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放鹤万事不关心,全程在车厢里睡大觉,以“还疼”为理由拒绝了季允的每一次亲近。 进京前夜,大军驻扎在郊外,恰好离锐坚营旧址不远。 程放鹤睡得稀里糊涂,被季允拍拍肩膀,轻声问:“我想去祭拜林先生,侯爷一起去吧?” “嗯……”程放鹤双眼朦胧,抬起手臂挂在他脖子上。 接着他被季允整个抱上马,外头凉风一吹,总算清醒了些。二人一路来到锐坚营附近的密林里,走近埋葬林执中与其他锐坚营义士的墓地。 季允找一块平整的石头,用衣摆擦干净扶侯爷坐下,然后自去林执中坟前跪着,行了全套叩拜大礼。 他直起身子郑重道:“弟子不负师父所托,如今四境已定,师父可以安息了。” 程放鹤在一旁欣赏着大将军的端肃举止,视线离不开那张英俊的脸,挑眉随口道:“林先生放心,马翰臣的尸身已经拖去喂狗了。” 季允:…… 他拜完师父,又转向临川侯,恭恭敬敬将拜礼又做了一遍。 如今季允已非侯府随从,他这样程放鹤怪别扭的,侧过身咳了两声,“本侯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你引荐了个师父,不必这样拜我。” 季允一双墨色眸子盯着他,神情认真极了,一字一句道:“季允修习武功兵法,立志成为将军——归根结底,只因侯爷一人罢了。” “是侯爷,给了季允的全部。” 程放鹤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季允突然如此直白,总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待他回应点什么,先被季允拥入怀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喉头下意识发出一声宛转的低吟,双腿将人围住,然后立刻被抓回马上。 “侯爷还疼么?” 季允掐住临川侯的窄腰,吻上他侧颈,舌尖在筋脉起伏处慢慢打圈,像是很有耐心地等他回答,又像是倘若他答错了,下一瞬就要被咬断脖颈。 分明是温柔的动作,其中威胁之意却令程放鹤又恐惧又激动,他大喊:“当然疼!放开本侯!” 过去二十天了还疼,鬼都不信。 “那就让侯爷更疼一些。”季允一手扯开系带撩起衣摆,一手将面前的人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揽。 …… 季将军的战马非比寻常,不仅在于其体力,更在于其灵活。尤其遇上这种崎岖山路,亦不会放慢脚步,而是根据山石地势调整步伐,速度不减,却异常颠簸。它也很会察言观色,不止接收缰绳的命令,还根据背上之人一夹马腹的动作判断应当再跑快些。 夜色沉寂,无人得见发簪被碰松的临川侯,大绺微卷的青丝散落在肩头。漂亮的凤目洇开鲜红,眼尾艳得要滴血,颊边挂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紊乱气息伴着不时的低哭,浸透漫山遍野的黑夜。 约莫走过十里山路,眼前渐亮,程放鹤鬓边发丝湿漉漉的,无力地趴在马背上抱住它脖子,却听季允翻身下来。 “还不够……季郎,再来……”声儿又媚又软,临川侯向来都是这般,越是欺负,就越是勾人。 季允递给他一只手,“侯爷下来吧,再不停下,侯爷就要坏了。” 程放鹤也知道自己身子受不住,乖乖扶着人手落地,解下季将军的水囊洗了把脸,沾湿帕子清理衣摆上的浊迹。 他这才发现周围有人出入,脸颊愈发红了。 刻意躲避目光看向四周,这里竟是——天盟树。 天气尚未回暖,树下人还不多,三三两两执手并肩,在暖黄灯烛的照映下十分温馨。 想起当初自己曾在此处拿动人的情话哄骗季允,程放鹤顿感羞耻,却先被季允按住了肩,“当时季允离开侯府回夏国之前,曾来过这里。” 程放鹤扯扯嘴角,“你把咱俩挂的那段红绸扯下来了?” “没有,”季允淡淡道,“只扯了季允自己的姓名,剩下侯爷的,和‘百年安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程放鹤心间掀起涟漪。 他是该夸季允大度,在遭受如此欺骗与背叛后,仍要祝他这个渣男“百年安康”? 还是该骂季允懦弱,被人如此欺负,却不敢、抑或不愿报复? 或许季允并非大度或懦弱,只是爱他罢了。 “对不起。” 至此,程放鹤终于缓缓道出清晰的一句,“季郎,终归是我负你。” 他始终端着架子不肯道歉,此时忽然说出口,倒也释然。 抬眼,竟见季允浑身微颤,咬唇攥拳,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透过暖黄灯光,能看出他眼眶发红。 程放鹤心下不忍,伸出双臂拥人入怀,却蓦地被季允紧紧抱住,手掌发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血肉。 于是程放鹤伏在季允肩头,咬他的肩窝和肩胛骨,一边掉泪一边喊疼,说自己是被他干哭的,骂他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骂着骂着,忽然间,程放鹤感到后颈落下一滴温热的水珠。 一滴,又一滴,接连成线,浸湿了他的衣领,化开他最后的心防。 树下人们来来往往,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因为生得俊美哭得动人,吸引了不少目光,又都没停留太久。 悲欢哭笑,是每一对相爱之人白头偕老前,再寻常不过的经历。 “可最终,侯爷是我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允松开手臂,他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却已恢复往日的冷静与坚定。他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里头是一条崭新的红绸和一套笔墨。 季允磨墨润笔,先在下方写了工整的“百年同心”四个字,然后在上方左侧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季允”二字不似上次那般字号偏小,但仍在左侧。 “侯爷……”季允把笔递过去,别过目光眨了眨眼。程放鹤接过笔杆,发现上面全是汗水。 战场上都从容自持的季将军,这一刻紧张极了。 程放鹤低笑,毫不犹豫地在红绸右上方写了姓名,走到树下登上台阶,要往树枝处系时,双手被温热湿润的手掌握住。就那么握了一会儿,均匀沉稳的呼吸从身后传来,令人心里安定。 然后季允同他一起,将那红绸在枝头打了个死结。 “百年同心。” 程放鹤轻轻念过一遍,定定望着写有二人姓名的红绸。 不知为何,他有一刻竟信了那个传说,信了这红绸上的祈愿将与所有相爱之人的愿望一起,升上天际,镌刻来生。 原地站了许久,他略微侧头,望向身边的大将军,握住人稍带薄汗的手掌。 程放鹤浅浅一笑,眉眼弯弯。 这一瞬,他从季允漆黑的瞳仁里看见了风华绝代的自己,看见了暖黄灯光下成双成对的人影,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天盟树与千万条随风飘动的红绸,看见了星空斑驳,山河辽远,四海清平。 原来在茫茫众多时空里,在无数次淡看离合后,只有眼前之人,才是他唯一真实而炽烈的眷恋。 原来只有心爱之人所在的世界,才是他值得驻留之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感谢所有追更小天使的支持,鞠躬!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更新番外的时候发,之后还会开一次订阅率90%以上可参加的抽奖~ 过几天写番外,目前暂定有婚后日常,配角肯定要写公孙猛,可能有攻受穿现代和if线,受要不要想起62呢嘿嘿嘿嘿 大家有啥想看的可以点,奇奇怪怪的play我会挑能过审的写,看大家反馈决定写啥,没什么想看的话我就正式完结啦
第76章 番外一 ◇ 中军攻破秦城, 逼死逆贼李光耀,生擒数千叛军,凯旋而归。 按例要论功行赏, 皇帝却单独接见了季允和程放鹤, 先问季将军想要什么。 看似爱重之举, 实则是暗藏玄机的试探。季允官至一品镇国将军, 又是公爵,食邑与铁券都赐过,已是无上荣耀。再添一桩功劳, 皇帝如果不单独给他发明一个名号,就实在没得给了。 然而季允郑重跪在御前,说出早已在心中盘桓许久的请求:“回陛下,臣想娶临川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皇帝只好看向程放鹤,见他蹙眉冷哼, “本侯好歹也是前朝公卿, 怎能委身于人?季将军这是在折辱本侯?” “侯爷……”季允咬紧下唇,看着伤心极了。 程放鹤凤目流转, 唇角微勾,“成亲可以, 但必须——本侯娶他。” “谁娶谁不要紧, 可你如今是个奴仆,用什么身份娶我?” “……” 二人争执起来,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只好说:“临川侯之前为大夏建立军制, 此战亦有功劳, 是该赏赐。” 程放鹤立刻道:“谢陛下, 臣要得不多,只想恢复临川侯的身份封地食邑,再要一个工部的实职——府邸就不用了,与季将军同住即可。” 皇帝:……要得真不多。 不过皇帝很快明白过来,季将军除了临川侯什么都不要,临川侯本人却要了不少,所以赏赐给临川侯的,相当于是给季将军的。 与季允诛杀叛贼的功劳相比,临川侯要得……还是有点多,但也没那么多。 他便知道这两位是聪明人,要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却唯独不要兵权,是想让他对镇国将军放心。 于是皇帝答应了临川侯的大部分请求——除去“百名美人”这个太过荒唐的——然后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对外宣称,当然还是季将军娶临川侯,毕竟战神威名在外,这样好听一些。至于内宅之中他俩谁做主,那皇帝就管不着了。 季允着实高兴了好几日。不过按照嫁娶的规矩,他先独自住在府上,程放鹤则暂且搬去营中,待一月后完婚才能同住。 季允不是那等没耐性的人,专心布置起了府邸和婚房,打算亲自操办婚礼的各项事宜。 首先犹豫的是该请多少宾客。按照他的性子,请几个关系近密的同僚友人即可,但他怕侯爷嫌不够热闹,便打算去营中找对方确认一下。 可季允刚走进营地,就见一位他连名字都叫不出守门将官,拿着一张红纸朝他道贺。 他看看那张红纸,竟是一封婚礼请柬。 “将军不会还不知道这事吧?”那将官面露惊讶,“侯爷已经在营中发了上百封请柬啦!” 季允:…… 怎么都不跟他商量一下! 不过仔细想想,季允心里泛起一丝甜。侯爷请那么多人参加婚礼,让大家都知道侯爷是他的……好像也不错? 既然侯爷自有主张,他本该离去。可季允实在太想见他,便快步朝临川侯住的营帐走去。 到了门口,却听帐里传来人声。他问侍从:“谁在里头?” “回将军,是兵部的徐侍郎。”
85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