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军将士闹事当日,营地居然放假一天,不少人出来吃酒,还到处打听重建铸铁厂和新军制的事。 他们四处念叨的同时,发生在营中的冲突也传遍京城,朝野皆知。 而徐朴拿了临川侯亲笔写成的一本有关新军制的构想,在一次朝会后亲手交给皇帝。 皇帝看到署名略感惊讶,“当初季将军要走临川侯,说是为了重建军制,没想到他竟不曾参与?为何没有他的署名?” 徐朴实话实说:“侯爷说即将离开,就不必署名了。” 皇帝翻开正文看了看,嘴角渐渐上扬。虽然没有临川侯的署名,但文中思路清奇巧妙,一看便知是他的手笔。 “也罢,他不愿署名,那便在他离开之时,朕多给些赏赐就是了。” 皇帝翻阅着文书,又问:“为何不是季将军呈上文书?” 徐朴赧然一笑,摆出早就备好的说辞:“前几日中军有人闹事,季将军恐再有变,在营中守着呢。这文书是臣主笔,由臣来为陛下说明也是一样。” 好在皇帝没有生疑,继续问起文书的事,徐朴暗暗松了口气。 他哪敢把这东西给季将军看?将军见着署名,岂不得相信了侯爷铁了心要离开? …… 季允去营中住了几日。 那天侯爷说二十日后会走,他至今仍对此事没什么真实感。归根结底,无非是侯爷上次临走前留的那一句“爱过”。 直到那时他才确信,原来侯爷在爱着纪垂碧的同时,也在心里给他剩了一小块地方。 所以当侯爷重回他身边时,他更多是欣喜——侯爷心里有他,那他就敢妄想更多。二十天,一切都可能改变。 不过现在挡在面前的,主要是脊背上最后一片花瓣。只要他还会发疯,别说侯爷让不让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留在心爱之人身边。 ——他怕极了。 他不信自己会亲手杀了侯爷,但他也不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这些天,他名为重整营中规矩,实则想方设法消耗掉这最后一片花瓣。 发疯无非欲求与恨意。他的欲和恨大多同侯爷有关,再往前就是侯府那些随从,可他们早被放走,无从找起。 于是他只得翻阅早年夏越两国交战的记录。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夏人,恨越军杀他父母,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临川侯府中人,恨奸臣毁谤他的侯爷。 他甚至去了林先生的墓,在那个害了他家族、又为他指明前路的师长面前,试图找寻些许恨意。 最终他失败了。 这一切全加起来,也不如他多看侯爷一眼来得激烈。 反倒是独自在军营的这几天,他对侯爷的思念愈甚,连做梦都是人散漫迷离的眼神。 生怕太久不见,对方会忘了他,季允打算在今日朝会之后,先行住回自己府上。 根据他对临川侯的了解,侯爷想不想他他不知道,但侯爷的身子一定很想他。 作者有话说: 徐素,季允*.一种新的军需供应制度构想.大夏朝堂文书汇编.大夏元年(11):1-66. ——这份文书的参考文献格式,来自开学后被论文逼疯的作者 把自己的成果送给对象是学术不端行为,请勿模仿
第55章 ◇ 今日的朝会是一整天, 六部挨个述职。本是一场例行公事的会议,兵部却有意无意提起了前几天中军营地发生的骚乱。 兵部尚书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引来众人附和, 他们不敢把矛头直指季将军, 就反复说着“营中需要整治”,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季将军治军不力。 季允站在队伍前列, 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众人议论个没完,皇帝只好发问:“此事后来如何了?” 此时季允终于开口:“按军法, 致人轻伤当笞,以银赎。” 有武官不解道:“以银赎笞?中军的将士何曾如此大方了?” 季允仍不语,直到皇帝示意他回答这个问题,他才道:“回陛下, 此番祸乱因臣而起,银子是臣私人给的。” 众官员震惊, 银子虽不多, 可这是面子问题,镇国将军拉得下这个脸? 季允继续道:“军士闹事, 归根结底是因为臣分配军备不均,臣告罪。” 提起这事, 便有人小声解释:“分明是前锋军抢了中军的甲胄……” 话音不大, 却足够传遍整个大殿。季允抬头与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心领神会。 李光耀曾与中军争夺军备,去秦城平乱,还带走不少中军军士。 ——可这最多是他性情蛮横, 若说他造反, 证据远远不够。 “营中生变也属寻常, 季将军仁善大度,不过此事你本无罪过,日后不必自掏赎银。” 皇帝一锤定音,没人敢再议论此事。正在众人心中抱怨皇帝偏袒季将军时,兵部却突然给众官员各发了厚厚一本文书。 新的军需制度?署名是兵部主事徐素和……季将军? 皇帝道:“此乃季将军带领众官员呕心沥血所作,旨在重建大夏军制,其中观点颇为新鲜。诸卿若有异议皆可提出,待整理完善后,再定施行的细则。” 听了这话,不少官员暗自不屑:皇帝又在夸季将军了。 打仗要夸,写文书还要夸,一个只会动武的将军,能懂什么军制? 