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临川侯就慢悠悠来了句:“我要举报,有人谋反。” 话音并不是很高,却清澈纯净,极具穿透力,足够在场的每名军士听见。 最先涨红了脸的是云佐,他才刚要抓人,对方就说有人谋反,这说谁呢?这还敢抓吗?! 谋反这么大的事,直接被当众说出来,不能不审问此人。可临川侯是宫里下旨派了差的,谁敢随便审他? 云佐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只道:“拿下此人,本官去请示季将军,然后进宫。” …… 程放鹤毫不反抗,任由几个守卫一人一只手抓住他,他连走都不用走,就被众人架进了牢里。 当然,并没有谁真敢对他做什么,守卫们只是经常出现在他牢房周围,偶有胆大的盯着他看,若他对上视线,对方则会立刻扭头逃开。 不过那夜,不当值的守卫很多都去了南风馆,生意火爆,供不应求。 程放鹤只在牢里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便被蒙眼绑手,一路颠簸送入宫中。 穿过廊院,上了长了,进到一间室内,有人按着他跪地。 蒙眼布被取下,他环视周遭,发现这里是自己曾经上朝时来过的金殿。 而主座上器宇轩昂的少年,想必就是夏国皇帝了。 看到这个与季允同岁的人,程放鹤才想起季大将军的实际年龄。十八岁的少年,分明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分明应该像面前的年轻帝王一样充满朝气,而不应该如季允那般…… 冷静而疯狂,执着却绝望。 他不敢细想这些事,匆忙转移注意,垂眸道:“前越国临川侯程放鹤,检举前锋军主将李光耀意欲谋逆。” 没有任何铺垫,突然就来这么一句,座上之人也是一愣,“你有何凭据?” “凭据自然有。”程放鹤缓缓抬眼,沉声道,“但若陛下要看,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 临川侯离开的当夜,府上侍卫向季允完整讲述了侯爷如何唆使王冬联系徐主事,又如何从角门逃走的过程,末了还问:“将军要如何处置这个王冬?” 季允眸光一如既往地深沉,面上无甚波澜,没有开口,只摆摆手命众人出去。 他独自在书房坐到深夜,才鼓起勇气走进关押临川侯的屋子,试图在遗址中留住些许那人的痕迹。 桌上端正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 季允抬起尚缠着绷带的手,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看清上头的字,却仿佛没看懂似的,将统共两个字读了数遍。 心底有什么再也压抑不住,瞬间喷涌而出,冲上头顶。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手痛苦地绞着衣衫下摆,一手却如供奉神明一般,托起侯爷留给他的最后两个字。 他原地跪了很久,夜里曾几次有随从叩门,都被他赶走。 直到夜色褪去,晓光初开,他则像桌上烧枯的油灯一般奄奄一息,踉跄着站起身,折起被冷汗浸透的信纸,贴身放好。 他歪歪扭扭跌到门口,推开门,魏清正焦急地候着,一见他便说:“昨夜云副将几次求见,没见着您,他今晨进宫去了。而后……宫里方才下旨,召您进宫。” 貌似危急的消息,季允听后面色并无一丝改变,淡淡问:“出了何事?” “云副将在城门口拿了临川侯进宫,说什么谋逆……侯爷这会儿在宫里,是陛下传召!” 这一长串话里,季允只听见“临川侯”三个字,眸中深潭波澜乍起。 “更衣,本官立即进宫。” 作者有话说: 受:(工于心计)(百般筹谋)(机关算尽)(准备跑路) 攻:呜呜呜他爱过我QAQ 受:好像……有那么一点?
第52章 ◇ 等待季允的间隙, 程放鹤从金殿转移到御书房,不顾皇帝在场,懒懒靠在椅子上, 慢悠悠端起瓷盏, 抿一口宫廷特供的新茶。 临川侯向来就是这般风流不羁的神态, 可若仔细去看, 会发现他长时间垂着眼睫,身形略显不自然,捏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发白。 外头宦官说出“季将军到”时, 程放鹤几乎同时抬头望向门口,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形。 不出意料的是,那人面色不佳,眼下乌青, 手上缠着绷带。 出乎意料的是,视线相对的一瞬, 程放鹤心里莫名发紧。 对方仅仅看了他一眼, 似乎只为确认他的状态,然后匆匆避开, 来到主座前给皇帝行礼。 皇帝抬手示意他起身,关切问:“季将军身子抱恙?” “前几日府上混进刺客, 受了点小伤, 并无大碍。”季允神色未改。 皇帝点头赐座,到此算是寒暄结束,他看向程放鹤,“临川侯, 你说吧。” 程放鹤遂放下茶盏, 却并未收起那漫不经心的模样, 盯了季允片刻,忽然问:“当初季将军将我留在府上,名为整理文书、建立军制,实则存了私心吧?” 一句话让书房内的气氛压抑下来。 ——皇帝直接提这样的问题,显然不是要听场面话。 季允坐得笔直,身体下意识收紧,沉默良久方道:“回陛下,臣此举的确是为了大夏,但也存有私心。” “临川侯是臣旧主,早年于臣有恩。当时朝中清算越国遗民,臣恐临川侯受到牵连,又爱其才干,遂将其护在自己府上,也算略报昔日恩情。” “只是这样?”程放鹤意味深长地问,“是恩,不是恨?” 季允慢慢低下头,状似恭谨道:“只是这样。