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允登时瞪大双眸,手中奋力凝起一道灵辉朝大师兄砸去,大师兄一声嗤笑轻易避开,随手拨开公孙允衣襟,露出一截透白肩颈。 “无耻!” 巨大的耻辱将他彻底淹没,公孙允拼了命挣扎斥骂,大师兄不为所动,不顾风雪寒冷,欺身将他压倒在冰凉的祭台之上,手上力道兀的凶狠。 突然,一道赤红身影划破漫天暴雪,猛然将大师兄撞翻在地,随后龇牙低吼着挡在公孙允身前。 大师兄迅速翻身拔剑,看清来人后怒极反笑:“我当是谁,看看这副窝囊样,仙门到处找你不得,如今竟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今日就活捉了你这个恶心畜生,为死去的同门们报仇!” 公孙允闻言猝然起身,看着眼前满身鲜血冻成冰块的狐狸,不可置信:“阿七?真的是你吗!” 阿七没有回头,锋利的爪子拍断粗重锁链,仅剩一只的尾巴扬起,将公孙允裹上自己脊背。 公孙允冻得僵硬,却仍奋力伸展手臂搂住阿七。 大师兄登时挥剑逼近。 阿七险险避开,却因伤势太重落地时踉跄摔倒,连同公孙允一同滚落在冰凉雪地。 下一秒寒光骤闪,噗呲一声穿透阿七腰腹,将他死死钉在冻土之上,皑皑白雪中瞬间开出一朵刺目鲜红。 “不!阿七!”公孙允嘶声大吼,天地万籁在那一瞬间消弭无声,绝望灭顶,将他彻底淹没。 阿七直直望着公孙允,两行血泪滑落脸颊,嘴巴上下开合,分明在说 ——对不起。 公孙允扑倒在他身前,拼命去拔那柄长剑,剑身入土三分,竟是无法撼动分毫,泪水模糊了视线,冷风一吹,迅速在双颊结出剔透冰晶。 大师兄冷笑着说着什么一步步走近,公孙允猝然起身,在他靠近前拔出铜簪,反手横在颈侧,眼中只剩绝望与仇恨。 “别过来!” 大师兄一怔,慌得僵在原地,极力柔声安抚他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公孙允嘶声咆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大师兄微微一愣,试探着向前挪出一步:“冷静,阿允,别做傻事,师兄知错了好不好?听话,先把簪子放下。” 公孙允忽然笑出声,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声嘶力竭。 “师兄莫不是忘了,寒凛山继任门规有二,除去道侣,若掌门嫡子过世,其顺位者亦可另立他人。” 大师兄登时面色凛然。 噗呲! 血花刹那飞溅,在漫天大雪中开出一片艳丽旖旎。
第六十六章 闹剧 周遭景致再次轮转,天光大盛已至翌日,仙盟会审于寒凛山千年冻湖——留仙池如期举行。 留仙池后殿中,一个小弟子慌慌张张跑至内院,朱漆金门外,一对守门弟子举步将人拦下,小弟子哆嗦着自报身份,原是照看灵兽的小倌,说是事出紧急,特来相报。两个少年皱眉相互看了一眼,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向外敞开,一身隆重锦袍的大师兄阔步而出,惊得三人俱是惶然后退行礼。 大师兄睨了一眼,沉声开口:“何事来禀?” 小弟子吓得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报……报大师兄,少主养的灵鸮昨夜突然死亡,天山巢穴中仅有,仅有的一颗鸟蛋,不见踪迹…” 守门弟子闻言浑身一僵,不禁跟着垂头战栗。 半晌死寂。 小弟子跪得双腿发麻,许久不见回应,大着胆子偷眼瞧了一眼,登时骇得抖如筛糠。 大师兄逆着烈日,面色阴翳,竟是一片不似活人的空白。 “琨玉也死了啊。” 薄唇轻启,三个弟子惊疑着悄悄对视了一眼,片刻,大师兄再次抬脚离开,只留下一句毫无波澜的知晓。 —— 呜!呜! 半个时辰后,留仙池上空萧声悠幽,各派代表依次落座,仙盟会审由此正式开始。 邱羽站在人群中,隔着湖水剔透的冰面,遥遥望向四大派所在的审判高台。 三大派尽数到齐,萧少主站在九皋山掌门席位斜后,与彼时的掌门蹙眉耳语着什么,忽然,喧闹声短暂停息,一声铿锵有力的“宗主到!”回荡仙池,众人皆起身俯首,寒凛山老掌门被左右搀扶着,颤颤巍巍行至主座坐下,一副立马就要驾鹤西去的残喘模样。 四大派由此全数到齐,主持会审的长老会意,朗声宣告大会核心,随即目光如炬,拉长着音调肃然高呼: “带孽子——寒凛山公孙允入席!” 声如洪钟,却许久不见人影。 长老回首看了看宗主,站在宗主身后的修士慌忙递了个眼神,长老无奈,只得提高嗓音又高喊了一次。 “带孽子——寒凛山公孙允入席!” 依旧半晌无人。 邱羽心中凛然,公孙允早在昭雪台身死,这老头喊破喉咙也没半点用。 果然,围观席开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低语,不多时便有人开始叫嚷,怀疑寒凛山有意窝藏包庇,故意演出一场闹剧。 一时间会审喧闹四起。 这时,一声鹰啼划破天际,众人抬头去看,却见一只体型硕大的白头巨鹰从天而落,扑腾着翅膀落在湖心正中,从背上款步下来一人,正是寒凛山那位才貌双绝的大师兄。 大师兄摸了摸灵鹰庞大的额头,挥手示意,灵鹰对众人一声尖啼,翅膀掀起蔽日雪尘,众人纷纷抬手遮蔽,睁开再看,那巨兽早已不见踪迹。 大师兄先对高台遥遥行了一礼,转身对众人传音:“诸位稍安勿躁,渊渟方才探得,派中弟子早先去昭雪台提人,现下已在赶回的路上了。” 话落不久,天边流光闪烁,押解公孙允的弟子果然匆匆而至,大师兄对众人点了点头,仰首等待一行人渐行渐近。 邱羽讶然,跟着众人抬头,日光太盛,他双手搭成凉棚,面色却越发疑惑。 