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放鹤跪过无数王公贵族,曾在无数人面前做小伏低,无不是为了任务;他也曾对某些角色仰慕钦佩,却从不因此损害自尊。 他生性矜傲,哪怕表现得再散漫不羁,都打心眼儿里认为自己是个强者。 而此时此刻,却有人让他自愿臣服,不惜放弃一切自由,沦为大将军的俘虏,任人摆布。 他喜欢这样——当然,就算他不喜欢,现在的程放鹤面对发疯的战神,本来也没有自由。 还不够,这还不够…… 鼻尖是铁锈味,眼前是幽微烛火,耳边是紊乱的呼吸与无止境的节律,程放鹤觉得自己大约也要跟着一起疯了。 他不禁将人圈在怀里,别过头,柔声唤道:“纪郎,你是纪郎,对不对?” 话毕,扭开的头被强行转过来,迫使他与面前之人四目相对。 “看清楚了,我是谁?” “纪郎……” “我是季允!” “你是纪垂碧,本侯心爱的纪郎……” 程放鹤的话音被滚烫而干涩的唇堵住,季允的吻和他的人一样贪婪,就像溺水后刚浮出水面那般呼吸,攫取对方口中的空气,不是亲近,而是占有和折磨。 程放鹤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他只好转头,绝望地看向一旁浑身是伤的人——到底死没死?! …… 突然间,纪柳泡在血泊中的指尖动了动。 程放鹤一惊,果然没死透,可他这是要……去拿剪刀? “当心,纪柳他……唔。” 没出口的话被永无休止的吻堵了回去,程放鹤躲不过唇舌的攻势,只得努力转过视线,见纪柳用颤抖的手指够到了那把剪刀,刀尖沾着棕褐色毒液。 这人要偷袭! 程放鹤无暇多顾,狠狠咬下探入口中的舌尖,大叫:“季允!” 这是他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 季允听见这声唤,终于意识到不对,顺他目光望去,正好看见纪柳将刀尖对准程放鹤,猛地一推—— 程放鹤闭了眼。 这一刀是躲不开的。 哪怕季允身手高强,肯冒险握住刀柄降低冲击力,也仍然无法阻止刀尖划破程放鹤的皮肤。 只要破了个口子,毒沾上血液,就必须立刻解毒。现在的情况,有没有人给他解毒全看季允的心情,季允会愿意吗? 指望季允让自己多活几天,还不如指望任务尽快完成。 可是,程放鹤不知道纪柳用的什么毒,在这个落后的古代,是不是还没有一沾到就立刻毙命的毒药? 若这毒延迟发作,纪柳死在他前面,那么此人就可以算成死于季允之手,任务就完成了。 关键是,任务完成后传送点才会开启,他需要活着到达那里,在彻底咽气前存档离开这本书。根据以往的经验,传送点通常在荒郊野外,他还有命赶过去吗? 程放鹤在脑子里把这些过了一遍,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却始终不曾感到刀尖戳破皮肤的那种刺痛。 他只得睁眼,竟见季允一只手挡在他身侧,沾有棕褐色液体的刀尖深深刺入他手背! 与满地鲜红相比,季允没流多少血。 但那血,是棕褐色的。 “你……” 程放鹤瞬间哽住。 你什么?你疯了吗,你傻不傻,你脑子有病,你他妈就会搞砸我的任务? 明明有那么多路可以完成任务平安结束这个世界,为什么季允选了最亏的一条?! 面前的人长睫垂下,覆住眸中波澜,眼底的执念和凶狠淡了不少。季允身子未动,甚至没离开他,而是稍稍侧身,用带血的手握住地上那把“从心”,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剑捅进纪柳的胸膛。 …… 系统:“叮!角色柳珺被任务对象季允仇杀,恭喜宿主完成本世界任务,九轮穿书任务已全部完成,开启现代传送点!传送点开放时间为三十天,宿主可随时查看传送点位置,请务必在时限内存档离开,过时不候!” 系统的声音明显变得欢快,似乎在替他高兴。 “呜呜呜宿主你可吓死我了,擦着时限完成任务,极限操作啊!好了快走吧,等你回了现代我就光荣退休,你可是全宇宙第一个全通穿书任务的宿主!我也是第一个培养出全通宿主的系统哈哈哈哈哈——诶,宿主?” 程放鹤仿佛没听见脑海里的聒噪,愣愣望着面前的人。 季允额头和锁骨布满汗水,眉心微蹙,薄唇紧抿,面色逐渐发白,幽微烛火晃在他眸光里,眼中痛苦一闪而过。 ——是毒素蔓延了。 程放鹤大惊,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允不知道剪刀有毒吗?纪柳是冲着他程放鹤来的,为什么季允要用肉身挡下攻势? 莫非是……为了保护他吗? 程放鹤张了张嘴,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挑不出合适的字眼,在满口血腥气中,强行挤出一句轻轻的:“先解毒……” 无力的话语瞬间被淹没。 对方目光一紧,无视了他的请求,重新握住人脚踝向前推折。 桌上烛火烧得奄奄一息,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中,骤然熄灭。 作者有话说: 程放鹤:这事很重要吗先解毒啊啊啊啊喂!!
