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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直到深夜才渐渐平息，月光刺目，大师兄眉头紧蹙，负手立在废墟边思忖出神。 这时，修士们终于从碎木堆里扒出了血肉模糊的幼子，已然没有了呼吸。 四下登时陷入空白的死寂。 片刻，大师兄冷声：“起阵，施术。” 众人一怔，当即心领神会，各自围绕大师兄分散站好，长剑出鞘，两指并拢默念发诀，在剑锋一划，幼子身下红光大盛，凭空升起一张乾坤法阵。 寒凛山的乾元护法阵？ 邱羽顿时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大师兄，竟然要当场以血祭傀儡术复活幼子！ 可，不是只有公孙允的血可以做到吗？他要如何…… 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当场回答。 只见大师兄从怀中拿出一盏琉璃盏，赤红的鲜血在透明的光泽中诡谲晃荡，霸下好似受到感应般嗡鸣不止，大师兄不紧不慢，鲜血浸透笔尖，在幼子眉心轻轻一点。 紧接着，法阵猝然颤动，修士们满面痛苦，竟是个个吐着血几欲昏厥。 变故这时突起，只听夜空中传来几声怪异啼鸣，好似孤魂幽幽哀涕。紧接着，原先站在最外围护法的傀儡修士突然暴起，一口咬断了身侧修士的脖子，血腥冲天，修士惨叫都没发出，惊骇着僵直倒下，抽搐几下后瞪眼死去。 法阵登时溃散，人群中，大师兄带来的几个傀儡竟接连发狂，一时间血肉横飞，修士们毫无防备，眨眼间接二连三横死当场。
第六十九章 反攻 大师兄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法阵破碎后的巨大反噬让他战力锐减，一口血强撑着咽下，长剑铮然出鞘，将扑上来的一个傀儡削成数截。 可这只刚倒下，第二只傀儡又咆哮着咬了过来，大师兄躲闪不及，袍袖一挥，竟一把扯过身旁随行弟子挡在身前，小弟子满眼惊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生生撕去整块肚皮，脾脏肠子流了满地。 大师兄趁机运转灵力，对准傀儡脑袋就是一轰，木块碎屑登时爆裂，傀儡一僵，没有头的躯干晃了几晃，摔得四分五裂。 不远处，几名修士又合力绞杀了最后一只傀儡，危机终于得以暂且解除。 大致清点伤亡，一行人死了六个，其余皆或重或轻负伤，劫后余生的众人狼狈不堪，却没有太多为同伴身亡的悲痛，个个喘着粗气东倒西歪，只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折磨的身心俱疲。 大师兄擦去脸颊血污，一脚将碍事的随行修士尸体踹到一边，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面静坐调息。 半晌，有清风自街市尽头拂来，半空中，几声怪异呜咽幽幽飘荡，大师兄遽然睁开双目，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躺在地上闭目养神的修士们也有所察觉，纷纷紧绷着执剑起身，向街角看不见的晦暗惶恐眺望。 风来的方向，某些令人不安的躁动愈发浓烈。 屏息间，阴翳悄然汇聚，墨色苍穹中，浓云遮蔽了最后一丝昏暗月光，天色骤暗，风更大了，夹杂了着些许黏腻的腥湿。 这时，路边几棵枯枝突然微微震颤，落叶簌簌，在岑寂的夜色中分外响亮。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街角昏暗里，无数猩红光点猝然亮起，晃动着向人群缓缓逼近。 大师兄身形一僵，竟是满面惊恐，握剑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战栗。 那是！ 霸下当即应召而出，大师兄负手执笔，朝虚空一狠狠划，一道磅礴电光自笔尖劈落，朝街角攒动的猩红啸叫而去。 轰！ 碎屑漫天，众人纷纷抱头躲避，爆炸瞬间光芒刺目，犹如白日焰火，短暂照亮了整条街道。 就是这短短一瞬，所有人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狭窄街道上，数不清的百姓推搡簇拥，眉心红光熠熠，竟然全部被做成了活死人傀儡！ 傀儡没有自我意识，各个眼珠混白口角流涎，丝毫不受方才那骇人一击震慑，反而受到刺激，嘶吼着加快了步伐，毫不犹豫踏过同伴的残肢碎体，瞬间填补上了炸出的小块空缺。 光线逐渐消散，眨眼间，第一波傀儡已扑至身前，来不及再想，大师兄霸下再起，可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毫无反应，眼看傀儡尖利的指爪朝颅骨剜下，大师兄慌忙拔剑相防，与傀儡坚硬的躯体撞出一道刺目白光，映亮傀儡一张熟悉的脸。 ——老伯儿媳的脸。 “是你？！” 话音未落，铛的一声锐响，长剑被脱手撞飞，大师兄踉跄几步跌坐在地，紧接着胸前一凉，竟被她生生贯穿了整个胸腔。 鲜血登时汩汩浸透衣袍，大师兄颤抖着瞪大双目，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伯儿媳桀桀一笑，埋入胸腔的手臂猝然搅动，咕啾咕啾的黏腻声响让人毛骨悚然，片刻忽然摸到了什么，关节往外一扯，带出整块还在勃勃跳动的心脏。 “你…” 鲜血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往外涌，大师兄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与此同时，霸下发出阵阵嗡鸣，金色电光噼啪流窜萦绕，竟凌空飞起，朝傀儡身后破空而去。 