落地修士各个浑身浴血,哪里有公孙允半条影子。 大师兄显然演技精湛,他双目圆睁,眼看着一群人仓惶落地至身前,为首弟子发着抖俯首在他身边耳语几句,递上两个血迹斑斑的物事什,大师兄垂眸盯着它们,竟然忘记了呼吸。 众人探身去看,整座留仙池登时陷入一片空白的岑寂。 忽然,大师兄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夸张哀嚎,清贵形象全无,哭罢对天举起一件血淋淋的修长物体,赫然是神武霸下,那杆公孙允人尽皆知的随身佩笔! 大师兄嗓音悲怆,面对高台扑通一声长跪,高声哭喊:“寒凛山少主,公孙允以死谢罪,昨日自戕与昭雪台之上,身陨魂灭,望宗主节哀!”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邱羽心中发闷,指骨在紧握中咔咔作响。 就在这时,高台上猝然响起一阵骚乱,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的众人慌忙望去,却见老宗主僵直着仰面跌倒,一群人急慌慌去扶,叫嚷声尖叫声乱作一团。 “没有脉搏了!苍南山的人呢?快抬下去急救!” “气血攻心灵脉寸断,怕是不成了……” “放屁,秦掌门呢!聚魂散,快拿聚魂散!” “……” 高台上人声嘈乱,在场的皆是耳力极佳的修士,登时知晓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忘记再看大师兄,纷纷惶然老宗主会不会命丧当场。 又一盏茶过去,老宗主被苍南山掌门带人抬下去急救,小半时辰后,主持长老接到宗主暂且稳定的消息,众人神态各异,会审得以再次进行。 大师兄已整理好了情绪,孤身站在留仙池正中,怀中摩挲着霸下久久沉默。 人群的注意渐渐再次回到大师兄身上。 议论声再起,有人忽然高声大喊:“素来听说刑山昭雪台固若金汤,罪大恶极者入内前必会收去所有利刃刀剑不说,腕子粗的链子一锁,灵脉阻隔,灵力更是半分使不出来,公孙允一个天生灵根残废之人,哪来的本事自戕?莫不是寒凛山为了徇私舞弊,临时编出来个幌子糊弄,把我们都当成了傻子!” 此话一出,席中再次爆发沸天声讨。 大师兄仍旧垂眸,听着众人谩骂叫嚷,只等声浪渐渐小了下去,半晌长吸一口气抬头,举起另一件血污遍布的物件。 邱羽眯眼细看,竟是一卷薄薄的录事卷轴。 灵光乍现,录事卷轴浮上半空,周遭景致骤然变化,一股彻骨的寒意侵入脾肺,邱羽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眨眼间,与所有人一起来到了雪虐风饕的昭雪台。 天地灰蒙一片,朔风凛冽,方寸大的昭雪台背靠深崖,被白茫茫的积雪盖了厚厚一层,锁链在风中摇曳发出沉重哀鸣,公孙允的尸体躺在正中,死不瞑目的眼珠因寒冷冻成灰白,一根铜簪深埋颈项,因血液侵蚀出斑驳锈迹,而周身殷红染透白雪,犹如在圣辉灵泉里盛开的佛台莲座,圣洁,却又妖冶。 全场再次噤若寒蝉,大师兄垂眸立在那片血莲前,颤抖着从公孙允僵硬如铁的指缝中,扣出一张血污斑驳的衣料绢布。 绢布当众展开,字迹有些歪斜,竟是公孙允死前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出的最后一张陈罪书。 大师兄浑身战栗,嗓音蒙上浓重鼻音,强忍悲痛大声念出其中内容,表书很长,大师兄念到最后彻底失控,干脆捂着脸失声痛哭。 “谨至宗主与诸位长辈同门,……罪子愚钝,不该听信魔族妖言,愧对仙门,愧对山派,同修因我惨死,罪子无能,今以此残身,血祭逝者,只求泉下谢罪,以慰亡魂……” 最后一个字读完,长久死寂中突然爆发一个人的厉声反对。 “不可能!” 萧少主双目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 “我亲眼所见!妖猎那日起初,傀儡分明好端端的!后来暴走,明显是在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不仅如此!若不是公孙公子乱中救我,我早就和其他人一样命丧傀儡,若一切真是他听信妖言有意所为,那他何故救我!□□早不来晚不来,何故偏在人群聚集雨林时才突起!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你在说谎!你为什么要说谎!”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有人立即低声回唇讥讽:“谁不知道你九皋山的势头渐猛,在场所有人都死了唯独留下你,谁知道是不是想着日后攀附你九皋山,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话说得着实歹毒,邱羽听得愤然,恨不得当场将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腌臜浑物。 那人声音虽不大,但萧少主还是听得清楚,他果然大怒,二话不说就提剑朝那人劈,那人吓得半死,忙不迭抽剑自保,人群大叫着逃散,席中刀光剑影乱成一团。 最终,还是九皋山掌门出手,在他的长剑穿透那人脊背前御剑拦下,随后赶来的不知哪门哪派的掌门挥手劈落,竟是直接将萧少主打晕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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