第49章 ◇ 程放鹤觉得季允仍处于疯癫状态。 ——都什么时候了, 性命攸关,不赶紧解毒,居然在想这事?! 之前给过他那么多机会睡自己, 当时他就知道玩木雕, 这会儿想起来没完没了了? 从刚才到现在, 程放鹤始终没有强烈表示反抗。一来他自己挺爽的, 二来故意叫“纪郎”比反抗更能拖延时间。 但现在季允中毒,抢救时间紧迫,他顾不得那么多, 用尽全力抬起手,去推面前的人。 “放手……你现在很危险,先解毒……” 眼尾的红蔓延到脸颊,脖颈的咬痕配上迷离的眸光, 大片鲜血染就饱受摧残的人,嘶哑的拒绝反而更像某种诱惑。 季允毫无收手之意, 将他脚踝攥得发青, “我要……侯爷……完整的一次……” 程放鹤眸中水雾化作两滴泪滚落。 他是真的想哭,这是什么奇怪的执念!非得留点什么痕迹才算数是吧?! 可他打不过季允, 又不能硬拼,只好咬咬牙, 涨红了脸道:“去解毒!这样, 等你恢复过来,我完整地给你一次,多久都行!” “就一次么?” “不够就两次!——你想几次?” 季允眼底凶光渐渐变得复杂,似乎无数纠结的心绪绞缠在一汪深潭中, 读不懂猜不透, 却能感到满溢而出的悲伤, 失望,以至于绝望。 动作停下,一切归于平静。 最终,他缓缓后退,“那就两次。” 语气安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后朝露初晞的清晨,表面花香草绿,内里却已饱经鞭挞,奄奄一息。 季允说罢敛衣起身,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向外走去。 程放鹤暗暗松口气,身体累得动弹不了,遂把全部的力气放在喉头,朝窗外大吼:“季将军遇袭,来人——” 喊出的同时,季允突然身形一僵,呼吸猛地顿住,肩头一抽。 砰的一声,他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直直侧倒下去。 “季郎……” 程放鹤的呼喊淹没在守卫撞开屋门的脚步声中。 …… 镇国将军病倒了,是府上借住的一名南风馆小倌所刺。 这个消息没被刻意隐瞒,很快传遍夏国朝堂。军士们都说,季将军家中无妻妾就是因为喜好男风,不仅在后院养了小倌,连留下越国临川侯的性命,也只因看上人家的容貌。 战神的喜好成为了京中贵族追捧的新风尚,南风馆客流剧增,有人甚至看到前锋军副将吴江公然出入其中。 接着有人扒出,吴江也养了整个院子的男人。不过吴副将不喜欢南风馆出来的那种,而是专从战俘里挑,他养的男人们不似小倌那般细皮嫩肉,相反,个个都是粗犷汉子。 其中最受宠的,竟是原先临川侯府的侍卫长。 京城男风盛行,倚红楼生意受到影响,便让自家姑娘穿男装迎客。一时间,京中人人好色,这座城池似乎终于走出了战后的阴霾。 却没人过问,为何一个小倌要行刺镇国将军。 ——战神身居高位,受人嫉恨再正常不过了。 …… 消息传进前锋军,李光耀在听闻柳珺身死时,捏碎了手中茶盏。 “这个柳公子身上常年带着毒,”他冷冷道,“若被季允发现端倪,定会自行了断,为何竟把季允伤了?” 帐中随从皆退下,只剩副将吴江,以及中军过来“做客”的军师范格。 吴江立即接话:“莫非柳珺为季允所擒,发生了争斗?属下听说,那天临川侯也在……” 李光耀拿起一块碎瓷,狠狠从桌边刮下一层木屑,“季允定会拷问柳珺,他那个没骨气的,哪经得住?况且临川侯也知道我们不少事。你说,计划是否已然败露?” “若计划败露,我们岂能在此安坐?”范格沉思道,“但季允恐已生疑,不若趁他病倒,将军尽快赶往秦城。” “可秦城那边尚且……” “来不及了,等季允醒来必会清算前锋军,将军须尽快离开。” 李光耀把瓷片往地上一砸,无奈叹道:“也罢,只得奋力一搏了。还有这个临川侯,他曾对柳珺说要追随本官,不如抢了他同去?” 范格冷笑,“当时季允、柳珺与临川侯在一起,最后柳珺死了,季允重伤,临川侯却无事——将军还信得过他?” “……也对。” “还有吴副将,”范格虽是没有品级的军师,对待长官却态度强硬,“你玩那临川侯从前的侍卫不要紧,须得提防着,勿让他坏了大事。” 吴江被一个军师训得很不高兴,可人家资历老声望高,也只得应下。 …… 那夜之后,程放鹤每天到浴池里泡一个时辰,吩咐人加了整个池子的花瓣香露,才勉强洗掉一身血腥味。 血迹容易抹去,身上那些咬、掐、勒的痕迹却难。洗得几乎褪了皮,从耳垂到足趾,各处还布满红点。手腕和膝弯被麻绳勒出的,以及脚踝被握出的印迹,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那夜后院里发生的事。 他怕被旁人看见一身狼狈,沐浴时会遣散随从。里头疼外头肿,他甚至不敢坐,膝盖破了皮,也不敢跪,最后只好独自蹲在水中。 前些天他被拘在无心阁,见季允只管绑他折磨他,还以为人转了性,原来是憋着一股劲。 等到纪柳一死,尸体还没凉透,满地还都是血,就对他程放鹤下了手! ——还那么疯,那么狠,简直弄去他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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