一声怪异呜咽回荡四野，傀儡们像是受到某种召唤，空白眼珠忽然布上纵横血丝，眉心猩红更甚，下一刻，修士们的惨叫遽然响彻黑夜。 半晌，街市再次恢复静谧，杀戮停歇，鲜血泥泞了整条街道，大师兄血肉模糊眼神空白，独自坐在满地残肢碎体中，一口气尚且吊着，却已然吓得失了魂。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自傀儡群后方幽幽传来，方才还嗜血的傀儡们此时却如见了猫的老鼠，纷纷瑟缩着向两边退开，四下晦暗，那人的面容隐在夜色里，霸下在指尖翻飞把玩，白净的靴子碾过地面，就连污秽都避他如蛇蝎，惶然让出一条宽阔道路。 果然是他！ 终于看清来人，邱羽几乎忘记了呼吸，密密麻麻的战栗霎时直冲脑顶。 尸海中，公孙允款步走出，精致的面孔没有半分血色，唯独眉心处一点红痣诡谲妖冶，好似地狱中走出的美艳厉鬼，一步步走向大师兄残破的躯体。 半空中，一只体型不大的飞禽灵兽落在他的肩头，通体灰黑，白色的斑点如无数半眯的白瞳，腹部正中，一抹赤红分外惹眼，与邱羽脑海中某些模糊的记忆意外重合。 不待他思考，公孙允已经走到大师兄身前，一如昭雪台当日，不过这次身份对调，换公孙允蹲下身来，为他披上了一件宽大外衣。 “阿允爱不爱你？知道你离不开这些师弟，特意留了他们的一部分送你。”公孙允歪了歪头，倏而对他粲然一笑，“师兄，高兴吗？” 大师兄整张面孔都开始扭曲，嘴里发出癫狂尖叫，颤抖着向后退避，外衣挣扎间滑落在地。 公孙允的笑顷刻消失。 他一把夺过老伯儿媳手中还在奄奄跳动的心脏，当着大师兄的面层层剥碎，从中掏出一颗光芒璀璨的滚圆金丹。 “阿七别怕，阿允在这，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嗓音轻颤，竟将金丹抵在眉心，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心中滔天的愧疚与思恋。 画面在此时模糊消散，周遭景致又一次溶解流转，这次却不比前几次，快速转动的画面让他觉得莫名恶心，邱羽忍住满腹干呕，再次睁眼，竟来到了寒凛山偌大的校场边际。 远处似有人影错错，邱羽五感还没有彻底恢复，冷不丁被狂风仰面掀翻在地，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他心中一凛，慌忙凝神看去，却发现校场中，无数服饰各异的修士厮杀在一起，刀剑相接的叮铛脆响杂乱不断，受了伤的修士横七竖八躺了满地，俨然一片混乱的屠杀炼狱。 惊骇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咯咯怪笑，邱羽头皮一麻，一回身，却见早该死在山下的大师兄竟再次出现，此时正双目发直，傻呆呆蹲在地上，望向校场中痴笑，仿佛那里不是血流漂橹的屠戮场，而是正在进行一场有趣的马戏演出。 混乱中，几个修士朝这边仓皇跑来。 “快！宗主在这！” “宗主，此地危险，仙鸾车辇已在山门等候，快随我等先行离开吧！” 大师兄却好似充耳未闻，仍旧咯咯傻笑着，忽然猛地抽出被修士钳制的胳膊，振臂高呼着冲向校场中心。 与此同时，无数杀红了眼的修士看到他，竟全都被吸引了一般提剑朝他拥去，邱羽这才注意，那些人的眉心，无不点着一点刺目红痣。 是傀儡！ 整个寒凛山近一半的修士，竟然都成了活死人傀儡！ 见大师兄被潮水般的傀儡围杀，意识尚存的其余修士赶忙去救，几番狂轰滥炸之下，终于将破烂不堪的大师兄从尸体堆里捞了出来。 邱羽心脏狂跳，第一个跑上前，却见他已是浑身残缺，大半个脑袋被生生撕下，血淋淋躺在地上没了生气，而眉心正中，一颗红痣在人群围上来前迅速消弭，只剩下满脸诡异的笑容。 邱羽当即愣在原地，没注意身边已经围满了修士。 就在这时，一道撕裂天地的闪电自云层贯下，邱羽只觉眼前一花，炸雷震耳，寒凛山上空黑云集聚，渐渐扭转成一条恐怖的巨大旋涡。 ——咔嚓！ 旋涡中，无数道横亘蜿蜒的巨型闪电当中降落，直直劈向寒凛山最高峰，与此同时，所有傀儡纷纷僵在原地，竟朝雷电劈落处齐齐跪了下去。 邱羽全身血管都要炸了，这不就是地宫中看到的，那一幅红衣跪拜的壁画吗！ 震天雷鸣中，忽然有人尖声惊叫：“是雷劫！天雷在劈圣陵！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抬头，却见狂风中，一个人影在电闪雷鸣中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四周天穹陡然剧震，邱羽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掀翻，刚爬起身，又一阵巨响不知从何处传来，脚踝伤口一麻，整个人朝身前修士堆里直直倒去。 根本无处躲避，身子穿透人群砸落，只听咔嚓一声锐响，身后湖水冰面骤然裂出数道缝隙，弹指间，巨大的斫口自天际蜿蜒而下，十万大山拦腰斩断，所有景象都开始扭曲收拢，缩回竹简后啪嗒掉落，卷封上，“稻园录事”四个大字映入眼中，竟是直接永久封了卷。 他再次回到了那个幽暗书阁。 一个“艹”字还没出口，门口石壁猝然受到外力撞击，整座书阁猛烈一震，邱羽又一次被掀翻在地。 ——轰隆！ 下一刻，巨大的墙壁竟突然坍塌，石块暴雨倾泻，砸烂了满室书架卷轴，邱羽一把捡起卷轴塞入怀中，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几条熟悉的粗长触角从墙壁外探入。 紧接着，一个庞然巨物咆哮着挤进书阁，赫然是鸟窝中碰上的那只恐怖的大虫！邱羽脑子一空，与它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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