报恩。” 话音平静,平静得可怕。 听他这样说,皇帝突然笑开,“好啊!季将军是这等私心,朕就放心了。临川侯,你随季将军回府吧。” 程放鹤也笑了,起身朝主座长揖,朗声道:“谢陛下成全。” …… 皇帝不打算多说,季允也不问,任由程放鹤一身便衣旁若无人地离开御书房,穿过宫苑。季允就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出了宫门。 程放鹤大大方方坐上将军府的车驾,拍拍身侧的座位,“季将军先把本侯送回府上,再去营中公干吧?” “今日不必去营中,回府。”季允淡淡道。 一路二人无言,马车足够宽敞,腿不挨腿衣不沾衣。 但程放鹤下车后,却见季允始终跟在自己身后,一直跟进了无心阁侧殿。 季允关紧身后的门,盯着屋里那个身影,“侯爷。” 此时程放鹤正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望着他,“你知不知道,李光耀要谋反?” 季允闻言眉头略蹙,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有不轨之心,我早已知晓,谋反却并无证据。” “证据在我手上。” 季允眸光一紧,“所以陛下答应你……” “二十天内,我让他相信李光耀谋反;二十天后,他保我平安离开京城。” 听到“离开京城”时,季允的呼吸陡然粗重,脖颈凸起青筋,缓缓上前,一步步直把程放鹤往角落里逼。 程放鹤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被迫退到衣柜前,却轻笑道:“陛下也担心季将军不答应,所以特意叫你到御前去问,你留我在府中,到底是何心思。” “季将军一心为国,我此举也是为国。季将军担心我安危,而离开京城,我就能彻底安全。” “怎么,季将军亲口在御前说的,难道不是真心话?” 季允眼中波澜骤生,蓦地攥住面前人的肩,下了狠力,将人抵在衣柜上。 他知道临川侯一向心思灵巧、精于算计,却未料能狠到如此地步,彻底做绝了堵死了,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自己若反悔不许他离开,那就是欺君之罪。 然而,季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光耀都敢谋反,我岂能不敢?” 程放鹤一怔,他没想到这一层,只当季允从小被父母拿去给皇帝试毒,忠君刻在家传的基因里,却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个疯子。 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疯子才不会管什么人伦纲常。 可下一瞬,季允上挑的唇角微颤,然后塌下来,长睫盖住黑眸,低低道出一句:“但我……不会那么做。” 程放鹤:?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你是陛下亲封的镇国将军,不必为了我……” “为了侯爷,我什么都可以做。”季允闭了闭眼,语调略带哽咽,“若侯爷选择离开,季允就送您离开。” 按住程放鹤肩膀的力道松了下来,季允沿手臂到手掌,最终握住人一根小指。 “季允只想知道,侯爷最后留下的那两个字……”话音抖得厉害,似乎下一个字就要断掉,“……是宽慰季允,还是真的……” 面前的大将军仿佛仍是当初少年,眼波以阴狠冷漠为底色,黑眸却闪过希望的微光,指望他心爱的侯爷赐予他一切。 一切关于生命,关于未来,关于爱的美好想象。也仅仅是想象。 程放鹤心里阵阵发酸,面上却笑意愈深,握住那小指将人往面前一拽,勾住对方后颈,二人的脸便离得极近。 “别问,”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对方唇角,“试试就知道了。” 季允呼吸一滞,喉结滚了一下,身体却僵硬不动。 他稍稍别过头,话里藏着道不尽的落寞:“余下的一次,不然就算了吧。” “哦?”程放鹤不安分的舌尖移到他唇瓣上,牙齿轻轻一咬,“季将军不行了?” 季允浑身猛然一颤,瞳孔散大,眼波里清晰地写满渴念,却悄悄在身后攥紧拳,用指甲掐进手掌的疼痛,抵抗汹涌的冲动。 “侯爷既然决定离开,那此时还是不要……唔。” 程放鹤歪头,吻住他上下跳动的喉结,吮了一口。 “季将军上次和本侯说,想要千次百次?” “多少次本侯都给你,时限为二十天,如何?” “本侯喜欢书房那样的,后院那样的。季将军——给得了么?” 程放鹤眯起眼眸,带着些娇羞,又带着些挑衅地问。 砰的一声,他突然被死死抵在衣柜的木板上。季允迅速拉开柜门,用不容抗拒的力量推了他一把,迫使他跌入进成堆的衣物中。 …… 程放鹤答应季允的第一次,季允花了一炷香。 程放鹤答应季允的第二次,季允花了一个多时辰。 若不是季允在病中,恐怕还要更久。衣柜昏暗,程放鹤看不清对方的神态,只记得那呼吸急促而紊乱。 他于憋闷的衣柜里拼命挣扎,却在大将军的威压下显得如此无力,最终困死在铺天盖地的布料中。他不得不大口吸气,满柜贴身衣物与面前人是相同的味道。 男人作为捕食者时独有的强势,与灼烫的呼吸一同充满衣柜,渗入体表,溶于骨髓,将这个名为程放鹤的猎物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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