出挑,倒衬得我这母亲不知该做什么,有时候还真挺想秋秋的。” 宁王跪着,听见妻子如此说,便忍不住笑她,“既得陇、复望蜀。” “哦?”王妃挑挑眉,“那回去就给你那些破烂东西烧了,什么画着小老虎的宣纸,什么草扎的蜻蜓、蚱蜢。” “诶?!别别别!”宁王连忙抱住妻子双腿,“宜儿我错了。” 王妃挣了两下没挣脱,只能气不过地踹他一脚。 宁王挨了踹,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低落,他顿了顿,撇撇嘴后轻声承认,“……秋秋没留给我什么,那些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他其实也挺想那孩子的:香香甜甜软软,多可爱。 小时候还会缠着他要他抱,抱住他的腿说看见别人家的爹爹都给编草扎的小蜻蜓、小蚱蜢,怎么他没有? 到后来长大到三岁,某回抱他到书房,他遇着事出去片刻,回来小家伙就给书房弄得一团糟,坐在宣纸上、抓着笔给自己画成花猫。 想起秋秋,宁王也跟着叹了一声。 他摇摇头又问,“所以云舟他……真不回了?” 王妃嗯了一声,“他派了个银甲卫回来传话,说吃完晚饭再回。” “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问了萧副将他也不知道,”王妃摆摆手,虚虚扶了宁王一把,“算了,那孩子素来稳重,想也不会出事儿。倒是你,别跪着了,起来吧——” 宁王诶了一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王妃先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将手中剩下的栗子糕递给白嬷嬷,然后又踹宁王一脚,“初冬寒露重,你那腿别跪坏了,我可不想成敏王妃。” 宁王这才嘿嘿一乐从地上蹿起来。 “不会不会,我腿好着呢!而且这才跪了一小会儿,”他凑到王妃身边,“宜儿疼我,我跪不坏。” 王妃嫌他油腔滑调,推他。 宁王乐呵呵的,一点没被嫌弃的自觉。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花厅落座,今日王妃备的菜多,除了想要让李从舟带去给云秋的,还有不少是宁王喜欢的。 既然提到敏王妃,徐宜忍不住要多议论两句,“听说凌以梁的腿是真坏了,敏王妃也病倒、传了好几回太医。” “谁?凌以梁?”宁王忙着给妻子布菜,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小子你担心他做什么?那是他自己作死。” 自从被软禁,凌以梁在敏王府中就不安分,不是嚷嚷着说是宁王世子使诡计害他,就是指责皇帝偏心、嘴里胡说八道喊了许多僭越的话。 腿都已经坏成那样,他却每天都挣扎着要下床。听说自己被软禁,还爬下来、挣扎着要去宫中陈情。 分派去守着敏王府的羽林卫都觉得敏王世子失心疯,他却还不知收敛,随意责打前来给他看诊的御医。 几个御医憋了一肚子火,后来纷纷告假、找借口推脱,实在没法推辞,就到敏王府上应付了事——药随便涂、骨头也懒得再查。 这般消极应付了半个月,连王妃都看出来儿子的腿骨是歪的,只好放下身段去太医院跪着求情,这才请动院判过府重新给接了一回腿。 偏那凌以梁不知母妃艰辛,痛得死去活来时,还责怪是院判医术不佳,口里污言秽语说个不停,气得院判夹板都没上就直接甩手走人。 敏王妃心力交瘁,又不能看着儿子残疾不管,重新请人重金往城里去请,可此时凌以梁已经恶名在外,便是开出五两黄金一回、也没人敢应。 最后是请管事到京畿请来个村医,王妃怕最后的大夫也被吓跑,只能在大夫进门前着人给凌以梁捆住、嘴也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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