他们随手翻阅文书,却有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在看清内容后,眼中闪过光亮—— “招标竞价控制成本”“建立军备出库标准并定期抽检”“单设御史分管军需银款监察”…… 用词怪僻了些,他们闻所未闻。可懂行之人一眼便知,每条拿出来大做文章,都足以引发军需制度的变革,从而花最少的钱大幅提高军备质量。 他们竟不知,一向以用兵闻名于世的季将军,居然也懂后勤之事?难道是那位临川侯的手笔?可这份文书上,压根儿就没临川侯的名字。 群臣中隐有称赞之声,户部、工部主管钱粮的官员看向季允,眼神也从畏惧变为敬佩。 皇帝此时开口:“季将军虽领镇国将军职衔,但以他的功绩,本该有世袭爵位。正好借此机会,礼部拟个封号吧。” 众官员不敢再多说,纷纷恭喜季将军。却无人注意到,季允自从方才拿到那本文书,就始终未曾抬眼,未曾理会他们的争吵,甚至忘了拜谢圣恩。 纸张被捏得皱巴巴,大将军死死攥着文书,目光紧盯署名处,似乎要在纸上烧出一个洞。 分明是侯爷的心血之作,为何不署名…… ——因为,侯爷即将离开这里了么? “二十天内,我让他相信李光耀谋反;二十天后,他保我平安离开京城。” 临川侯漫不经心的话语回响在他耳边,直到看见这份文书的一刻,他才感到所谓的二十天之约竟如此真实。 他突然恐惧极了。 侯爷已在主动放弃朝堂上的名声,是不是二十天后,真的会远走高飞? 所以一散朝,季允不顾那些官员或真或假的恭喜,不理会欲与他详细探讨军制的户部尚书,径自走出金殿,直奔自家府邸而去。 …… 终于交上了文书,程放鹤立刻恢复从前的作息,这天睡到中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进来的是王冬,他匆匆道:“外头都传中军生变,季将军躲在营地不回来,这是侯爷离开此地的大好时机!” 程放鹤嘴角一抽,这位居然还替他惦记跑路呢? 他打个哈欠,“嗯”了一声,摆摆手打发人出去,“本侯自有计划,你歇着吧。” 那天徐朴试图带自己跑路,已经给了这王冬不少好处,如今暂且用不到他,也不必次次打赏。 王冬悻悻退去,神色略带失望。 见侯爷起身,魏清遂命随从摆上午饭。自打这次程放鹤住回侯府后,与季允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关系,魏清也就继续听命于他。 今日午饭味道不如从前,程放鹤随口问:“不是军营送来的?” “季将军今日上朝,怕提前做好送来不新鲜,便吩咐府上厨房开伙。”魏清答道,“那些厨子只是不熟悉您的口味,将军已经在教了。” 程放鹤又夹一筷子,送入口中。尝得出在刻意模仿,但心意不同,吃的人终归能感受到区别。 可惜,季将军做的饭,他享受不了多久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听魏清道:“上次您吩咐留心公孙侍卫长,属下便去营中见他。他在那边好吃好喝,并未遭到什么欺负。属下问他如何逃出,他就给侯爷写了一封信。” 魏清递上封条完好的信封,程放鹤拆开来读,大致明白了原委。 原来吴江本打算带公孙猛一起前往秦城,半途中,公孙猛却把吴江绑起来,自己悄悄逃回京城。 至于公孙猛一个囚徒如何把吴副将绑起来,信上一笔带过,但程放鹤立刻就懂了。 程放鹤没懂的是,吴江难道不该恼羞成怒,赶紧命人把公孙猛抓回去剁了么?为什么要将他好生安置在中军? 这个问题就像,临川侯明明是个骗人身心的渣男,战神季允攻破侯府时为什么不一刀捅了他? 难道,是同样的理由? 若是如此……程放鹤心生一计。 他就着餐桌写了封回信,命魏清立刻送去军营,亲手交给公孙猛。 若他的猜测没错,且吴江确实要跟着李光耀造反,那么此举引蛇出洞,他就离成功不远了。 也就离……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季允不远了。 程放鹤不禁阖目,想象起自己走后季允的生活。 季将军应该会像原书那样,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吧?古代成功男人谁不是这样?若季允想的话,甚至可以学临川侯开后宫,养一后院的美人…… 对,得把季允这个固执的性子培养得风流多情一点。万一替他找的正妻他不喜欢,就多养几个勾得住他的。 可季允那个性格,恐怕拉不下脸主动给自己找后宫吧? ——这时候就需要程放鹤这种不要脸的。 他放了筷子,“本侯去趟倚红楼。” 众随从:?? 侯爷上次去的不是南风馆吗? …… 程放鹤这等样貌的风流人物来到倚红楼,自然得到了姑娘们的热烈欢迎。鸨母迎出来,热情地问:“客人是第一次来么?想找个啥样的?” 程放鹤朝她笑了笑,“我来替我家主子买几个人。” 这一笑看得众人脸红眼亮,见他哪像个下人模样?一次就买好几个人,这家主人身份必定也不凡。鸨母赶忙扶他坐了,“贵府是何种人家?喜欢哪样的姑娘?” “唔,是做官的。”程放鹤不想说得太详细,“你这里,都有哪样的姑娘?” 鸨母懂官场规矩,也不多问,叫上来一排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您看看,这种是温柔的,这种是妩媚的,还有妖娆的,霸道的,浪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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